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辛夷没想到她只是一时兴起到玉绮阁来看一看也能遇上点不一样的事情,听商子桓说,玉绮阁少说已经百年不曾进过贼了,这可真是稀奇,这贼好不容易摸进了吴钩塔,竟然只偷了一柄不怎么值钱的断剑。
这可真是有趣,楚辛夷垂眸抿了口茶,如是想道。
她将近来发生在看到的事情串联起来略略想了下,发觉这些看似无关的事情却总是有着诡异的联系。
百珠和尚的一卦让柳青时来到了朔阳,被楚天麒注意到从而告知了她,却让她查到了些别的东西;楚天麒探查过程中遇到南修桓和傅邈,发觉柳青时竟是消失在通往皇宫方向的小路;陆苒遇袭,提醒了南修桓,从而使南修桓注意了百珠和尚看似无用的话;再后来陆府马车遇袭,陆苒受伤,使她注意到了风长豫此人,从而去了徐州;百珠和尚用澄空剑引回了本该独自前往豫州的商子桓,却让她多思一层从而来到玉绮阁;而后玉绮阁被盗……
楚辛夷想着,目光在在场众人身上打了个转,最后落在了商子桓的身上。只要简单把几件事串联起来想一想,就不难发现,澄空剑主商子桓,似乎总是扮演着一个不是主要却十分关键的角色。
商子桓注意到了楚辛夷的目光,扭头给了她一个阳光灿烂的笑。
楚辛夷一愣,冷不丁让这笑容晃了一下,本能地就回给他一个微笑。
楚辛夷生得实在是好看的紧,这屋子向阳,她坐在窗边,正好是阳光扫到的边缘。一个女子,无论何种模样,欢心一笑的模样总是美不胜收的。商子桓看着楚辛夷,恍恍惚惚地想原来书里所写的一笑倾城也许并不是过分夸大的虚言。
但无论怎样惊艳,盯着一个女子看总是有些失礼的,商子桓到底骨子里还是个让教义礼仪熏陶出来的世家子弟,他心中惊叹,目光仍是彬彬有礼的平和,而后礼貌地移开了目光。
这短暂的小插曲并无人多加注意,甚至连商子桓自己也未曾放在心上。楚辛夷却是心中另有所思。
商子桓是正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南太傅虽有几房妾室,却只出了几个庶女,商子桓算是南平渡老来得子了,生下来就是让府里人捧着长大的。那时候南家长子南修彧做了四皇子楚天麒的伴读,南府正是风光无限的时候。
而楚辛夷第一次见到商子桓,便是在那几年。
南太傅夫妇回家省亲,很是放心地将几个孩子扔到了府里一股脑交给了南修彧。南修彧没办法,便征求了楚天麒的同意,把两个弟弟带进了宫。
南修荀还好,找个太医拎两本医书在旁边就能安安静静一整天,南小少爷可不行。楚辛夷见到他的时候,他正趴在树上,手里拽着一只纸鸢,开心地笑着问:“你是哪家的姐姐?”
然后把手里的纸鸢展示给楚辛夷看,然后发出了邀请:“一起玩吗?”
楚辛夷略一失神,她看着厅中长身玉立的少年,想起来他刚刚的那个笑,竟是和孩童时期一般无二。
十几年过去了,谁能真的一成不变呢?
楚辛夷偏了目光看向门外,院中有棵银杏,高大得很,瞧上去有些年头了,开春发出的新叶色泽尚显稚嫩,浸了水一样的青葱。
正是春意浓时。
叶子衿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她本时来此访友,如今遇上阁中出了这样的事,想必玉流觞是要分出精力去处理的,她自认帮不上什么忙,便提出了告辞。
浮世楼开遍了大楚,平郁城中自然是也有分楼在的。叶子衿作为浮世楼主的金兰之交,分楼自然是有她一席之地的。
玉流觞有事要忙,便未曾多做挽留,只是亲自送她上了车轿,以示歉意。叶子衿拍拍她的手,笑道:“不必送啦,日后少不得还要来叨扰的。”
玉流觞点点头,眼睛里带了两分柔和,目送叶子衿的马车远去。
楚辛夷远远看着,回头吩咐兰翠和岫玉:“准备一下,咱们也该走了。”
楚辛夷寻上玉流觞,道:“其实我此来,是想求把好剑的,虽说此时可能不大合适,但仍是望玉阁主能成全。”
“开门做生意的,没有把生意拒之门外的道理。”玉流觞说:“不知姑娘想求一把什么样的剑?”
楚辛夷莞尔一笑,看向商子桓:“刀剑之事我一窍不通,乃是为家中四弟所求,不知商公子可否帮着参考一二?”
四弟?商子桓眨巴眨巴眼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楚天麒。
商子桓仰起脸,本想说楚天麒功夫不怎么样,随便拿一把就行了,然后看着楚辛夷的脸,把这话咽回了肚子里,心不甘情不愿的认真斟酌起来。
楚辛夷看着他的表情,大概也能猜得出来他在想什么,有些哭笑不得。楚天麒早些时候险些和南家大小姐南风滢定亲,当时只是提议,就已经让南家三个兄弟看楚天麒百般不顺眼了。
既然是暄和长公主亲自上门求剑,那约莫求的就是剑榜上尚且无主的那些了。楚天麒的功夫商子桓是见过的,内力中正平和,剑法正气沛然。倒是有几分侠者风范。
商子桓思来想去,问玉流觞:“那把存凛还在吗?”
玉流觞点头。
“那就他吧,合适。”商子桓一拍大腿,转向楚辛夷,解释道:“存凛剑是剑榜第六,取的是‘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剑如其名嘛,他的第一任主人据传是个很有名的侠客,后来为了纪念他,给这柄剑取了这个名字。这把剑铸造时用的是阳铁,配合……令弟的心法剑气正合适。”
存凛很快便取来了。
这把剑看上去没什么花样纹路,外表古朴大气,楚辛夷看得满意,爽快地付了账。
送走了楚辛夷,玉流觞看着风、商二人:“如何,有兴趣跟我进一趟吴钩塔吗?”
风长豫摇摇扇子,应得痛快:“有兴趣有兴趣,请。”
吴钩塔内机关遍布,时至今日风长豫偶尔还会应邀到玉绮阁检修一下机关状态是否良好。玉绮阁对此谨慎得很,哪怕是风长豫这样知根知底的也从没见过全部的机关图。
这这贼倒是高明,一路行至吴钩塔三层,取走了剑又离开,不仅不曾惊动阁中上下任何一人,也不曾触动任何一处机关。
这消息听起来不大妙。
玉流觞的脸色沉下来。
“昨夜咱们三个都不在,林姑娘身边的两位主要也是为了保护她,对方会不会是知道我们三人都不在阁内,才挑了昨晚行动的?”商子桓问。
“阁中大多数人都不熟悉吴钩塔内部,哪怕是负责吴钩塔内部的人,也是安排了一队一片区域,对机关并不算熟悉。”风长豫否定:“况且这塔里的机关是会变的,规律也只有历任阁主才知晓,应当不是出在内部的问题。”
“确实有人可以。”玉流觞突然开口。
“谁?”风、商二人一同看过去,却见玉流觞的目光落在了商子桓的身上。
商子桓愣怔一下,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可我昨晚和师兄在一块啊。”
“我知道。”玉流觞问:“你进过吴钩塔,其中过程有没有和别的什么人提过?”
商子桓仰着头绞尽脑汁地想了又想,摇摇头:“我不记得有何谁提过,应该是没有。”商子桓眼见玉流觞的目光微沉,有些急切:“这种事情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如果真的和人说过,我不至于记不得的。”
“冷静。”风长豫手上扇子在他肩上轻轻一点,说:“这只是一种合理的猜想,若真是有心,方法千千万,何况知道你有这个能耐的人也没几个不是。”
“我就是随口一问。”玉流觞安慰道。
商子桓点点头,然后一抬头,视线在斜前方一柄刀上一扫而过,他似乎发现了什么,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问:“那是什么?”
玉流觞和风长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都是一脸茫然:“有什么?”
风商子桓点点自己脚下的地方:“来来来,站我这个方向看。”
两人站过去,见那柄刀的刀柄部分是和有些殷红。
三人走近了,拿起那柄刀细看,发觉在刀柄处沾着一些细小的粉末,凑近了看不是红色,而是泛着黑,和刀柄的颜色相近,故而不易察觉。
风长豫沾了一点在手上,凑近嗅了嗅,没什么味道,单凭手感也判断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
“有手帕吗?最好是白色的。”风长豫问。
玉流觞拿出块手帕递上去,风长豫闻了闻,手帕上有股子淡淡的清香,闻着味道应该是玉流觞惯常用的香料。
风长豫又把手帕递还给他:“容易沾上味道,得找块不带香味的来。”
确实商子桓从怀里摸出一块白色的丝帕低了过去,手帕一脚还绣了一丛精致的兰花。风长豫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表情充满玄幻。
商子桓让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看我干什么,别人送的。”
风长豫诚恳道:“你说是你自己绣的我觉得反而比较好接受。”
商子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