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绮垂下眼睫,望着自己的脚,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夏忽待自己还是和往常一样的好,衣食住行无一不是仔细过问了的,只是偶尔的言语之间,有几分试探。
冯绮不相信夏忽能有如此神通,对自己做的一切事情都心知肚明,所以她才敢这般肆无忌惮。
到底是因着哥哥的缘故,她心怀愧疚,心中有鬼,她不得不如此。
冯绮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莫名其妙的笑容,对上苏偃打量的目光,微微欠身,向苏偃告别。
她伸手拢了拢自己的披风,叩上了黑色的帽兜,一只手提了光芒微弱的宫灯,一只手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脸,低垂着头,身子缩的像一只小小的虾米一般。
苏偃立在窗边,看着冯绮走远的方向,嘴角倾斜,露出了一丝微笑,玄色衣衫在烛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泽,似乎吸走了绵绵不绝的黑暗,又似乎吐露着绵绵不绝的黑暗。
苏偃在殿中徘徊了几下,又走到窗边,这时,恰好有一只洁白的信鸽,像一团白白的棉花一样,从天空中滑了一个优美圆润的弧线,落在了窗边,苏偃伸出手,看了信鸽一眼。
信鸽似乎看得懂苏偃眼眸中的意思,微微一跳,扑棱着翅膀落在了苏偃的掌心。
苏偃取下信鸽脚上系着的薄薄信笺,轻轻打开,短短的几行字却让苏偃神色大变。他慌忙走到案边,磨了默,狼毫笔一挥,片刻之后写就一张短笺,又放回信鸽的身上,苏偃的手一扬,信鸽又飞远了,在天空中画出一道弧线,一个白点,终究消失在蓝黑的天空之中,不见了
苏偃的眉头皱了起来,从头到尾回想了一遍,不晓得是哪里出了差错他们一行人从大宸宫门出发,宋远之一路上与他并肩而行,出去少有的用饭时间和休息时间,他与宋远之可以说是形影不离。
其间,并没有见到宋远之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一路上都十分正常,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竟然会让他们筹备这么久的事情功亏于溃!
苏偃忽然想了起来,他们是在离国边境遇上的慕容泓和千面。
慕容泓曾经在大宸皇宫居住过一段时间,要装作不认识也不是不可能的。当时慕容泓略显狼狈,又只有形单影只的两个人,但是慕容泓还是亮明了身份,还美其名曰是来恭迎大宸的使臣。
宋远之一向爱与他唱反调,见他面色不虞,便是极为热情的与慕容泓攀谈了起来。
苏偃一见慕容泓,便知道于烈又失手了。他一早便和于烈说过,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千面是天下闻名的神医,又是出自花家这样的制毒世家,连他都有几分忌惮。
他告诉过于烈,最好先分开二人,然后再各个击破,可是于烈一意孤行,认为自己雇来的都是最好的杀手,定然能够一击得胜。
如今倒好,先是打草惊蛇,后又接连失利,陷入这种被动的局面。
苏偃的面色黑沉了起来,这般尴尬的局面,都是因为于烈的愚蠢!
苏偃越想越气,气的混身发抖。
差一点,差一点他就可以成功了!
他就可以帮助华素成就大业,也圆了自己的夙愿,可是……
苏偃强忍住心头的难过和愤怒,有走到了案边,认真的研究了起来,想要找出一个更为合理更为有效的办法。
即使是漆黑夜色,也不能夺去千面的风采,一袭红衣无风自飘,黑发亦是飘飘欲仙,宽袍之中似乎藏满了风。
千面站在那里,挡住了眼前男子的去路,少年没有抬头,却是启口唤道“千面公子。”语气清淡,姿态却是十分的恭敬。
“月色正好,可是公子你脚步匆匆,是要去哪里?”千面的神态狂放不羁,脚下迈开了步子,离那少年十分的近。
“回公子的话,奴才要回殿中去。”少年答道。
“唔。”千面点了点头,看着少年,面上浮起了笑容,“那你,是从哪里来的?”
“从哪里来?”少年的声音中有了一丝笑意,“奴才是郡王的随从,自然是从大宸来。”
千面摇摇头,看着少年,笑意更盛,“你明知道本公子问的不是这个。”少年垂眸,对答如流,“奴才愚笨,不知公子何意,还请公子明示。”
千面又摇了摇头,手中折扇哗的一声散开了,他看着低眉顺眼的少年,悠悠问道“你家主子没有告诉你过吗?”
即使是这般的问句,少年仍旧没有抬头,千面看不清楚少年的面色,却仍旧说道“你和一个故人很像。”
少年的眉目被夜色所掩盖,有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郡王十分的操劳,脾气又有些不好,自然是不会和奴才说这些的。”少年一本正经的说道“不知公子所说的故人是谁?”
“你无需知道。”千面扬眉,勾唇一笑,让开了步子,朝着那少年点点头,“你回去吧。”
少年点点头,向千面行了一个礼,抬脚走了,不慌不忙的步子,不急不燥的声音,千面这般想着,望着少年的背影,面上含了促狭笑意。
倒也是有趣的紧。
那我明日便看看,这明日的热闹吧。
千面一边笑,一边摇着手中的折扇,姿态不凡,又气宇轩昂,魅惑诱人,着实是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
第二日,慕容泓夜宿夏忽宫中的消息便传开了。
夏忽是慕容泓亲自从大宸带回来人,虽然还没有行成亲的大礼,但是慕容泓待夏忽的与众不同又是众人都知道的。
虽然慕容泓一直没有正式提起过成亲册立正妃这件事,但是宫中有些眼色的人早就将夏忽看做王妃了。
毕竟,能够让慕容泓这般上心的,除了当年的南宫下之外,便只有如今的夏忽了。
四年过去了,也只有一个夏忽,使得慕容泓的态度微微软了几分,若她不是王妃,倒也的确说不过去。
更何况,今日更有椒房之喜。
离国的王室一向子嗣单薄,传到慕容泓这里,若不是于烈的出现,他便是一脉单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