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手术室外面，看着“手术中”三个红字亮起，十分刺眼。门开两扇，一个白大褂走了出来，手上的板夹上，夹着几张纸。

见到了医生，我赶忙站了起来：“医生，刚才送进去的那个人情况怎么样？”

医生看了看我：“你是家属的什么人？病人现在必须马上进行手术。”

“我是他最好的朋友。”我说道。

医生摇了摇头：“立刻联系他的亲人，或者你获得家人的授权，我们已经在为他输血了，请你马上联系他的家人。”

“不。”我说道：“他是个孤儿，我们两个都是一个孤儿院出来的。我把他当作我的亲弟弟看，我可以全权代表他。”

医生看了看我身上的血，终于是开口说道：“好，在这里签字，然后拿着条子去下面的窗口缴费。”

我接过了条子来攥在手里：“他不会有生命危险吧，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一切都等手术结束之后再说。”说着，医生扭头走进了手术室，手术室的门又关上了。

我手里拿着缴费单往下走，这才看到缴费单上各种项目，各种收费，算下来足足有一万多元。而这区区的一万块钱，此时的我根本就掏不出来。我站在大厅发呆，脑子里一瞬间想到了一个人。

我拿出了手机来，拨通了这个人的电话号码：“喂，是胭脂么？你现在能送五万块钱来给我么？”

“怎么？”胭脂慵懒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你小子要五万块钱干什么？想买什么东西？”

“救命。”我此刻没有心情和胭脂开玩笑：“我最好的一个朋友被人捅了，现在他正在抢救，需要缴费。一万块，但是我怕后续还要缴费，所以先借你五万。”

听到了我的话，胭脂没有犹豫：“行，我现在马上给你送过去，你在哪个医院？”

“第一医院。”我回答。

我坐在缴费口附近的椅子上，我看着排成长龙的队伍缓缓移动着。我的脑子突然在这个时候一片空白，我能听到人群谈话的嘈杂声，能听到偶尔传来的哭喊声，我看着这些人的脸上几乎都没有表情，像是一个个提线木偶。

所有人在医院里面，没有了任何职业，没有了高矮胖瘦，生命似乎在这里平等了。

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宿罪。”

我扭头看去，正是温雅：“你联系了闫队长了么？”

温雅点了点头：“闫队长让我在这里看着你，他直接去抓严华了。不论如何，严华都捅伤了张秦睿，到时候，倒是可以新账旧账一块审了。”

我叹口气说道：“就算是抓了严华，他和张秦睿之间也只算是斗殴。况且道上的事情，我想张秦睿是会用自己的方式解决的，他肯定不会主动报警。就算是提起公诉，也不知道他能住几年牢。而且王婉容的事情，就算你知道一切都是他在幕后策划的，也没什么用，一定会有人当那个替罪羊。”

“这就是现实，哪有人能善始善终。我一直劝张秦睿别混了，可也是，上船容易，可下船哪有那么简单？”我无奈说道：“对于张秦睿来说，没有什么比他混社会来钱更快的职业了，他还要给老婆买房子，不像我一样，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了。”

温雅突然拉住了我的手，将我的手翻了过来。温雅一把拍在了我的手上，再移开的时候，我的手心里就多了一张卡，那是一张银行卡，是一张粉色的哈喽kitty的银行卡：“我知道你没钱，每天和人蹭吃蹭喝的，我卡里有两万元，不知道够不够。”

说着，温雅吐了吐舌头：“我喜欢吃东西，也喜欢买各种各样的小裙子，所以工作几年也没什么积蓄，密码是941024，你先交了钱再说。”

“等我有钱了，就还给你。”我对温雅说道。

温雅笑着摇了摇头：“等你有钱了，我不知道要等到八十岁还是九十岁。你不是说了么，原来你一个月可以赚十五万。刚才我也仔细想过了，在这个社会上，有多少普通人能抗拒得了一个月十五万。你能说走就走，把这一个月十五万当作是垃圾一样抛弃掉，我相信你骨子里不是什么坏人。而你认定的朋友，我想也不会是赚那种钱的人。”

看着温雅，我心里涌起了一股暖意，但是嘴上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沉默片刻，我只好开口说道：“我现在只希望张秦睿不要有事。这次是我把他喊出来的，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和他老婆交代。”

温雅忽然噗哧笑了出来：“我说你这个人还是真奇怪，你自己摸摸你脖子上的伤疤，我记得你那个时候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死亡对你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威胁，但是看你现在的样子，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放心吧，我和画微姐认识那么多年了，从他的情况上看，不像是有生命危险的。”

“真的？”我问道。

温雅耸了耸肩：“谁知道呢？你脖子让割了都没事。”

排队缴费之后，胭脂也赶到了医院。见到了我，胭脂二话不说，就往我手里塞了一张银行卡：“里面有十万，卡号是六个六，你朋友情况怎么样了？”

我接过了银行卡来，一边带着两人往楼上手术室走，一边说道：“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可不论情况怎么样，我都必须要通知一下他的女朋友燕子了。”

温雅点了点头，拉着胭脂的胳膊说道：“那你打电话，我和胭脂姐就不打扰你了。闫队长知道你的脾气，可让我看着你别惹什么乱子。你就让我省点心，要不然闫队长会批评我的。”

胭脂看了看我，对温雅说道：“这个是花花公子？”

我看着两人的背影越来越远，这才拿出了手机。看着燕子的手机号码，我犹豫再三，怎么也下不了手。

“妈的，早晚都是一刀。”我暗骂了一声，拨通了燕子的手机号。

“喂，我是李小燕，你是谁啊？”李小燕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是宿罪。”我说到。

李小燕的声音一瞬间变的很冷漠：“宿罪，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张秦睿，张秦睿让人捅了，现在在第一医院。”我小声说道。

对面沉默了良久，才开口说道：“你不要告诉我，他，他已经死了。”

“还在手术中。”我回答。

“我马上过去。”李小燕说道。

等了半个小时左右，李小燕就出现在了走廊里，她一头是汗，脸上写满了焦急。

“李小燕……”

“别说话，我求求你别说话。”李小燕用一根手指指着我：“宿罪，从初中到现在，过去整整十年了，只要你和他在一起，就从来都没有好事情过。”

“这次……”

“你不要说话。”李小燕指着我：“我求求你不要说话，我知道你一天起来油嘴滑舌的，不论你们在外面做了什么，不论你们是为了什么，我都不想知道。我只想有这么一天，我不用每天担心他在外面干什么，我不用担心是不是几个小时看不到他，他就被人砍死在外面了。宿罪，我知道你和他是最好的朋友，可你们真的算最好的兄弟么？最好的兄弟一出门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么？”

李小燕指着我的鼻子骂，似乎是骂累了，她靠坐在了椅子上，自言自语说道：“为什么你总是一次次让我失望呢。”

我们再也没有说话，李小燕也不看我，只是低着头，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我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呆呆看着那红灯。

知道两个小时之后，手术室的门忽然打开了，率先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位医生。

“他怎么样了？”我和李小燕同时问道。

医生看了看我们两个：“手术很成功，在医院里观察两天就能出院了。不过麻药的药效还没有过去，恐怕在等十来分钟他才能醒了。你这朋友还真是幸运，那一刀正好刺到了他的阑尾上，手术过程中我们发现他阑尾有慢性炎症，正好顺便切除了。花一份钱连阑尾炎都治好了，等病人醒了就偷着乐吧。”

“不过一会儿单子下来了，住院费什么的先交一下。”医生说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话间，几名护士推着张秦睿走了出来，从外表上看，张秦睿已经恢复了血色，比之前的样子好了太多了。

护士帮忙将张秦睿安顿好之后，整个病房里就剩下了我们三个人。

就在这个时候，李小燕突然跪在了我面前：“宿罪，我知道你们是一个孤儿院的，我知道你们认识了二十多年，我知道对于他来说，兄弟情可能比爱情更重要。我知道我劝不了他，我想求求你，我想求你以后再也不要找他了，我今年二十五岁，我们从十五岁在一起，已经十年了，我们迟早会结婚，我不想结婚以后，我每天依旧要担惊受怕。”

“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在让他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了。”李小燕跪着，眼睛里噙着眼泪。

我还没有说话，就听张秦睿咳嗽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