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对峙，北奚寄被宁双可和裴兮尘挡在身后，墨微梵被人押着不好动作，但嘴边扯出了一个带着寒意的笑。

“凭你们几个，就想要对抗肜族军队？未免太天真。”手执长矛的肜璟阳，跟刚才笑嘻嘻的模样有了点不同，嘴里说出的话有着点蔑视。

伫立了无数年岁的主殿沉默地，看着面前刀戈相见的两方人马。裴兮尘蓦地生出点好笑的意味，然后直接地挑明：“我们从雪域而来，调查‘孤妖’传闻。这一战，打也好不打也好。我只想说，肜璟阳，我们对妖也好、人也好，没有一丝恶意。我们从来没有试图将你们暴露在世人面前，我们只是想要一个真相。”

“真相？你知道什么是真相？”

“你为什么对我们的敌意这么大？”

裴兮尘不接肜璟阳的话头，自己照着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问过去。

“你们人族有一个好东西？人性，都是贪得无厌，丑恶可憎。”

“那你这种放暗箭的人，和你口中说的这一类人有什么区别？”

“你又怎么证明自己不是这一类人？”

“我不想和你谈，肜璟阳我们没有给你展示任何恶意，你还挖好陷阱带着我们往里跳，你让我恶心……”裴兮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宁双可抢了先，劈头盖脸地对着肜璟阳一顿骂。

“可可，别说了。”裴兮尘拦得住身边的宁双可，拦不住老远的墨微梵。

嘴上功夫三个人合起来都说不过墨微梵，“跟这种只会背地里耍阴招的人有什么好说的，我们行的端做的正，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说谁背地里耍阴招。”

“说谁谁应。”

“我……”

“璟阳住嘴，成何体统！”

肜璟阳还没出口的恶语恶言被人呵住，刚才还嚣张跋扈的肜璟阳脸色都变了，回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空间一瞬间被扭曲，有人撕裂空间，从声音源头踏进宁双可、裴兮尘他们所在的空间。

来人和肜璟阳有七八分像，但是和肜璟阳完全是两个感觉，肜璟阳一举一动都带着点玩世不恭，活泼的不像样子。但是来的这个人看着和肜璟阳年龄不相上下，气质却沉静的像是“棠溟湖”的湖水一样，没有年轻人该有的朝气和活力。

本来井然有序的军队看见来人，立刻就跪了一地，齐呼：“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哥！”肜璟阳跪也没跪，连个走过场的礼都没行，兔子一样地就往他哥身边蹿。

又被呵住：“站住，堂堂亲王，整日胡作非为，成何体统！”

“哥。”带着点委屈，还有点像撒娇，就是该有的悔意和害怕一点都没。

“给我站好了！”

“哦。”

“见过王。”裴兮尘虽然没太搞明白这个城池的等级分配，但是眼前这个被所有人高呼“吾王”的男人应该才是最高位者。

“诸位远道而来，舍弟顽劣，多有得罪。”

“我们从雪域而来，特来调查‘孤妖’传言，不知王可否行一个方便。”

“我们海妖一族向来安分守己，与‘孤妖’一事绝无关联，还请各位在此返回，去寻一点与此事相关的信息。”

这是摆明在赶人了，宁双可和墨微梵在空中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管前面在和海妖王周旋的裴兮尘，两个人悄悄地掐了决。

刚才海妖族王撕裂空间踏进这个地方，那么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宁双可自叹技不如人，要是让她硬生生找出这个空间中的出口，她肯定费死劲了。

但是既然肜璟阳他哥刚才已经破坏了空间，那么墨微梵就能够找到空间中应该被修复的裂缝，宁双可就能够用自己的仙灵撕裂整个空间。

裴兮尘在宁双可身前站着，根本就看不见宁双可暗地里的小动作。

宁双可把自己手里的鞭子早就扔给了北奚寄，决都已经掐了一半，又把鞭子拿回来握在了手中。

仙灵顺着鞭子流动，肉体凡胎可能对抗不了海妖族设下的空间屏障，如果靠肉体撕扯空间，极有可能被仙灵反噬，所以宁双可决定用自己的骨鞭。

墨微梵先宁双可一步将光灵放出，光灵在空间中升腾，直接照着空间屏障上的裂缝赶过去。

只是用来寻找的光灵攻击性几乎为零，宁双可挥着骨鞭从裴兮尘身边劈过去，打落了飞着的光灵。

本来就是担心自己的灵力不够，扯不开这个空间，所以宁双可用了十乘十的力气，最大程度的催动了身体里的灵力，这一鞭子下去，直接将众人头顶上的空间屏障扯开了一个角。

“给我起开。”老老实实被押着的墨微梵反手抓住了旁边士兵的肩膀，凌厉地一个过肩摔，从缝隙中间就跑了出去，“双可！”

“来了。”宁双可把北奚寄从身后推出去，扔到墨微梵手里，“快点，撑不住了。”

宁双可这一手猝不及防，不过肜族军队训练有素，反应迅速，肜族军队没等肜璟阳发号施令，就已经整齐有序地动了起来。

弓箭手从两侧迅速包抄，围成一个十分规则的圆，长枪兵将红缨枪斜置，对准了裴兮尘的方向。

裴兮尘比北奚寄反应地还要快一点，看见宁双可闪身掠出去，他就大概明白墨微梵和宁双可打的是什么主意。

“双可，上去。”裴兮尘放倒了两个士兵，在裂缝下部站稳了，躬着身把后背对准宁双可。

肜族士兵感觉宁双可是他们四个人的中心，齐齐地过来围住了宁双可。

骨鞭抽出去，划破空气，辟出炸裂的声响，挡住宁双可前路的士兵直接被她撂倒在地，踩着倒下人的身体，宁双可踏上裴兮尘的后背。

与此同时，墨微梵也顶着北奚寄把他推向了空中，宁双可拉住了北奚寄，看也不看前路就拉着他往里面跳。

看见两个人已经进到了另一个空间里面，裴兮尘也拉上了墨微梵往里面跳。

“别追了。”一直没有动作的海妖族王，拉住了要带着人追上去的肜璟阳，“追也没有用。”

“肜璟龙放开！”肜璟阳拿右手拨了一下肜璟龙的手，没有拨动，气急败坏地骂他，“你就让这四个人胡来？回头城里出了事怎么办。”

“好了好了，消消气。”肜璟龙揉了一把肜璟阳的头，抬手让士兵带着受了伤的士兵下去修整。

“你就算追上他们几个又能怎么着？说到底是四个小孩子，翻不起大风浪，这城里几百年没有外人来过了。热闹热闹也是好的。”

“再说了，没有妖，他们也进不到这‘棠溟湖’之底，成了人身的妖怪，我还没见过呢。”

“哥，‘孤妖’真的和我们没有关系？”

“这是雪域留下的业障，我们这些人，远远地看着就好了。”

“我们真的能，置身事外吗？”

“墨微梵！滚起来！”

两个不同的空间之间没有通道连接，而是直接被人挤压在了一起，只用了一层薄薄的屏障作为界限。

宁双可没想到设计空间的人这么生猛，所以根本就没有准备缓冲下落的阵法。

从空中往下摔的时候，宁双可脑子里被“完蛋”两个字刷了屏。

然而这并不能避免她被摔成饼，内城的地砖是白玉和大理石混合制作的，宁双可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冲力撞得麻木了，大脑一瞬间空白。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墨微梵紧跟在她后面掉下来，左不掉右不掉直接砸在了她身上，宁双可直接被压得干呕了一下，五脏六腑都要被撞出来了。

“别生气别生气，这种事情，我又控制不了，我也不想掉在你身上啊。”墨微梵手脚并用地爬起来，顺便拉起来宁双可，一边拍掉身上的土，一边和宁双可赔礼道歉。

裴兮尘搀着北奚寄走过来，左手扶稳北奚寄，右手把宁双可拉起来，还没说话，就听见了墨微梵几哇乱叫的声音：“我是不是摔死了？这是哪里？我的妈呀！！！”

“怎么了你又！”

“你自己看啊！”

三个人顺着墨微梵的视线看过去，世界观再一次被刷新，深刻的感受到自己见识短浅，井底之蛙。

内城终于有点人气，人声熙攘，建筑风光都是普通内城的模样，除了城民。

大概是顺了“海妖一族男女至美”这句话，大街上随便拎过一个人，都能漂亮的让人眼前一亮。长居海底，不接受日光直射，每一个人皮肤都白皙的像是雪域上烧制的白瓷，没有一丝杂质。

但是，这一群溜溜达达逛大街的人中间为什么会有鱼。哦，不是，这些长着鱼尾巴飘在空气中的“人”是什么东西。

“海妖？”

从腰部开始，本来应该是胯骨、腿骨、脚骨的地方，变成了长长的鱼尾，蓝色的鳞片覆盖在上面，折射着城里的灯光，幽幽的蓝光时隐时现。

缓慢“行走”的人，鱼尾保持静止，尾部向后弯起，懒懒散散地耷拉着。快一点，做出人在奔跑的姿势，鱼尾则真的像是在水中游弋一样上下摆动着。

内个书籍中不曾记载过的世界，真正的向这四个少年展开了大门，墨微梵虽然问着这是不是“海妖”，但是他心里清楚的明白，不是妖还能是什么？

他们突然的闯入没有引起太大注意，只是偶尔两三个人路过时会看一看他们，匆匆地来又匆匆地离开。

“我们，该怎么办？”

宁双可扶起一个和朋友打闹，没有看清脚下而摔倒的小男孩，看着小男孩向远处跑去，内心却泛起一股恐惧。

她回头去看裴兮尘，第一次希望在裴兮尘的嘴里听见“任务中止”这四个字。

这只是北墨国霓丝城“棠溟湖”的一座地下城，在他们没有看见的大陆的角角落落，还有多少他们闻所未闻的荒诞之事？雪域自认为维护江湖安平，却是否知道这暗处繁衍生息着的群族？“孤妖”事件，到底是他们认为的谣言流语，还是遮天阴谋的一个开端？

裴兮尘自己也不过是个半大少年，沉默着消化了一会自己接收到的信息，看了宁双可一眼。反而转过头去和北奚寄讲话。

“北奚寄，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自己选择，要走，宁双可一定将你安安全全的送回将军府；要留，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可能，活着走不出这片湖。”

不管是宁双可还是墨微梵，他们三个人头上顶着“雪域”的称号，事情查到现在“海妖”“海客”“返祖”不管是什么都好，超出他们认知的事情确确实实是发生了。他们不能撤，雪域不理，苍生受难。

但是北奚寄不一样，他从北墨而来，是这个国家的一分子，与雪域没有半点瓜葛。人生匆忽数十年，他裴兮尘替北奚寄做不了生死这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