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雪槿的这句话让刚刚才有些放松的阳和煦与阳玄圣再度紧绷了神经,而眼见朱雪槿蓦地站直身子,右臂使力,劲传腕间;瞬时,弓弦如一道满月般被猛地拉开,弦上的羽箭微微颤抖;下一刻,坚韧的弓弦承受巨大的力量,发出一阵嗡鸣,在寂静的有些恐惧的气氛中,这声音颇为刺耳。ww.la
朱雪槿的弓弦极速颤动,黑色的箭羽残影闪电般前行,直直穿透不远处的树干;但听一声闷响过后,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应声倒地,几人下意识的循声望去,但见那汉子身旁散落着一把锋利的雁翎刀,而于胸前,一根羽箭没入,衣衫外残留着一截箭杆;那鲜血浸染,像是绽满了来自黄泉的曼珠沙华。
“我们须速速离开马车,不然,定成瓮中之鳖。”
朱雪槿背上箭筒,一手一个,拉着腿都软了的阳和煦与阳玄圣,生生跃下马车;后与荣天瑞一道,暂时藏身马车背面;就如今的站位,继续道,“天瑞哥哥保护四皇子,我保护八皇子。敌方多少人我们并不知晓,但刚刚可见的是,他们的武器为刀,既然如此,便必定近战才能伤到我们。我们能多挺便多挺一阵,一定等到爹过来支援。”
“嗯。”荣天瑞颔首,后微微探出头,向着那具被朱雪槿一箭毙命的尸体处小心观察;谁知不看尚好,一看才发现,那些贼人已经悄无声息的逐渐开始靠近马车,按照他们的行进速度算来,或许再十几个数的工夫,马车就要被团团围住。朱雪槿眼见荣天瑞冷汗涔涔,也知定是情况不妙。此时此刻看来丝毫不能继续等下去,唯有以自身来吸引贼人方为上策。
咬咬牙,朱雪槿转头对荣天瑞轻声道,“天瑞哥哥,如今情况,唯有将两位皇子托付于你,请务必保重。”后不待荣天瑞回答,也不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朱雪槿松开了一直紧紧拉着阳和煦的手,一个箭步便决绝的冲出马车的庇护,向着空旷且距离树林相反的方向飞奔几步;再猛地回头,抽出三支羽箭搭于弦上的工夫,才发现被她的动静吸引过来的贼人约莫二十一二,但此时已经不是顾忌这些之时,箭在弦上,一发接一发,一面拉弓射箭,一面为保持安全距离而不断后撤。很快的,朱雪槿的箭筒之中,箭羽已是所剩无几;但反观对面,贼人虽也大部分或死或伤,却依旧余着七八人,穷追不舍。
朱雪槿心中自然有数,能够避的过她的箭,那定非一般贼匪;若是夏辽边境的贼人,是绝对无法做到这般。这一刻朱雪槿清楚,她面临、或者说,他们面临的这群人,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刺客,并非一般贼人;看来这次与夏国两位皇子出行,背后定是有着一个天大的阴谋才是。
朱雪槿现在心中唯有一个想法,就是取箭;若这般耗下去的话,她手中没有任何武器,只是白白等死的命;而她朱雪槿,跟着朱烈征战这些年,最不信的,就是命。如今眼前此番战斗,看起来唯有使用金蝉脱壳之法,不然必定死路一条。这么想着的工夫,朱雪槿四下望望,蓦地加快了脚步,向着那已经结了薄薄一层冰的河水处急速而去。那几人明显没想到朱雪槿会这般,毕竟之前她的攻势极为凌厉,似是箭箭要人命,也并没有要逃跑的迹象;愣了一下再想追上去的工夫,却见朱雪槿已经一把拽下背上箭筒,用力的在冰层上砸了个大洞之后,竟不顾河水的寒凉,一跃而下,很快不见了踪影。
几人并未再浪费丝毫时间,而是转头向着马车方向而去;此时,荣天瑞一人护着阳和煦与阳玄圣,也离开了马车的保护范围,读过那么多兵书,荣天瑞自然清楚被围攻之下的胜算还有多少,所以就算要暴露,也必须离开;况且朱雪槿已经引开了大半的贼人——就好像那些贼人在专门针对她一般——如今余下的,不过十人。
若论平日,这十人哪里是荣天瑞的对手;可今日不同,他同时还要保护两位皇子,自然有些迎接不暇;而且那些贼人个个出手凶残,刀刀对着阳和煦与阳玄圣的胸口;荣天瑞这一边的战斗,并不比朱雪槿那方轻松。
尽管不懂用剑之道,但阳和煦这会儿好歹有了些气力,躲一躲还是做得到的;倒是阳玄圣,似乎当真被吓得动都动不了,几次险些被刀砍中,一来靠荣瑞天的保护,二来也被阳和煦拉扯几次,这才安然脱险。荣天瑞一面防守,一面挑贼人的缝隙进攻,倒是也刺死了三四人;只不过还不待喘息的工夫,却见刚刚追朱雪槿而去的人回来了七八个。荣天瑞当时便心中一塞,眼圈登时就红了。
“雪槿,雪槿……”阳和煦听到荣天瑞这样低低的唤着朱雪槿的名字,语气之中是从未有过的悲哀与恸苦之意,这才忽的明白这七八人的出现意味着什么;阳和煦的心似乎跳漏了一拍,忽然感觉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东西丢失了一般;他揉揉眼睛,只觉得这冬日的太阳刺得眼睛生疼,疼的眼泪都要掉下来。顾不上其他,阳和煦也不知哪里来了勇气,颤抖着俯身捡起地上跌落的雁翎刀,后双手紧紧的抓着,死死咬着牙——这个节骨眼儿上,若一直逃避、若再不勇敢面对的话,如何对得住为了他们的生而心甘情愿且毫不犹豫奉上自己生的朱雪槿!
“我……不会让雪槿失望!”阳和煦只感觉自己的胸口似乎有什么在填着、压着、箍着,紧紧的连喘气都有些费力;他不清楚这种情绪、或者说心绪是为何,究竟是恐惧、是紧张还是其他的什么他并不了解的领域,如今他唯一坚定的就是,一定要活下去!
而反观同样意识到朱雪槿可能已经因他们而仙逝的阳玄圣,却是嘴唇哆嗦着,好像拼命的想说话,却最终无言可吐;本来白皙的面庞如今死灰一般的颜色,只有两眼不停的闪动,始终难掩惊惶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