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知著发动了汽车,载着我们往远处去。直到驶出了巷子,还能够听到唢呐的声音。
“闫队长,我们是去哪儿啊?”温雅在后座,她将整个身子都伏在前面的桌椅上。
“榆州河的中下游,迟道璐西一百米的位置。”闫知著回答道。
“难道又有死者了?”安画微说道:“又是在河道附近,凶手对于这个榆州河还真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迷恋?”
闫知著摇了摇头:“这次还真不是。记不记得昨天我让小刘安排的捞尸队,这两天他们也一直都没有闲着,而是一直在榆州中游下游打捞可能存在的尸体。但是两天时间,他们虽然没有捞出来尸体,但是却捞出了一个让我们都意想不到的东西。”
“什么东西?”我们异口同声的问道。
“一辆出租车。”闫知著回答。
“一辆出租车?”吐死鬼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这两年人民富裕了,是什么东西都往河里扔啊。”
闫知著骂道:“别贫嘴了,这辆出租车可很可能是第一名死者的。如果我们发现的那具还不能确定身份的尸体之前,还有人死的话,那么这辆出租车应该就是这个无名尸的,而在后备箱里,势必有另一名尸体。但是现在这辆出租车却被人推到了水里,恐怕可以证实,无名尸就是出租车司机被害案中第一名死者了。”
“不过一切还要等去了现场看看才知道了。”闫知著又说道:“小刘已经在现场了,警局调派了几辆起重车去,正在想办法将这辆出租车从河里弄出来,只是现在下了大雨,我看现场也不太好弄,我们过去盯着吧。”
来到了迟道璐,将车停在河堤上,就看到河岸边已经停着几辆起重车了,一位穿着黄雨衣的带着安全帽的专业人士,正在拿着对讲机指挥着河里一条船上的工作人员。此刻大雨倾盆,狂风呼啸,河里水流湍急,虽然有几盏强光灯,但可视范围依旧很近,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极有可能被河水席卷而去,不见踪影。
“闫队长。”一名穿着黑雨衣的刑警走了过来,敲了敲车玻璃,我看到,他的手上拿着几套相同款式的雨衣。
“闫队长。”那名刑警说道:“刘哥说你们出去办案肯定没带雨衣,于是让我等在这里,将雨衣交在你们的手上。”
闫知著点了点头,接过了雨衣来,分给众人穿好,这才带着我们下车往河岸边去。
“王队长,情况怎么样?”河水湍急,拍向两岸发出巨大的水流声,闫知著不得不喊道:“夜晚在暴雨的环境中作业太危险了,这对船上的同志来说太拼了,不行先固定位置,等第二天再来吊车吧。”
王队长回头看了看闫知著,说道:“闫队长,我知道你们队只负责命案,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命案。这人命关天的事情,多捞上了一分钟,对即将遇难的人来说,就是一分钟的希望。我联合了消防兵战士,已经派水性好的将钢丝勾在出租车上了,只等钓上来就可以了。”
“这起重车能撑住么?”闫知著又问道。
“没问题,加了四根支柱。”王队长回答道:“起重量可达二十吨,一辆小出租车,不在话下。”
闫知著点了点头说道:“我代表被害人谢谢你们了,给你敬个礼。”
王队长却是咧嘴一笑,对着对讲机说道:“好,确定安全之后,一队顺着下游离开,在河下游一百米处上岸。”
“一队收到,确认安全。”对讲机里传来的声音,同时那辆船也顺着水流往下游去。
“起重。”王队长一声令下。
就见起重车的起重臂不断的太高,钢丝不断的收紧,不一会儿,一辆蓝色的出租车便从水里吊了起来,甚至在那瞬间,在河里形成了一个小漩涡。
“回调,慢放,放,放,放!”王队长有条不紊的指挥着。
十几分钟后,这辆沉入了水底的出租车才终于重见天日。
安画微看到后说道:“这种情况我都不用看,就算是有什么线索,早就被河水冲的一干二净了。”
闫知著点了点头,走到了出租车旁,亲自将勾在出租车四角上的四根坚硬的钢丝绳解开,回头说道:“王队长,辛苦你们了,我这还有事情要忙,就不招呼你了。”
王队长摆摆手说道:“你们做刑警的比我们忙多了,而且忙起来就是没日没夜的,我们回去洗热水澡休息了,你们忙啊。”
闫知著点了点头,但是心思其实早就在出租车上了。他连头都没回,喊道:“小刘,一人发一根手电棒,带着呢吧?”
小刘说道:“这些小事情怎么能忘呢。”
说话间,小刘便给我们递过来了警用手电筒。
几根强光手电筒透过车玻璃往里面照去,顺着光斑去看,可以看到车里还有不少积水以及泥沙,但是车内却是空空如也,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小刘,看到车牌号了吧,打电话到车管局问问,这辆车是哪个公司的,开车的司机又是谁。”闫知著说道。
“明白。”小刘回答。
闫知著又看了看我和吐死鬼,说道:“找个工具,把车门撬开,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东西。”
我点了点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警用手电棒,朝着汽车驾驶座玻璃的右上角就砸去,只砸了两下,右上角的玻璃便碎成了花纹,我又用手电筒砸了加下,最后一脚上去,将车窗玻璃整块踢下。
看样子这警用手电筒还挺结实的,就是前面不发光了而已。我将手电筒扔进车里,将手伸进去,从里面打开了车。霎那间,一股河水从车里涌了出来,将我整个脚面都打湿了,在这种环境下,还真有些冷。
此刻车钥匙还在钥匙孔上插着,而在车钥匙的钥匙环上,还有一把看起来是门锁的钥匙。我探头进去看了一圈,里面什么都没有,除了这把钥匙之外,就剩下车了。
“什么都没找到,除了这把钥匙。”我顺手将钥匙拔了下来。
“手套!”安画微说道:“你不戴手套就碰证物?知不知道会对我们寻找线索造成多大的困难?”
我挠了挠头,虚心接受批评。
闫知著却是说道:“得了,看这钥匙湿漉漉的,就是有指纹,也早就让河水洗干净了,不过除了这把车钥匙,还真有另一把钥匙,只不过不知道是用来开哪扇门的。”
“闫队长,有消息了。”小刘挂断了电话,走过来说道:“这辆车的司机叫做安杰,今年四十岁,没有老婆,无儿无女,不是榆州市本地人。他们公司的老板不知道这家伙住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这家伙失踪了,他们公司的方式是月付,这安杰干了有十来年的出租车了,平时虽然是吊儿郎当的,但是钱的问题倒是没有出过什么差错,所以公司也不要求他每天把车开回去。”
“也就是说不知道他住什么地方了?”闫知著问道。
“这个还得再调查,不过同事那么多,总有一个该知道他住什么地方吧,今天晚上回市局,我挨个问问。”小刘说道。
吐死鬼叹口气说道:“不是本地人,没有老婆,无儿无女,怪不得至少失踪了三四天都没有人知道呢。”
闫知著看了看车:“拖车叫了没有?”
小刘点了点头:“早就叫了,为了不影响吊车,在远处停着呢,一会儿就过来了。”
闫知著点了点头:“还是你办事我放心,什么都考虑到了,的确是比我们有耐心多了。”
小刘露出了羞涩的笑容:“哪里那里。”
闫知著说道:“行,那你把车拖回去就行了,等我把宿罪他们送回去,就回警局跟你一块调查。等找到了安杰的住处,对比一下dna就能够知道死者的身份了。也算是,也算是没有让他死得不明不白吧。”
“其实挺可怜的。”温雅开口说道:“一个人在外地打拼,孤独的死在了外地,也没有人注意到,没有人报警。”
听到了温雅的话,不知怎么,我心里就是一阵悸动,不由的有些惆怅。我这个人是活在当下的人,而我的四十岁会是怎么样子呢?我现在能和这些刑警混在一起,二十年后的我又会在什么地方,做着什么事情呢?
对于这些人来说,我很可能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而已,严格说起来,我只是个临时工,是随时都要准备接受离别的。就好像曾经那样,那才是人生的常态。
闫知著看向了我:“花花公子,你小子回去给我老老实实睡觉,别出去喝酒闹事,明天我们可还有任务呢。”
“嗨,下这么大的雨,我就是想去喝酒,也出不去了。”我摇着头说道。
“走吧。”闫知著说道:“我先把宿罪和温雅送回去,安画微你的车是在警局吧?那你一会儿自己开车回去,我就不多送了。对了,你妈妈的那个宴会,不着急开了吧?”
我们一边往河堤上走,安画微一边说道:“等这个案子结束之后吧,等我通知你们。”
闫知著点了点头:“怎么说你妈妈也是这么榆州市警局的老同志了,这个宴会当然是要去的。”
闫知著发动了汽车,就见小刘敲了敲玻璃。
“怎么了?”我问道。
小刘回答:“宿罪,我看你鞋都湿成那样了,肯定不好受,我这有一双拖鞋,你先穿上透透气。”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小刘一边往远跑去一边说道:“拖车,往这边,看着点,你别再开河里去。”
我拿着这双拖鞋笑了笑,活在现在就好,哪里用思考二十年后的事情呢?
“这小子。”闫知著夸奖道:“就是仔细,有小刘在,我省心不少。吐死鬼,学着点,你看看人小刘,国庆就要订婚了,你看看你,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差距在什么地方,细节和温柔,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