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之不能肯定自己待夏忽是怎样的态度，因为夏忽的容貌太过耀眼，人群中第一眼便能望见，让人再也无法忘记，那美丽容颜。但是，自古以来便有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一说，红颜祸水亦是常事，宋远之实在是害怕，华凉再那样沉迷下去，最后仍旧害的是他自己。

但是，换做是姜宓的话，他却可以肯定，自己是不会劝她离开华凉的，无论前路如何艰难，无论之间隔了什么，宋远之也不会让她离开。

也许旁人不知道，但是宋远之却知道，姜宓对于华凉来说意味着什么。

宋远之叹了口气，看着华凉，沉默了下来。

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吧，两人不能相濡以沫到老，那便相忘于江湖吧。

宋远之想起华凉与姜宓的这样一场姻缘，历经了这么多的波折，可仍旧不能在一起，仍旧是要分开，不免哀叹了一声。

宋远之看着华凉的神色，然后淡淡的说了一句，“苏偃投靠了华素，那么……那么华嫣呢？”

华凉的眉头一皱，看着宋远之，轻轻的问道，“这有什么关系呢？”宋远之的神色一怔，看着华凉，却是问出了一个残酷的问题，“若将来……到了不得不刀剑相对的时候，你猜，华嫣会怎样做？是会护着苏偃，还是会护着你？”

华凉的神色转冷了，看着宋远之，轻轻的摇了摇头，“自从她小产之后，失去了腹中的孩子，她的性子便又与从前不一样了，甚至……与我也不甚亲近了。”华凉叹了一口气，“我总觉得，亏欠她许多，这种种生活并不是她愿意过的……”

宋远之眨了眨眼睛，忽然间发现自己也是好久都没有见过华嫣了。

从前那个飞扬跋扈少不更是的少女突然变成了一个含蓄内敛的妙龄女子，身姿窈窕纤细，眉目之间隐隐有了成年女子的风韵，再一转眼，她已经为人母了。

时光果真过得飞快，如指尖弹沙，白驹过隙。

“若真的到那个时候，”宋远之低低的声音仿若呢喃，犹豫片刻，才又说道“不管如何，我都希望你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华凉看着宋远之，低低的回应道“嫣儿，她也未必是真心的留在苏偃身边，只要她到时没有对苏偃暗生情愫，我便绝不手软。”

宋远之哀叹一声，知道再劝也是无用，便没有再吭声了。

华凉的神色隐隐有了几丝松动，看着宋远之，笑了笑，问道“表哥还记得我们年少时候的事情吗？”

宋远之扬眉，看着华凉，笑着道“年少时候的事情，如何能不记得？”

华凉微微一笑，“年少不识愁滋味。如今长大了，却觉得整颗心，沾满了愁意，再不能放松。”

宋远之点了点头，似乎想起年少时候的飞扬姿态，忽然心中一动，垂下了眼睫，避过了华凉的眼眸，“还记得，第一次遇见姜宓的时候，正值流民暴乱，你与我在京城郊区建了一个粥棚，你在那里盛粥，一一分给众人，可是我却不情不愿的，不愿动手。站在了一旁，看着你们在那里忙碌，后来，来了一个少年打扮的人，黑发高高的束起，一脸的稚气，指挥着一大群人，搬运着几箱衣服，在粥棚的附近放了下来。”

宋远之嘴角也含了几分笑意，“你我都看得出她是女扮男装……”

华凉也笑了起来，感慨非常，“那的确是初见。可是，她却并没有看到我。”

宋远之笑着说道“她当时只顾着将车中的东西往外分，哪里顾得上去看你的脸。”

“她当时容貌并不出众，但胜在灵动纯真，我一眼便望见了她，”华凉垂眸，“谁知这一眼，却是如此的难以忘却。”

宋远之点了点头，并未再说什么，因为华凉嘴角的笑意是那样的温暖满足，这是长大之后，宋远之不曾在他脸上看见过的笑容。

过了许久，华凉却起了身，弹了弹衣服上的褶皱，然后笑着道，“远之，你随我来。”宋远之略微奇怪的抬了眼眸，看着华凉，一副迷茫的模样，“去哪里？”

华凉淡笑不语，起身走了出去。

宋远之摇了摇头，也跟了上去，随在华凉的身后，迈着缓慢的步子。

华凉止步的地方，是一间小小的地下阁楼，沿着狭窄而逼仄的入口，踩着木质的台阶走了下去。然后便豁然开朗了起来，十分的昏暗，华凉点燃了石壁上镶嵌的蜡烛，便昏昏的亮了起来。

宋远之借着这昏暗烛光，看得十分清楚，原来这是一个地道，仅可容一人走过。

宋远之跟着华凉的步子，扶着石壁，朝前走去。

嶙峋石洞的最后，是一处假山，两人从假山口走了出去。但见亭台楼阁，回廊曲折，小巧玲珑，却简洁大方，别致非常。

宋远之隐隐的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于是他看向了华凉，问道“这里是哪里？”

华凉的笑意宛然，十分满意宋远之的反应，然后一字一句的揭晓了谜底“此处……是丞相府。”

宋远之一击掌，“是了！就是丞相府！我却没想起来，”震惊过后却有疑问油然而生“你是如何想到这里的？”

华凉淡淡的说来“当初父皇说要毁了这里，另外再修建一座宅邸，我以这间宅子是皇爷爷亲自下令修造的，若这样便拆了重建，多少有几分不敬的意思，倒不如留着，慢慢改造，再说，这宅子的地段非常好，我看着十分心动，就求了父皇，让他赏赐给我。”

“我当时刚刚将失手挞死姜宓的事情传遍朝野，父皇亦不疑有他，以为我只是喜欢这一处宅子，毕竟，是皇爷爷在世时亲自督造的，父皇亦怕惹人口实，便真的赏赐给了我。”

华凉环视着四周空空如野的景色，低下了头，“我只能留下这座宅子，给她一点后来的念想。”

宋远之伸手抚了假山上荒芜的野草，说道“何不带我四处逛逛？这丞相府，我也没来过几次，更未认真看过，如今有这样的好机会自是不能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