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歌声嘹亮但唱功实在是欠佳,嗓音就更没话说了。
杨玄歌疼痛难忍,自然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倒也不觉得什么。
灵儿呢?灵儿当然不允许这歌声破坏这环境。哪怕是她爷爷也不行,亲的也不行。
所以,不由分说先是拉了她爷爷的衣角,让那孤芳自赏的闭眼先睁眼,再挥动挥动小拳头。
老人摸了摸后脑勺,“我说宝贝孙女啊,你没看你身后的叔叔听的多入神?”
灵儿瞥了杨玄歌一眼,后者闭目养神,此时嘴角居然在溢血。
杨玄歌那是在听,分明是在养伤。
不过他也不好点破。
好在灵儿聪慧,见他嘴角溢血,而且来杀他的人那么多,怎么可能不身负重伤,若不是他们来,此刻杨玄歌怕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不。恐怕尸体都没有。
灵儿娇哼一声,“他那里是听的入神,分明是重伤在闭目疗伤。”
老人还是知道轻重的,当下也就停止了高歌,一个瞬移,下一刻便已然到了杨玄歌的身后。
一只白皙的手掌伸出抵在杨玄歌的后背,随后便闭上了眼感觉杨玄歌体内的伤势。
灵儿也是一个懂事的小女孩,也不说话,就在旁边自顾自的玩,一会便蹲了下来,两手托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八九不离十应该与他那素未谋面的弟弟有关了。既然已经得知这一消息,怎能不去挂怀?
老者一丝修为在杨玄歌体内游走察探,半晌之后也是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这小子境界扎实,也亏得境界扎实,不然那能撑到他们来?以一个人对付几百人,已经不易,虽然这些人没有什么高手,但几百人加起来又岂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经脉破损的七七八八,内伤外伤遍体鳞伤,已然是强弩之末,这般下去若是不治,最多活个一年。
老者也不废话,眼神睁开看向灵儿。
此刻灵儿居然在发呆,老者叫了三声灵儿才回过神。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有啊?”
“切,屁大点的孩子就那么点心事,不说我也能猜到。快把临走你娘给你的丹药喂一颗给这小子。”
“哦。”灵儿把手上的戒指一磨蹭,便有一颗丹药出现在了手中,径直走了过去。
杨玄歌虽然身负重伤,但感知还是有的,对于爷孙两人的对话也是全部听入了耳中。
听到灵儿走起也是张开了嘴毫不客气的吞下那枚丹药。这二人貌似是专程来救他,如果这时候矫情,那真是傻子都不如了。
丹药入口即化,药效更是立竿见影,瞬间让杨玄歌觉得通体舒泰,再加上老者那帮他梳理重塑经脉的修为。
杨玄歌感觉伤势好的速度无比惊人,整个过程又是那么的舒适,都让他有种忍不住呻吟出声的感觉。
山中无甲子世上已千年。
杨玄歌以前觉得只有修行的时候才察觉不到岁月的流逝,没想到这次疗伤也一样。
杨玄歌睁开了眸子,以为过去了一个时辰,却被一旁的小女孩点醒。
“一天一夜了,终于醒了,好无聊啊。”
杨玄歌稍微活动了下筋骨。感觉身体比以前还好。顿时起身,冲那爷孙两一抱拳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本来准备好的一番措辞,却是被老者摆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不必客套。你就不好奇我们为什么会不远万里来救你吗?”
“前辈知道我今日有难?”
“占卜预言不仅存在于凡人,也存在于修者。”老者望了一眼眼前的年轻人说道。
杨玄歌只是略微惊讶了下,便很快平复,塔上修行一途,什么都可能发生。
虽然这两人对他很好,但该问的他还是问了,毕竟素未谋面就收了一个天大的人情,还欠了一条命。
老者给了杨玄歌一个眼神,随后就地而坐。
杨玄歌会意,也席地而坐。
至于灵儿一个人玩了那么久也是腻了,也就坐在她爷爷身边,扑闪扑闪着大眼睛在两个人身上打转。
“杨玄歌。”
“是。”
“幼年的你吐便遭遇不幸,双亲死于你的两位师傅之手。但你并未记恨,反而给了你那两位师傅弥补的机会,细想起来应该与你那善良的天性和你娘临死之际所言有关。”
杨玄歌诧异,他与他们素未谋面,怎么他如此了解自己?
“你也不必诧异,我们这些占卜师预言者,最关心的便是天下命数,子孙福缘。当然会时不时就算上一算,虽然命不可违,但其中自然有转机。一丝两丝变数微不足道,但若千丝万缕,则必然能改变命数。自黑洞惊现于今已然几千年,无形威胁绵延几千年也漫步各个角落。世人云终究为世人挖了个坑,所以当今宇宙,黑暗笼罩,不见光明。这些东西连带着影响了我辈修士几代人。预言者也好,占卜师也罢终究殊途同归,有了如今的天机者。自黑洞威胁无形扩大,甚至影响宇宙命数,我们的门槛也是被造访的修者所踏破。身为天机者不泄天机,却不能放天下不管。所以我们也是一日一小算,七天一大算。算了多久,我们也不知道。算了多少次,我们也未曾数过。只是一算复一算,却全然黑暗无光。直到百年前一算,才有一缕光浮现,五十年前一算,另一缕光浮现。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两缕光看似没有联系,觅光寻处,窥其本源,又好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命数命理妙不可言。”
杨玄歌听在耳中,一半云,一半雾,却不不敢去想,一介凡人还真能干扰未来不成。
老者轻抚胡须,微笑着道,“你是不是不敢往那方面想?”边说一边伸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起身,负手而立,背着杨玄歌说道,“这天地间一草一木,皆有其用。一草一木,皆可成仙。只是草木比起人类而言,终归是少了很多,但这天地间也不乏草木之仙。生而为人,何必低眼看自己?换句话说,你若看不起自己,又指望谁看的起你?杨玄歌,你想的没错,不然我们爷孙二人也不会千里迢迢来救你。”
杨玄歌起身,站立,久久未语。虽然从老者哪里得到了证实,但心中若说没有一点震惊,那是不可能的。
杨玄歌不言,老者也未转身亦未曾言语。
灵儿则是看了这两人一眼,觉得无趣,跑开,来到一座小山丘,坐下看着天上的明月的发呆。
半晌,杨玄歌开口,“前辈,是小生愚钝了。既然我能为天下苍山带来一缕光,那就发挥它最大的作用好了。”说出此话的时候,杨玄歌的身躯也是挺了挺,本就是心怀天下之下,能为天下造福,何乐而不为?
但是我总不能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蹦哒吧,就算是光,也得发挥在有用的地方啊。杨玄歌心里暗自斟酌,在想如何和这老者说说心里的困虑。
思虑再三,感觉斟酌的差不多,便欲开口,却被老者抢先一步。
“杨玄歌,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这缕光在哪里发挥又该如何发挥才能达到最大的作用。”
杨玄歌点了点头,等他的下文。
“世人只知黑洞无限扩张,吞噬一切,却从来没有人想过去一窥其扩张速度,也更没有想过它的前因后果,倒是人云亦云,自己害苦了自己,作茧自缚。殊不知比黑洞更可怕的人心已然将这本就没有多少光明的宇宙变的更加黑暗了。偶尔路过那黑洞附近的修者也逃不过被吞噬的命运,一方面修为太弱,一方面在心中就已经认栽。”
杨玄歌静静聆听,关于黑洞,所知不多,但他也知道这是这些罪恶与黑暗的源头。
“我们这些老东西也就盼望着后代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现在有这黑洞和人心带来的浩劫,如何化解,我们也是不断预言,再不断争执。却谁也不服谁。但看到了两缕光之后,我们这些老东西又聚在了一起,彻谈三天三夜,就为了那一线希望。既然能推测到你,自然也有你的命数。劳碌命,逃不出那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十个字。杨玄歌,我且问你,若要你一生奔波,甚至有可能会劳碌而死,你敢接着一缕光吗?”
不等杨玄歌回答,老者又是一问,“若要你一生谏言,甚至有可能因言而死,你敢接着一缕光吗?”
“若要你一生漂泊,甚至有可能孤独一世,你敢接着一缕光吗?”
老者三问之后,已然转过身,目光直视着杨玄歌。
灵儿有些嘀咕,“爷爷你未免声音也太大了吧,我正和弟弟在梦里玩耍呢,就这么被你惊醒了。”责怪归责怪,灵儿是向来分的清大事小事之人,也颇为懂事,嘀咕了两句。便又开始对月发呆。
老者三问,一问接着一问,一势大于一势,最后一问就像是代天地而问,天地之间余音缭绕,绕之三问。
杨玄歌没有回避老者的眼神,而是眼神里浮现一片坚毅果敢。
“有何不敢,生而为人,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所为必有若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