慕容泓的话音刚落,夏忽便已经站了起来,沉下了脸,拒绝道“我不去。”
慕容泓冷哼一声,反问道“为什么不去?”夏忽侧头,思索了片刻,索性与慕容泓说开了“你也知道,我到离国只是权宜之计,并不是真的打算嫁到你们慕容家……所以这夜宴,你认为,我还有必要去吗?既然不打算长留,又何必在此处徒增烦惹。”
慕容泓虽知道夏忽来离国无非是为了躲开大宸,躲开华凉,可是他看夏忽毫不掩饰的说出来,显然是分毫也不顾及他的感受。他心底忽然就烦闷异常,恼怒异常,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抱臂而立,似笑非笑的看着夏忽,“这由不得你。”夏忽眉头紧皱,“慕容泓,我……你该知道……我当初为何而来的。”
慕容泓嗤笑一声,忽然俯身,手按在案上,脸朝着夏忽的脸凑了过去,“夏忽,你现在对本王好似很不满!”
夏忽淡漠的抬眼看着慕容泓,“没有。只是我不愿意再踏足宫廷而已。若说不满,我看是王爷对我不满才对,最近这几日哪一次不是王爷先找的茬?”
慕容泓直起了身子,状似随意的瞥了夏忽一眼,沉沉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吐出几个字,“你收拾一下吧,无论如何,今日的夜宴,你都要随我一同出席。”
夏忽抬眸,看着慕容泓那认真的神色,拒绝的话在唇边滚了滚,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慕容泓看着夏忽,反倒笑了出来“你不要忘记,你还欠了我一个人情!于烈的事情……我可从来没有对你追究过。”
夏忽眉尖跳了跳,望着慕容泓匆匆而去的身影,没再出声。夏忽忍不住叹气,她觉得慕容泓现在的尖酸刻薄与初见时的千面不相上下。
夏忽呆呆的在那里坐了半响,望着窗外的景色,喝了一杯茶,然后才默默地挪到了梳妆台边,伸手执起了妆奁里的玉梳。
窗外阳光正媚,夏忽望着那一泓似乎璀璨得生着银光的湖水,心底一声接一声的哀叹。
离国的风采,确是与大宸不同。
湿润的气候,使得鲜花常年盛放不衰,各种花香果香盈鼻,满城繁花相绕,堆云着锦一般的惹人暗赞。雪白的皇家庭院伫立在浅碧轻红之中,城池高耸入云,与碧蓝天空两相辉映。
离国的美,夏忽是早有耳闻的。
但是夏忽却没有想到,离国竟有这样的能工巧匠,心思如此精巧。
阔然挺立的皇城虽是格外庞大,恢宏无比,但却丝毫没有那种压迫之感,反而线条柔和,轻灵,仿若云庭仙宫。
丫鬟的手掀开了轿帘,打断了夏忽的绮思,“到了,小姐请下轿吧。”
夏忽探出头去,却又望见了慕容泓那张脸,慕容泓此时穿了一身浓绯色的长袍,白玉云纹束腰,以玲珑木簪挽发,唇畔笑容是夏忽从未见过的散漫和不羁。
慕容泓走近了几步,朝着夏忽伸出了手。
因着慕容泓的格外引人瞩目,所以此时宫门外聚集了很多人,皆是朝着这辆有着帝江徽记的马车看了过去。
那些大臣歪着头一看,但见自家高高在上,不染纤尘的王爷,此时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弯腰曲膝,还露出那种温柔和煦的表情……大臣们无不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那个让王爷不惜花费重金和做出巨大的让步的女人究竟是如何的与众不同。
慕容泓伸手牵着夏忽下了马车,缓步朝着宫门行走,周遭的大臣为着避讳,皆是俯身下跪,眼睛也不敢抬一下。
慕容泓携着夏忽,从容的从众人的跪拜中穿过,迈进了宫门。
夏忽虽然多有不适,但也只能任由慕容泓牵着,迈着不紧不慢的脚步,仰着头,低垂着目光,朝着又一座王庭走去。
虽是夜宴,但是慕容泓与夏忽到的时候却是下午。
慕容泓携着夏忽穿过了几道曲折蜿蜒的鹅卵石铺就的甬道,在一间碧竹掩映的宫殿前停了下来,指着那浅碧色的牌匾,对着夏忽道“这是我未在宫外立府时的宫殿,我十五岁之前,都是住在这里的,要不要随我进去看看?”
夏忽抬头,看着“揽月飞阙”那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点了点头。
没有宫娥相迎,也没有内官侍立,揽月飞阙之中格外的寂静,仿若伫立在荒无人烟的原野之中,空旷,寂寞。
揽月飞阙和慕容泓的别苑风格一样,拙朴而简洁,大气而不失柔美。
夏忽在案边坐下,看着慕容泓倚窗而站的身影,觉得那身影突然之间便萧索了起来。仍旧是那种遗世独立的挺拔姿态,却偏偏带出了几分落寞,萧疏。夏忽觉得奇怪,既是他幼年时候的宫殿,为何会生出这种感触……
“慕容泓?”夏忽忍不住唤了出声。
慕容泓回头,清凌凌的笑了起来,看着夏忽,神色温柔莫名,欣喜莫名“夏儿!”
夏忽眉毛一挑,看着慕容泓,仿若没有听清慕容泓刚刚叫的是夏儿,还是夏忽。她觉得自己恍惚了起来,看着慕容泓的眼睛里带了几分疑惑。
慕容泓的笑容忽然僵住了。
旋即他便恢复了正常,从窗边踱步到了案旁,在夏忽身旁坐下,笑着又叫道“夏忽。”夏忽点了点头,看着略显奇怪的慕容泓,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慕容泓微笑了起来,伸手拉住了夏忽的手腕,站了起来,略显急迫的说“夏忽,你跟我来。”
夏忽被慕容泓牵扯的分外难受,但也挣不脱他的桎梏,只好随在他的身后,迈大了步子往前走着。
慕容泓的步子停在一处花架前,花架之下有一架秋千,秋千的绳索之上花枝缠绕,馨香馥郁的花香让夏忽沉醉。夏忽环视四周,这里壁立千仞,怪石嶙峋,古木参天,浓荫厚重,又有各色鲜花缠杂其中,果真是绝妙的圣地。
可是离国的王宫,怎么会有这种地方?
夏忽这个疑惑还未来得及解开,慕容泓已经推着她在秋千上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