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个出租车来到了我们初中附近,这里和十年前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依旧是一条狭窄的胡同里挤满了各种流动的摊位,卖小吃的,卖衣服的,卖小说读物的,简直是应有尽有。而在巷子口那熟悉的地方,我看到了张秦睿正围坐在一张圆桌前,上面已经满是肉串等食物了。
我降下了车窗,对着张秦睿喊到:“张秦睿,过来给我把车钱给了。”
张秦睿往我这里看了看,旁边的小武已经站了起来,朝着我这里走了过来:“罪哥,你先过去,车费我给就行了。”
我点了点头,朝着张秦睿走去:“你那叫小武的小弟眼力见不错啊。”
张秦睿点了点头,一把将隔壁的一把椅子拽了过来抖搂了抖搂,放在了自己座位旁边:“坐。小武高中辍学之后就一直跟着我了,为人十分机灵,动起手来也不往后躲,算是我的左膀右臂了,老板,再来一桶扎啤。”
“你才出院,又他妈喝?”我看着光膀子的张秦睿,肚子上的线还没拆:“你就不怕啤酒从肚子这口子里流出来?”
我的话惹得一众小弟哈哈大笑,张秦睿也笑着说道:“没事,又不是胃出了问题。医生说别剧烈运动把伤口扯裂开了就行。过个半个月再去医院看看,基本就没啥事了。况且啤酒又不是白酒,而且是扎啤,就是喝个凉快。”
我们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聊着天,张秦睿对我说道:“我听说了道上放了风出来,严华的小弟最近在找青龙帮的人,不过我虽然不知道青龙帮是干什么的,但是严华肯定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反正我们梁子早就结下了,小武家就在西山,那地方的场子我们迟早抢过来。”
“你胃口有那么大么。”我看着张秦睿说道。
张秦睿将一大杯扎啤一饮而尽,拍着桌子说道:“到时候正好让小武去管。在咱们这片地方,要不就都是原来和伟哥混的人,要嘛就是都认识的人。这么多年早就达成了平衡了,一人几家,谁也闹不起事儿来,可谁赚的也就是那么一点,我不愿意去那些地下赌场,更不愿意沾黄沾粉,想趁着年轻多赚点,也就这么点方式了。”
我也将杯中的扎啤喝尽:“看来你是要用命换钱啊,一个区有一个区的规矩,现在是法制社会,打赢了进监狱,打输了进医院,不是十年前的模样了。”
张秦睿开口说道:“男人嘛,年轻的时候不拼等什么时候拼呢?这话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不说这个了,倒是你,就打算这么一辈子混过去么?你年轻的时候能这样,;老了呢?让谁管你?”
“这样挺好的,过一天算一天,不用考虑明天的事情。”我回答道。
“你这是看似潇洒,其实无非就是逃避罢了。”张秦睿拍着我的肩膀:“我还看不清楚你?因为害怕结局是悲伤的,所以你就连开始都拒绝了。你从一开始就告诉别人不要对自己抱有期望,在这个花花世界绝对不会负责,其实只是害怕负不起责任罢了。”
夜晚的风吹过,掠过了烧烤架,将滚滚孜然味的白眼和热浪一股股的吹来,周围欢笑声划拳声不绝于耳,一个个男人光着膀子,玻璃杯“哐哐”撞在一起,将杯子里的啤酒撒向大地,女人们被一个个荤笑话逗得前仰后合。不少学生下课后并未回家,他们手里拿着小吃,谈论着最新的游戏和刚出的考试成绩。
这个世界很吵闹,可总觉得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别看你莺莺燕燕的,以为自己在流浪,其实是你不敢安定下来。”张秦睿说道:“都二十五六的人了,也是时候找个女朋友了,我看上次那个女警察就很好啊。”
“扯淡。”我拍了张秦睿的脑袋一下:“我说你我都是初中就不上的人了,我看你这是背着我偷偷学习了啊,说起话来真是老母牛戴胸罩,你是一套又一套啊。得了,以后我也不劝你了,你也别劝我了,人撑死了也就活一百岁,做什么事情能让自己开心,那就去做什么得了。”
酒足饭饱,肚子滚瓜溜圆的时候,张秦睿从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卡来塞在了我手里,我仔细一看,是胭脂给我的那张银行卡。
“这十万块你拿回去。”张秦睿脸色通红,不知道是不是扎啤喝多了。
“留着吧。”我对张秦睿说道:“你不是攒了三十万了,加上这十万,再攒一两年,怎么也能够凑够个首付了吧?等你和燕子结婚的时候,我就当这是随份子了。”
张秦睿却是将银行卡又塞在了我手里:“宿罪,我知道你压根就攒不下什么钱,你要是给我一千两千的我相信,一下子给我十万,肯定不是你的。谁知道你从什么地方借的,谁知道你这钱是不是卖屁股换来的,况且手术也没花多少,我能负担得起。”
“嗨,这钱和钱啊,在不同的人的手里,就是不同的东西。”我喝着酒说道:“这十万在我手里,就和没有一个样,这十万在你手里,就能帮你不少。而到了大老板手里,这十万就和我们的五毛钱没什么区别,你还跟我扯这淡。”
张秦睿又说道:“拿回去,你要是不拿可就真不把我当兄弟了。”
拗不过张秦睿,我只好将卡收下。我们谈天说地,从孤儿院一直谈到了少年时。
“得了,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你摩托在么?送我去一个地方。”我对张秦睿说道。
张秦睿点了点头,抽出了五百块放在桌子上:“你们去结账,剩下的打的回家,我送一下你们罪哥。”
说着,张秦睿将扔在一旁的体恤抓过来随手往自己的肩膀一搭,一边往外走一边递给我一根烟。
轰鸣的摩托车声音在小小的巷子里响起,惹得众人纷纷侧目。
张秦睿把摩托车开的像飞一样,狂风吹乱了我俩的谈话,让我们不得不大声喊起来。
“宿罪,你说咱们年轻的时候,想打谁就打谁,也不为了钱,也不为了名,就图一个痛快。那个时候我就盼着长大,可你说真长大了,怎么处处都窝囊,处处都要考虑钱,考虑名,什么都要考虑了呢?”
“你记不记得,孤儿院的院长奶奶对我们说的话。”我开口说道。
“记得。”张秦睿喊到:“觉得对的事情就去做,只要能过得去良心,只要能让自己快乐。可你说,为什么长大之后,我一天也不快乐,尽他妈的想哭呢?”
我喊道:“这他妈的就对了,小时候你忍着不想哭,可一遇到事情眼泪就止不住的掉。长大了你明明想哭,眼泪却怎么都流不出来了。”
张秦睿喊道:“你他妈的真是个哲学家。我现在特别想唱一首歌,咱们原来最爱唱的那个。”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怀抱冷却了的理想向远方,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天空海阔你与我,可会变……”
我和张秦睿扯着嗓子,用蹩脚的粤语唱着这首我们小时候经常唱的歌,很快,我们就来到了囚禁岛酒吧。
“得了。”我对张秦睿说道:“大好的夜晚,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快去找你的燕子吧。”
张秦睿哈哈说道:“容我进去撒泡尿再走也不迟,我看不是你打扰我,你是怕我打扰你吧?”
我们推开了囚禁岛酒吧的大门,看着酒吧里的红男绿女依旧在舞池挥洒着自己的荷尔蒙,我给张秦睿指了指厕所的位置,自己则是朝着胭脂经常坐的那个卡座去。结果胭脂并不在座位上,但是桌子上却是摆着一瓶子红酒,正是胭脂自己酿的红酒。
酒杯里还有红酒没有喝完,但是胭脂却是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我将那杯红酒举了起来,轻轻的嗅了嗅,酒杯上有淡淡的口红味道,看样子是胭脂喝的。
我拿起了那酒瓶来摇了摇,里面还有不少,我也不管不顾,对着嘴就喝了一大口:“服务员,你们胭脂姐干啥去了?”
一名女服务员有点怯生生的看着我,又想说什么又有点不敢说。
“怎么了?”我走了过去,轻轻问道。
“胭脂姐在二楼呢,那个李建文非要拉着胭脂姐上楼,胭脂姐拗不过他,只好上去了。已经很长时间了都没下来,不知道发生什么了。”服务员说道:“你看上面,还有两个凶神恶煞的小弟在看着。”
我扭头看去,果然看到在二楼的楼梯口,站着两个人。
“我上去看看。”我对着服务员说道。
可就在我上去的时候,两名服务员却是拦住了我:“这里是胭脂姐的地方,陌生人不要上来。”
“陌生人?”我冷笑了一声,摇晃着红酒杯说道:“我认识她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玩泥巴呢,滚开。”
说着,我推开两人就往里面走去。
两人面面相觑,但是依旧跟在我的身后:“先生,就算你认识胭脂姐,李建文文哥的面子你总该给吧?”
“给个屁。”我开口说道:“我现在就要见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