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狭小幽暗的巷子依旧隔绝着尘世的喧闹和嘈杂,楚玉走进去却没有看到小来的身影。
她有些担忧。
昨夜那小乞丐不知为何会出现在乱葬岗,若是小来的吩咐,那他如今在哪里?可是孤身一人去救那小乞丐?
萧洪昼本就是诡诈之人,且手下能人不少,楚玉担心小来碰上硬茬会吃亏。
毕竟她与他已经算得上是君子之交。
楚玉暗暗后悔,因着事出突然,仓促之下她来不及去庄子上调人,虽然她随后又让楚开阳俩人前去接应,到底是错过了。
楚玉心急如焚,却也只能强自按捺住想直接去三尸庙的冲动,回去了四为楼。
待晚间回去后,楚玉趁着人不注意,带了唐英偷偷摸摸敲开了三尸庙的大门。
三尸庙已上了门闩,待庙祝开门后,楚玉低声说了来意。
那庙祝也不过而立之年,留着两撇小胡子,清瘦高挑,穿着道袍很有出尘之气,只一双眼睛黑黢黢地看着楚玉。
见了楚玉也不意外,将门关上后将楚玉带到了后方院落。
也不点火,好在唐英手上提着一盏灯笼,再加上天上月光,倒让楚玉不至于一路摸黑着走去
三尸庙前方供奉着三尸神,后边是庙祝住所,三尸神并不为人所好,整个庙里烟火冷清,就算是白日里,也少有信徒来往,虽在保康门瓦子旁,不说比之相国寺,就是普通的寺庙也比这里热闹许多。
楚玉跟着庙祝进去一间房,就看到一个小乞丐蹲在床边,简陋的床上躺着脸色苍白的小来。
整个房间跟床一样简陋异常,除了一桌一凳,竟见不着其它任何的东西。
连桌子上也只有一盏小小的灯火在闪动。
见有人来,小乞丐忙跳了起来站到一边,一脸好奇地看着楚玉。
他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看过小娘子呢,往日隔了好远就会被呵斥着离开。
他没念过书,并不知怎么形容这位小娘子,只觉得她给自己的感觉很舒服。
楚玉走近床边,见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小来,轻声问庙祝:“可是受了很重的伤?请了大夫不曾?”
“在下不才,也会一些岐黄之术,已与葛公子把脉,虽是皮肉之伤,并无性命之忧,到底失血过多,需得静养。”
静养静养,做什么都得静养。
楚玉也没法子,这时的医疗条件真的太差,一点小小的病痛都会要了人命。
楚玉也才知道,原来小来姓葛。
楚玉便将荷包里的碎银都倒了出来递给庙祝:“看他的情况需要好生休养生息,我这边过来也不方便,这些银钱,还请先生不要见外,全当是为了给小来补身的,若是先生有什么需要,尽可来找我便是。”
庙祝也不推辞,在小乞丐放光的眼神下将碎银胡乱塞放进怀里。
楚玉叹口气,率先出了屋子,庙祝吩咐小乞丐好生照顾小来后也跟着楚玉出去了。
楚玉站在廊下,看着小来卧室的方向轻声问庙祝:“这就是昨夜那个小乞丐?”
庙祝的半张脸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着平淡的声音道:“看来一切都尽在楚娘子掌握。”
“我若是有算无遗策之计谋,小来就不会躺在里边了。”
“那是他自己技不如人。”
唐英似是感觉到庙祝对楚玉并没有什么好言语,放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倒并没有出手。
“他昨夜自己回来的?若是知道小乞丐被带到何处,随意唤个人来知会我一声,多个人总也应当多个帮手,若是他出了什么意外,倒是让我心里难安。”
庙祝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神稍微温和了些许,并没有初见时的冷酷,“他自己愿意的,与楚娘子无干,就算是血流尽了,也只能怪他脑子里水太多,正应当好生清理一下!”
不知为何,楚玉听了庙祝这话,总有些想笑,只是气氛不对,便又强行严肃道:“他这次受伤,我责无旁贷,还望先生能好生照料,待我有空再来看他。”
说罢一行礼,便离开了。
庙祝既不出言留她,也不送她出去,听到外边楚玉开门关门的声音后才走到小来床前。
小乞丐仍蹲在原来的地方,见了庙祝嬉笑着凑近,“方才那小娘子给的银钱可不少,明儿能给我买只烧鸡不?我都馋死了。”
庙祝将怀里银钱全部掏出来放在桌子上慢慢数着,“那可是买你家葛大爷命的钱,你能安心地用掉?”
“有什么不安心的,昨夜若不是我不怕死不怕累独自一人前往乱葬岗,坏了那些人的好事,那小娘子能给这么多钱呢。”
说着说着,小乞丐的手便偷偷从旁边伸张桌子上的银钱,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拿一颗。
庙祝一巴掌将他拍开,“你葛大爷不也是一直跟在你的身后将你给救回来了?不然今天晚上你又应该去乱葬岗了,躺着去的!”
小乞丐想着那情形,打了个哆嗦,将手收回身侧,跑到小来床边继续蹲下守着他,不再言语。
床上,小来仍静静地躺着,只是胸腔微弱的起伏显示着这人仍然还活着。
庙祝将桌上银钱清点清楚后,心里很是满意,这小娘子果真如姓葛的说的,大方!
希望这样的生意下次也还能有!
毕竟三尸庙是真的入不敷出!
楚玉回去后又整理了一下库房,将小来可能用得上的药材打包好,让唐英偷偷地翻墙扔到三尸庙院子里去。
唐英眼角抽搐了几下,还是接过包袱,不情不愿翻墙走了。
楚玉坐在正屋的台阶前等着唐英。
她曾见过小来的身手,能与唐英不相上下,比之杜振是好了不少,能让他受如此重的伤,萧洪昼怕是下了决心一定要将她抓出来,若昨日没有小来横插一杠,楚玉必将暴.露无疑。
这人情是欠大发了。
楚玉揉揉脸,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白宛如是摆在幽州馆明面上的钉子,白宛如自己知道,萧洪昼也知道,就单看萧洪昼下一步棋要怎么走了。
明日就是酒楼论理之期,自己还没有什么头绪。
不然去将陆怀安给抓过来抵挡一阵?
好歹也在国子监学了那么久,又在酒楼蹭吃蹭喝,总应当为她分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