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街以东,有一条街叫东大街,就在相国寺旁边,平素人潮不少,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新开了一家脂粉店,名曰“难再得”。
店铺不大,里边博古架上满满当当地摆着一排排的胭脂水粉,琳琅满目。
最为特别的是,店铺里有两样独有的东西。
香水、香薰蜡烛。
那香水倒是真贵,不过小小一个白瓷瓶,就得二两银子,稍微擦一点在手腕和耳后,能持续一整天都不散。
香水种类亦多,有正当花季的月桂、菊花,也有早已过了花期的芍药牡丹,夏天的荷花冬天的梅花……
或浓郁,或淡雅,虽不说应有尽有,到底能选出个人喜好的香味。
再说那香薰,味道虽没有香料浓郁,却能养身助兴,随性持久,明面上并不如何,暗地里销量却也不错。
就靠着这么两样东西,不过半月的光景,在汴梁城便已有了不小的名气。
掌柜的是一位憨厚老实的年轻后生,客人再难缠,也只带着笑意慢慢解释,言谈举止看起来颇有教养。
掌柜的带着两位妹子,一位正值豆蔻年华,一位不过垂髫小儿,租住在不远处的一个小院子里,一家三口日子倒也过得温馨和睦。
偶有三两个地痞无赖想要找上门去,出门便会被莫名其妙殴打一番,连捕快衙役也不会上门去找麻烦。
常人便知道,这位掌柜的可是惹不得的,生意便愈发的好了。
已过三更,屋子里的人早已沉睡,忽然,有石子落地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杨奕睁开眼,眼里没有半点刚醒来时的混沌。
他侧耳轻轻听了,除了对面房间里两位小姑娘轻微的呼吸声,整个院子再没有其它的声响。
他慢慢坐起身,也不穿上外套,就着亵衣轻轻将房门拉开一条缝隙,透过缝隙看向外边。
正是月初新月弯弯的时候,地上并不亮堂,杨奕没有看到什么异常。
他仔细看了各个阴影处能帮人的地方,又静止了半晌,才将门打开走出去。
杨玫是个勤快的,院子里打扫得很干净,因着刚搬进来不久,院子里仍是板实的泥土,尚未种什么花草,杨奕很轻松地就找到了小石块。
小石块上裹着一张小纸条,杨奕又四下看了看,才轻手轻脚地走回屋去。
将桌上油灯点亮后,杨奕展开小纸条匆匆看过后,就着油灯的灯火将纸条烧掉。
纸条燃尽后,杨奕将灰烬揉捏成碎,才吹灭了烛火重又躺下。
这一切除了扔纸条的和杨奕,并没有其他人察觉。
池映易的身体越发的不好,楚玉一多半的心思便放在四为楼上,萧洪昼连着上几封文书请求和亲,却仍被赵祯给拖着。
萧洪昼心里却越发怪物楚玉的身份。
以楚玉的见识和眼光,根本不是他所调查出来的,一个乡下小娘子所应当有的。
正当萧洪昼怀疑楚玉的真实身份时,餍足后的没藏乞卫却在旁人的挑拨下,决定也横插一杠,要娶楚玉。
以萧洪昼的深沉城府,娶了那楚玉或是会有什么好处也说不一定,听说那小娘子长相也不差,就算没什么好处,单单娶回家玩玩,也是不错的。
他还没玩弄过这种类型的,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滋味。
没藏乞卫舔了舔嘴角,想象了一下那场景,瞥了旁边一眼,让人将身边已经昏迷过去的小娘子拖了下去。
没藏乞卫的上书,比当初萧洪昼的要求引起的轰动更大。
两国使臣都一致要求娶同一位小娘子,这还是头一遭听闻。
有那好奇楚玉到底是什么国色天香的,都跑去四为楼“坐坐”。
楚玉也不恼,自顾做自己的事情,就当那些人是花钱买了门票的——四为楼的酒水可不算便宜,正好可以给酒楼做一下推广。
赵祯头疼地听着底下朝臣们沸反盈天的吵闹声,整个朝堂都快变成了一个菜市场。
坚决不和亲的一派,和亲的又分成两派,是与契丹和亲,还是与西蕃和亲?分别又有哪些好处与害处,若是要和亲,楚玉又应当是什么身份,楚玉只有一个,却是有两个男子要求和亲,嫁给谁?
西蕃虽不大,到底与吐蕃和党项都有关系,契丹更是虎视眈眈,得罪了谁都不好……
倒是主张不和亲的比较高兴——既然嫁谁都不好,干脆谁都不嫁了,大宋人才济济,找个如意郎君不是轻而易举的?
吵嚷了半天还是没个结果,赵祯干脆就退堂,让他们自己私下里吵去。
没藏乞卫求和亲的折子刚放在赵祯案头的第二天,一个消息凭空而起,席卷整个汴梁城……
幽州馆原来因“水土不服”去世的小娘子,其实是被萧洪昼送去给了没藏乞卫,被他折磨致死的!
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上到朝廷命官,下到贩夫走卒,都在议论纷纷。
萧洪昼当初为何要一口咬定小娘子是中毒而死?且紧闭幽州馆不让人进出?
为何过了没几日又改口说小娘子是水土不服,连推官大人带过去的仵作都不许查验尸首?
既然契丹小娘子才死不久,萧洪昼又为何匆匆求取楚玉?那楚娘子又有什么身份值得他一再上书?
没藏乞卫又为何会在此之后又紧跟着求亲?大宋小娘子那么多,论长相学识,不说比楚娘子要好,就那些不相上下的也不少,为什么两国使臣非要她一人?
这中间不可言说的,是否是契丹与西蕃早已联手,想向大宋施压,借此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还有党项一支,与西蕃关系向来不错,李元昊在西北不停动作,可与此有关……?
这话越传越离奇,又让人联想到前些日子,没藏乞卫与萧洪昼“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原先还有些嫉妒愤恨楚玉为何会独得使臣大人之心的小娘子们,看着楚玉的目光都有些同情中带着幸灾乐祸。
楚玉自己不着急,也让身边的人稍安勿躁,只管做好自己份内之事便罢。
唐新文上次在四为楼被打击后头悬梁锥刺股地在家里好生学习,让他父母与兄长很是欣慰,连那些个狐朋狗友都不许进门,这些事情更是不愿意分了他的心,因此到后边依然是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