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修彧前脚接到了楚天麒的传信,后脚岫玉就到了,然后南修彧愣了一下,转身就去把南修桓从屋子里拎了出来:“你最近有遇到什么事吗?”
问得南修桓一头雾水:“我最近明明乖得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南修彧对着他的后脑勺搂了一巴掌:“能不能有个正经的?”
南修桓委屈一撇嘴,反驳道:“我明明说的是实话。”
那这就不对了。南修彧摸摸下巴想,暄和长公主干嘛要叫南修桓一道进宫?难道真的只是突发奇想关心一下他的安全问题?
想归想,该做的也不能耽搁。南修彧说:“我要进宫一趟。”
南修桓从善如流:“我送你。”然后殷勤地去备马了。
南修彧对他的识时务感到非常满意。
南修彧到的时候宋秉淮已经被禁军押解上殿了。旁边还跪着一个发髻散乱的女子,看打扮应当是宫妃。想必便是和这位宋大人青梅竹马的黎妃娘娘了。
南修彧略一垂眸,掩了眼中神色,上前见礼。越帝对他的到来并不觉意外,只颔首,让他站到了众臣中间去。
南修桓送完了兄长,摸摸紫砂的头,十分不讲究地席地而坐。楚辛夷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半仰靠在紫砂身上,紫砂跪伏着,正亲昵地偏头拿脑袋蹭他。
时辰已经算不得早了,夜色寂静,南修桓不难听出楚辛夷的脚步声,惊喜:“殿下怎会在此?”
楚辛夷笑道:“我住在宫里,出现在这不是正常的吗?”
南修桓翻身从地上爬起来,大喇喇地拍了拍身上沾染的些许尘土,“殿下好久不见了。”
“是啊,快有一月了。”楚辛夷走上前,紫砂还记得她,靠近嗅了嗅她的气息便乖巧地让她摸,然后舒服地打了个响鼻。
“宋秉淮跑了,又牵扯到后宫,一时半会是没个结果的。”楚辛夷提议道:“你难得进一次宫,不如四处转转?”
南修桓有些犹豫:“这个……我是外男,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关系。”楚辛夷无所谓道:“反正我年岁也不小了,大不了你娶我呗。”
南修桓一愣,随即笑道:“好啊。”
这下换楚辛夷愣怔原地了,她抬手压压翘起的嘴角,调侃道:“到时候楚天麒找你麻烦我可不管。”
南修桓豪气干云:“就没怕过他。”
当事人看似玩笑的一句话火速传到了越帝的耳中,越帝无视了满堂的吵吵嚷嚷,想起楚辛夷从扬州回来时那句一半甜蜜一半茫然的一句“好像喜欢上一个人”。越帝抬眼打量一眼殿中玉立的南修彧,眼里划过一抹浅淡的笑意,盘算着什么时候见见那位南家三子。
南修彧将越帝的神色尽皆收在眼里,一时有些摸不准越帝的心思。刑部尚书袁啸是陆廉女婿,陆相自然是要保全的。那边分属几位皇子的党派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南修彧冷眼旁观着殿中众人的口舌之争,半句话未说。四皇子楚天麒在众皇子中较为弱势,此时不宜风头太过,何况他也不是来争论这些个细枝末节的。
南修彧想得多,越帝却是什么都懒得想。楚辛夷既然让楚天麒断了和陆家李家的联系,那便是已经做足了准备,而他把这次晚宴的筹备交给楚辛夷,便是默认了她的布置。
这就是一场戏而已,越帝倒是很有兴趣看看楚辛夷手里到底抓住了什么样的东西。
宋秉淮入了殿起活像是修了闭口禅,一句话都没有,而黎妃则是咬死了宋秉淮是误闯百芳宫,其他概不知情。
陆廉有备而来,甚至拿出了宋秉淮预谋越狱的证据,居心叵测的是宋秉淮,袁啸在明贼子在暗,实在是防不胜防,单凭此事便断定其失职之罪,实在是过于苛刻。
另一边以三皇子楚天临为首则是质问为何宋秉淮不趁机出城逃命而是冒着风险进宫。
南修彧沉默不语,只听到陆廉提到一句江湖内应的时候淡淡接了一句:“说起江湖,前段时间倒是听说陆相和两个江湖人有所联系。”
在场的都不笨,马上联想到了数月前的比翼杀手的事情,楚天临道:“说起来,之前傅世子在扬州时,这比翼杀手便是和宋秉淮是一伙,怎么这铁证如山的采花贼,最后却是活着到了扬州呢?”他说着,将目光定格在了陆廉身上。
陆廉不愧是官场混迹多年,脸上半点慌张的端倪都没有,反而是惊讶:“比翼杀手不是已经被处决了吗?怎么可能再出现?”
楚天临咄咄逼人:“陆相这话说的,我倒是想问问,当时那采花贼怎么会那般笃定了是陆相重金聘请呢?”
陆廉神色不变:“本官常年在朔阳,几乎没有出过城,怎会认识几个居无定所的江湖人,狗急跳墙的攀咬罢了,三皇子怎能当真呢?”
南修彧问道:“不过有一事我很疑惑,陆相为何要到豫州去?”
陆廉不解:“南大人这是何意?”
越帝也颇为感兴趣的模样,问:“陆相这日日早朝从未缺席,南卿怎会有此一问?”
南修彧冲着越帝躬身,答道:“陛下知道,臣家中小弟是个爱玩的性子,之前到过豫州去访友,回来事和臣提起一件趣事,说是他到豫州去访友,却是遇见了陆相爷。小弟顽劣,便跟了一段,见陆相不仅和几个江湖人关系熟稔,相谈甚欢,还去一处名叫采芳斋的乐坊见了一个名叫绿云的姑娘。臣一时疑惑,便追问了小弟具体时间,正是之前陆相因病未能早朝的那段时间。臣方才听陆相提起江湖人,想起此事,这才有此一问。”
陆廉心神皆震,一时竟没了言语。
越帝笑问:“怎么,陆卿,当真去过豫州吗?”
陆廉勉强应道:“怎么会?约莫是个生得比较相像的人罢。”言罢干巴巴玩笑道:“何况南三公子常年在外,怕是已经记不清老夫的模样了,一时认错也是有可能的。”
南修彧笑道:“有可能,不过也当真是巧,那人也姓陆,小弟说,他听见有人称呼那人为‘陆先生’。”说完向越帝拱手请罪:“臣一时好奇,冒失言语,实在是罪过。”
楚天临质疑:“怎会有这般巧合之事,我看怕是另有内情。不知南大人可知,那人身上有什么特征吗?”
“这……”南修彧无奈:“臣也只是听小弟提过一句,这倒是不曾细问。”
“父皇。”楚天临转向越帝,提议道:“儿臣认为此事可能另有内情,不妨派人去往南家,传南三公子上殿一问。”
未等陆廉开口反驳,便听楚天麒笑道:“实在是巧,今日天色已晚,南三公子忧心夜路难行,便送了南大人入宫,此时还在宫中呢。”
越帝点头:“行,便叫南三公子来吧。”
元福寻到南修桓的时候,他正拿着风长豫送到朔阳的那张肖像画同楚辛夷说笑,说风长豫这画技,真是十数年如一日的不能入眼。
然后听到元福说越帝召他上殿,说是有事要问,顿时一头雾水:“我?问我什么啊?”
元福笑眯眯地很是和气:“这我一个奴才怎么会知道,南公子到了便知道了不是,陛下和几位大臣还等着呢,公子还是快动身吧。”
楚辛夷安慰道:“无事,我同你一道去便是了。”
南修桓是到了,还连带着一个暄和长公主,这倒是惊诧了不少人。
越帝笑问:“暄和,你怎么会在?”
楚辛夷叹气:“说来儿臣也和南三公子相识一场,也算是个朋友,这许久未见,自然是要叙叙旧的,两句话还没寒暄完,就让父皇一句话给叫到这里来了。”
南修桓毫无头绪地跟着楚辛夷给越帝行了大礼,扭脸求救一样看向他大哥。南修彧道:“叫你来是因为,上次你和我提过的,在豫州遇到了陆相的事情,有些细节还是你比较清楚。”
我什么时候在豫州看见陆丞相了?南修桓一脸懵:“什么细节?”
南修彧温和地笑道:“你仔细想想,当时那人和几个江湖人还有那个绿云姑娘都说了什么?或者那人身上有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
绿云?南修桓陡然想起了楚辛夷刚刚给他看的那封来自风长豫的信。他悄声瞥了楚辛夷一眼,见楚辛夷冲他轻轻点了点头。南修桓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然后道:“我当时跟得远,只隐约听见几个词,叫了一句‘陆先生’,然后提了一句什么‘报酬’,还有,”南修桓想了想,不确定道:“提到一句‘女儿’,听不太清,应该说的就是‘女儿’。至于特征嘛……”南修桓苦恼地抓抓脑袋,道:“这个我实在有点记不清楚了,嗯,好像耳边有个痣,但记不得是哪边了。”
他这话虚虚实实,倒是说得巧妙。楚辛夷低头摆弄着袖口兰花图样的绣花,无声笑着,谁说他不适合做官来着?
楚天临仔细打量了一眼陆廉,冷笑道:“陆丞相左耳处可确实有这么一颗小痣,看来这巧合可当真是太巧了。”
陆廉看一眼右手边的南修桓,原本辩驳的话语又咽了回去,换了副无奈又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径直向着越帝跪了下去:“陛下,臣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