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回去时,刈麦已经结束,大批人马正准备回宫,楚玉偷偷四下看了,并没有看到李端懿。
几乎是众目睽睽之下,好在楚玉知道避讳,隐约能见到人群时推托鞋里进了石子,让李惟贤先行回去,这才避免了一场尴尬。
隔着老远,楚玉看着李惟贤似乎是与赵祯说了什么,赵祯往楚玉这边看了过来,也不知是什么表情。
楚玉想怼赵祯几句,又想瞪他两眼,只是又怂又怕,只能在心里偷偷骂两句出气。
她累了一天,晚上躺在床上却没什么睡意。
在回来的路上,她已经问了杜振关于李惟贤的一些消息,毕竟楚玉就算知道他是谁,也没办法将人和资料给对上。
李惟贤虽然现下只是一个小小的通事舍人,可大宋的通事舍人并不是实职,另置知制诰及直舍人院起草诏令,通事舍人迁转的台阶,也就是说,李惟贤在这个位置上呆不久便会被赵祯委以重任。
楚玉努力仔细回想了今天一切的事情,恨不得随身带个摄像头将一切都录下来好随时回放。
她见到的李惟贤没有戴冠,可是赵祯唤的却是他的字,看来是真的很受赵祯的喜爱。
就算抛开与赵祯的关系,李惟贤自己的身世也了不得,祖父是太.宗朝明德皇后的兄长,死后被追赠中书令,谥号“忠武”;父亲李昭亮,四岁便当了东头供奉官,现任武宁节度使,而且曾经当过殿前指挥副使——李端懿现在的位置。
这样显赫的家世,若是按照一般人的想法,楚玉那是捡着了高枝,可楚玉却巴不得离远一点。
她现在的生活挺好的,那些后宅内院的事情她并不想去管,她在陆家待了一年,每天宁芸娘都要趁着天还没亮的时候给陆李氏请安,睡觉之前还要去一次,吃饭还得先服侍婆母,陆李氏心头若有一丝不顺畅便会给她立规矩……
楚玉自由自在惯了,哪里受的住这样的事情,现在除了唐英偶尔会管一管她之外,她的日子可不要过得太潇洒。
也不知赵祯是抽的哪门子风。
不过按照杜振说的,李惟贤是个读书人,应当喜欢大家闺秀模样的,楚玉虽还算得上知书达礼,可要吟诗作对却太过勉强,李惟贤应当不喜欢她这样的。
楚玉给自己找了一个好理由,便被子一番,转身睡过去了。
第二天该做什么做什么,当她挽起袖子在练武场上与人唾沫横飞,讲述着如何反客为主时,就看到高老汉将李惟贤给领了过来。
楚玉看了一眼便不再多管,倒是郭蒙一直盯着李惟贤,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楚玉讲完后挥挥手,让众人散去,李惟贤才走上前,也不行礼,抱着双手笑着道:“早听说楚娘子与她人不一样,今日看来,倒不枉费我特意走了这么一趟。”
楚玉随意一点头:“这么热的天,辛苦大人了。”
“楚娘子不必客气,叫我宝臣便是。”
楚玉不置可否,对他敷衍一笑。
李惟贤也不在意,仍旧风度翩翩地对楚玉一抬手:“昨日我领了楚娘子逛玉津园,不知今日可有幸让楚娘子带我一探这庄子?”
楚玉一点头,抓着邹子文后脖子的衣裳将他往宅子那边推,嘱咐他应当趁着天气还不是太热的时候将该念的书念了,才对李惟贤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俩人慢慢走着,庄子上才刈麦不久,麦秆什么的也已经收好,地里有人正在驱使着牛在翻地,又有几条黄狗在田垄间跑来跑去,偶尔驻足看一下劳动着的人们。
“楚娘子这庄子可……真不一般。”李惟贤想了一下,“旁的小娘子都不愿意去庄子上,都说是吃苦的,楚娘子看起来却很是悠闲自在。”
楚玉一路与人打着招呼,一边笑着道:“那些小娘子都是娇养着长大的,在庄子上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不过是个野人,漫山遍野跑习惯了,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说着便停下脚步,看着同时也顿足看着她的李惟贤道:“我便直说了罢,大人此番前来,可是因着官家的要求?”
李惟贤应道:“并不是,昨日与楚娘子一番交流,只觉得楚娘子是个性情中人,有心想认识一下。”
“只是朋友?”
李惟贤也没想到楚玉这么直接问了,想了想道:“现下是,至于以后,可说不准。”
楚玉没忍住抽了一下嘴角,“大人,你应当去找一个知书达礼恬静温婉的大家闺秀与你一同赏花吟月,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我自认是个粗人,对那些风花雪月的不怎么感兴趣,与你说不到一块去。”
如此直白,他应当会很生气,然后拂袖而去,顺便去赵祯那里告她一状,那俩人就一拍两散,轻松多了。
“我也不太喜欢那些刻板教条的东西,楚娘子真乃性情中人,深得我心。”
楚玉不相信,“传闻大人善宣辞令习朝仪,可是个中规中矩的读书人,若是忽然换了性子,传了出去指不定旁人会怎么编排我呢。”
“楚娘子且放心,我必不会让那些流言蜚语扰了楚娘子。”
见楚玉还想说什么,便一指前方角落:“昨日见了奇珍异兽,不知楚娘子庄子上可养了什么动物?”
好么,刚才才教了反客为主,这位便反客为主了。
楚玉便引导他向前走去,正是饲养牲畜的角落,尚未走近,便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
鸡叫鹅斗,还掺杂着羊和牛偶尔应和的声音,简直热闹得不能再热闹了。
李惟贤倒是觉得新奇,他从小哪里看过这些动物,隔着围栏东张西望,楚玉这时才觉得这还是个未及冠的孩子。
“可得小心着,这鹅凶得狠,上次金城郡君还差一点受伤了。”
李惟贤兴致勃勃,“看起来是很凶,不过我也从小习武,自不会害怕那些。”
说着便看到一只脚上绑了红绳的鹅,问楚玉:“它是这里领头的吗?做甚绑了红布条?”
“那是金城郡君养在这里的,给它做了标记。”
李惟贤忍了忍,最后还是问楚玉:“中午可以吃烧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