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赵祯的询问,李端懿头快垂到地上:“臣下不知,楚娘子亦不愿说,只说望陛下怜悯,能留下那人性命。”
“去查,马上去查!”赵祯转了半圈:“你马上调人,将她宅子围起来,不要放任何人出入!”
李端懿道:“陛下,此事不宜声张,且楚娘子没进城,她去了庄子。”
赵祯点点头:“那等城门开了,元伯你带几个得用的,将人带进来,不要引人注目。”
将楚玉带进宫?这怕是要闹大。
李端懿一个头磕下去,隔着地垫也能听到一声闷响:“陛下,此事尚且只有几人知道,若是楚娘子无诏入宫,怕是更引人注意。”
赵祯又转了一圈方才坐下:“你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李端懿叩头,方才将今日之事娓娓道来,只隐瞒了玉佩一事。
“你可知那人被她藏到何处?”
“楚娘子可藏人的地方并不多,为了他人安全,必定是自己信得过的地方,家宅或庄子,她今日去了庄子,想来也是要护着那人,以防万一。”
“她那庄子在什么地方?”
三月踏青时,楚玉也给李驸马府派了请柬,虽未去,李端懿也曾经看过一眼:“离京城不远,挨着玉津园。”
“挨着玉津园?原来八皇叔与我闲谈时曾提及过,说是那庄子给了人,便是楚玉?”
“是。”
“出面的是陆少尹?”
“是。”
“那她为何不将图纸给他们反而交给你?”
李端懿顿了一下方道:“这层层上报,估么是她担心知道的人太多反而不安全。”
赵祯点头表示了然,让李端懿起身:“太仆寺卿已经上书,过两日便得去玉津园刈麦,到时候元伯安排一番,我去那庄子走一遭。”
李端懿应是,低头盘算着,要心腹,要武艺好,要机警的,这便需得要好生安排。
楚玉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庄子里的,她要接金城郡君去酒楼,每天还会回宅子跟唐英说说话,唐英再有一月便要生产了,一应东西都已准备好,连产婆都选了几个,只待新式弩一事完结,就将产婆接去宅子,与郭蒙一同守着她。
已经是夏收的时节,楚玉请了人刈麦,银子砸下去,又特特空了两天亲自守着,将一大片的庄稼迅速收割完毕,脱好的麦粒放在外边晒垫上,等着晒干后放进谷仓。
连蹴鞠队也都停了两天,赶着回去帮家里抢收。
收获时最怕遇到下雨,雷阵雨一来,那一地的庄稼收成就得落空。
楚玉也没办法,不知道李端懿何时过来将人带走,总不能让这么多粮食都烂在地里吧。
也不跟自己透个底。
只能严防死守,好生叮嘱郭蒙多注意一些。
好在麦子收完了也没出差错。
晒垫铺在麦田里,一粒粒饱满的麦粒铺散开来,散发着独有的香味。晒垫四周放了不少稻草人,偶尔还是有鸟雀俯冲下来啄一口。
楚玉想到以前学了一篇文章,是用木棍和簸箕捉小鸟的,她干脆去找了材料来,布置好陷阱后便扯着绳子躲在稻草人后边。
高壮壮在一旁看得兴起,拍着手也要玩,楚玉让他玩了几把,天上好些鸟儿飞着,或是麦子太多不知做何选择,好半天过去了,却连根鸟.毛都没抓到,楚玉又让邹子文也试一下。
邹子文万分不愿违了楚玉的意,可自恃老成,并不想玩这个,正磨磨蹭蹭时,听到不远处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楚娘子真是……童心未泯。”
邹子文将楚玉拦在身后,眯着眼睛望去,见是李端懿陪了一位年轻人,后边还跟着几位护卫,那几位护卫眼冒精光,步履轻盈,显是高手。
楚玉放开手中的绳子,不好意思笑道:“没玩过,有些好奇。”
楚玉上前行礼,高壮壮不懂,被邹子文压着鞠了一躬。
“这是在捉小鸟?”
“咳,这不是有小孩子嘛,就是好玩。”
赵祯笑着点头,当没发现她的窘迫一般,看着四周对楚玉道:“你这庄子看起来倒不错。”
楚玉对赵祯扬扬眉:“要不要我带你四处逛一下?不过不要去牲畜棚,上次金城郡君来,还被一只鹅给吓到了。”
李端懿偷偷觑着赵祯脸色,对楚玉道:“不若先办正事?”
楚玉一想也是,便让邹子文将高壮壮带走,看着邹子文满脸不情愿不放心的样子,便安慰地揉了揉他头发。
邹子文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等一下。
楚玉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李端懿说的正事是新式弩吧?他不是应当直接交给皇帝的吗?
她慢慢地将头扭向赵祯,李端懿对他很恭谨,年龄也与传说中的官家相当,这总不是某个王爷吧?据说皇家旁系人还挺多的,比如金城郡君她父王现在就有十个女儿十四个儿子……
楚玉吞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是不是该跪下?”
赵祯见她脸色由白变青,又由青变白,五颜六色一轮转,想是猜到自己身份,只安慰她道:“出门在外,不用多礼。”
这特么真的是宋仁宗赵祯啊!
楚玉脸皮抽搐,强拉出一个笑容:“呃,那我该怎么称呼?”
“元夕时不是叫的爷么,便这样叫罢。”
得,你是爷,你是全天下子民的爷!
楚玉很快调整好心态,虽动作还是有些不自在。
“爷是直接去地方还是我让人带到厅堂去?”
“先去找人罢,还可以试一下效果。”
楚玉点头,忽然想起一事,咚的一声就跪在赵祯前面:“爷可想好了要怎么处置他吗?”
赵祯看着楚玉头上的发带,轻笑道:“修内司、八作司、后苑作坊,总能容得下一个木匠的。”
楚玉这才松了口气,道了多谢后想要起身,蹲了半只脚起来才发现好像没有他的旨意自己不能动?
便僵在原地。
赵祯是真被楚玉逗乐了,带着笑意道:“起身罢。”
楚玉这才起来,装作若无其事地抖抖身上的灰。
与沈木匠交谈一番后,李端懿带了人与弩先回了京。
等载着沈木匠的马车驶离庄子,楚玉心中百感交集,不知该做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