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呢,华嫣垂了眸,在心底认真的想着,她一下一下的掰着手指,想要数清楚这些事情,可是,她沉沉的想了半日,也没有想起到底是哪一年的哪一天,谁也曾说过,眼前虽然无安定,但是锦绣河山在他心中,不曾改变。
华嫣闭了眼睛,忍住将要滴落的眼泪,心中悲戚异常,这世间,再也不会有那样的人,对她说出那样的话了。
终究是,人去楼空,情意不在了。
华嫣摇摇欲坠的起身,脚步虚浮,恍惚异常。
甚至连苏偃接连的喊声也没有听到,孤魂野鬼一般的飘走了。
苏偃的目光锁在华嫣公主的身上,久久没有收回。直到华嫣的身影消失在重叠的宫殿一角,苏偃才收回了目光。
华嫣,到底是稚嫩了些。
苏偃嘴角的笑意默然放大,三言两语便可搅乱她的心,使她溃不成军。
苏偃起了身,双手负在身后,朝着侍立门侧的小厮吩咐道“备马,去太子府。”
苏偃到的时候,华凉并没有在府中,他问了几句,见杜蘅也回答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便只好走到了大殿中坐着,一边喝着杜蘅奉上来的热茶,一边等着华凉。
苏偃虽然是华凉的妹婿,但是两人来往并不密切,太子府他亦是鲜少来。此时,他仔细的打量着太子府,忽然觉得,太子府竟然与从前的姜府有几分相似。
只是,太子府的装饰更为豪华更为精致,一草一木,更有诗情画意,宛如画中走出的庭院。
苏偃忍不住站了起来,去看那长廊之下的繁盛鲜花。
杜蘅紧紧的缀在身后,跟着苏偃的脚步。
苏偃忽然发问“此处的风景是谁设计的,竟然有如此奇巧的心思,公主经常嘲笑苏偃愚笨,不解风情,苏偃倒是要好好学一学了。”
杜蘅随着苏偃的目光看了过去,然后笑了起来,“这是工部设计的图纸,拿来给殿下过目了,殿下也很是喜欢,然后就按照这样来建造了。”
苏偃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又站立了片刻,方才负手走进了殿中。
大宸的京郊,连日来大雨瓢泼,虽然不是夏季,但也颇有几分暴雨的意思,接连几日,已经将那民居的后山之处冲的差不多了。眼看着摇摇欲坠,底下的官员却一力隐忍着,不向上报。
还是昨日夜晚,那大块的泥土,携裹着石头块和树丛什么的从半山腰滑了下来,将山底的民居屋舍吞的差不多了。
那些居民没有办法,只好赶入京城,敲响了太子府的门。
而今日,华凉便带了随从到这里来看一看。
那地方虽然是在山脚之下,山上却光突突的,大雨倾盆,雨水将泥土什么的冲刷了下来,积少成多,便成了这个样子。
华凉去看了看那些流离失所的灾民,心中空落落的,想到太子府与宫中众人的奢靡,还有各位大臣豪华精致的宅邸,再看看眼前的简陋无比的小房子,茅草为房顶,泥土为壁……
华凉出生于宫廷,自幼便是锦衣玉食,丫鬟成群,一衣一食,一应用品,皆是选了天底下最好的来用。
华凉并未有多少机会来见识民间疾苦,在很长一段的时间里,他都觉得,大宸当真是处处都好,国泰民安,富庶非常。
可是,京郊,天子脚下,竟然亦有这样的贫苦人家。
华凉对着那些灾民安抚了几句,便离开了。
他不忍再看。
他想起许多年前,曾有流民涌入京城,他还带着宋远之去看了看,向母妃要了点银子,组了粥棚,为那些流民分粥而食。
可是,当时,他仍旧以为那只是天灾,才导致那群流民涌入京城。可是如今看来,却不是这么回事。
华凉正自出神之时,却有人在华凉身前跪了下来,拦住了华凉的路,“殿下,驸马在府中等候多时,似有要事相商。”
华凉点了点头,心下却是想着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呢?
当初,云州边境遭到了离国的入侵,侵扰得几个镇子里百姓哀嚎遍野,民不聊生,可是,那里的知府首先想到的并不是上报朝廷,请求增援,将这等强悍无礼的军队赶出这个地方,而是将之隐瞒,试图以妥协手段解决这个事情。最后,已经实在不能再隐瞒了,才上报了朝廷,若再这样隐瞒下去,只怕西南一角全部要落入离国的口中。
更早以前的时候,便是流民事件,也是在隐瞒了许久之后,才被朝廷得知,即使流民涌入了京城,下方官员首先想到的不是解决,而是驱赶这些百姓,将之拦在进京的各个关卡。
而现在,出了事情,不管天灾人祸,官员首先想到的是隐瞒是包庇,是镇压,而不是解决。
华凉眉间的愁色渐浓,营造出这样一派祥和安宁的天下,到底是为了什么,迷惑的又是谁的双眼?
小厮打开了殿门,华凉走了进去,便看到歪在塌上昏昏欲睡的苏偃,华凉放慢了脚步,轻轻的走了进去。
华凉刚一坐下,苏偃便惊醒了。
苏偃笑的略微有一点拘谨,看着华凉,摇了摇头,努力使自己清醒一点,“殿下。”
华凉看着苏偃眼睛下方的一抹青痕,道“将军最近太累了……况且,这次等的时间又太久了,是华凉的不是。”
苏偃摆了摆手,清醒之后便恢复了平素的清冷和严肃“是苏偃没有先派人来与殿下预约,岂能怪在殿下身上。”苏偃简短的客套了一句之后便单刀直入,切入了正题,“离国送来的国书不知殿下看了吗?”
华凉微微愕然的望着苏偃,然后点了点头“那国书是离国使臣亲自送到我手上的。”
苏偃点了点头,轻轻的询问道“殿下心中是何打算?”
华凉看着苏偃,微微的笑了“将军不必担心,我心中自有分寸。”
苏偃的目光一沉,看着华凉,猛然想起誉帝那阴冷的目光,又看看华凉似乎并不在意的样子,觉得劝解是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