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来到了囚禁岛酒吧的时候,这个酒吧依旧在营业。这个世界缺了谁,地球都会转动。这个酒吧缺了老板,它还在有条不紊的运行着。我一股脑的爬上了吧台,说出了可能是花花公子想说的话:“都他妈的给我滚,今天不营业了。”
自然有不听话的,可当我拿出了花花公子那把手枪的时候,那些人都一哄而散了。人群像是潮水般退去,偌大的酒吧里只剩下了打手和服务员。他们都还不知道,对于他们来说,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他们的老板和老大,都已经回不来了。
我轻轻对这些人说道:“老板决定给你们放三天假,这三天,你们的工资照发,但是不用来上班了。等三天之后,所有人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明白么?”
欢呼的男男女~女很快离开了酒吧,霎时间,只留下了一片狼藉,空空荡荡的酒吧和我孤零零的一个人。
闫知著之前告诉我,出卖我们的人是张秦睿的小弟,一个叫做张武的人。但是这个张武已经死了,目前我们没有更多的线索来知道,张武是怎么知道这个计划的。但这不是重点,更重要的是,到底是谁提前知道李建文他们会在塑料厂交易,并且将这个消息传到了闫知著那里呢?
如果这个人是我们的朋友,为什么又要用合成的电子音报警呢?为什么他不希望我们找到他呢?如果当时我没有沉寂,是我接到了李建文的电话,我又会怎么做呢?我想我一定不会单枪匹马的闯进去。
李建文应该是不知道我有双重人格的,那么这件事情是巧合,还是李建文蓄谋好的?李建文又知不知道,出卖了他的人到底是谁?闫知著告诉我,所有人身上都是没有带着手机的,可这些小弟,事前应该是不知道李建文会做毒品交易的。
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呢?如果我没有沉寂,我会不会提前猜到李建文会声东击西呢?
我的脑子里现在全部都是谜团,我看着那满墙壁的酒瓶沉思着。胭脂昏迷了,这面墙,可能再也不会有新的成员了。
直到太阳高高的挂起,已经中午的时候,我这才躺倒了床上,虽然我身上没有什么致命伤,但是这大大小小的伤口当让我觉得有些困乏,躺在床上,阳光缓缓从窗户外照进来,照在我的伤口上,像是一剂良药,能让伤口快速愈合一般。
此刻我最担心的,只是花花公子了。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我睡在熟悉的床上,闻着熟悉的味道,可却没有了那个熟悉的人。我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了办公室中,拉开那个熟悉的冰箱,拿出了那瓶熟悉的葡萄酒。
我刚准备打开它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全世界只有这一瓶酒了。这是胭脂酿造的最后一瓶酒了。看着这瓶我之前经常喝的酒,我才发觉,世界上最悲伤的事情,就是你认为以后还长,酒还有,可现实总会告诉你,没有了。
将这瓶酒重新放在了冰箱,我翻动着这个我之前从没有注意的胭脂的抽屉。
胭脂的抽屉很整洁,一个大大的账本,酒吧的公章就放在里面。我随手翻动着账本,发现胭脂的笔迹很是娟秀。整个账本,在胭脂的打理下条理清晰,简洁明了,胭脂的确是一个能干的女人。
我将账本轻轻放回了抽屉里,准备打开最下面的抽屉,可我忽然发现,这个抽屉是上了锁的,我暗自用力,使劲一拉,这才将这个抽屉使劲拉了出来。胭脂连自己的账本都不锁起来,却锁起来了这个小小的抽屉,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我低下头去看,这才看到,抽屉里什么贵重的东西都没有,只是平铺满了整整一抽屉的草莓味硬糖,和我之前吃过的一模一样。我轻轻的拿起了一颗,小心翼翼的将那糖衣拨开,小心露出了硬糖来。
我闭上了眼睛,轻轻的将硬糖放入了口中,一股草莓的味道在我的嘴里爆发开来。这是很普通的水果硬糖,草莓的味道不过是人工用色素调出来的而已。硬糖在口中慢慢的融化,甚至能感受到一股塑料的味道,可这几乎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糖了。
因为只要我闭上眼睛,尝到这种糖的味道,我就感觉,仿佛胭脂还活生生的坐在我怀里一样,仿佛耳边还能够听到她的话:“只要你每次吃到草莓糖的时候,你就会想起我。”
我缓缓的关上了抽屉,看着落日斜阳,我心里那失去的一块似乎被填满了。
我掏出了手机,拨通了闫知著的电话。
“喂,花花公子还是?”闫知著问道。
“是我。”我回答道:“闫队长,张秦睿的尸体怎么样了?”
“随时都可以拉到火葬场进行火葬。”闫知著说道:“你看什么时间你合适。”
“那就现在吧。”我叹口气说道:“我们这些孤儿,来的时候孤孤零零的一个人,走的时候也没有那么讲究。我一会儿去一趟张秦睿的出租屋里,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他带去的,你们,你们就在火葬场等着我吧。”
“行。”闫知著说道:“那我们等你。”
我打了一辆车来到张秦睿的出租屋下,踏着台阶上楼,取钥匙开门,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样,二室一厅,不大的房子但是看起来很温馨。水泥墙面上贴着一层好看壁纸,就连水泥地也铺满了地板革,是精心收拾过了。
我坐在张秦睿的床上,看着床头挂着他和燕子的合照,看上去就像是结婚照一样。我叹口气,将相框拿了下来,抽出了里面的那张照片。我将床单撩起,顺手往里面摸去,一张银行卡被我捞了出来。
我将银行卡装在了裤子口袋里,手上攥着那张照片,离开了木屋。这个时候,我仿佛能够理解张秦睿最后所说的那句话,他最后并没有埋怨燕子离开了自己,反而觉得那是燕子的幸运。如果我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胭脂,那么胭脂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如果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宁愿没有开始过,或许这才是责任的本质。
来到了火葬场的时候,我最后一次看到了张秦睿的尸体,已经毫无血色,惨白的像是一个假人一般。隔着巴掌大的小窗口,我看到里面不断冒着火光。没有用了多长时间,张秦睿就成了一堆灰烬。
闫知著从一个塑料袋里,掏出了一堆黄纸来,他开口说道:“虽然知道你可能不太信这个,但是总归是个念想。你之前说,想让张秦睿也挂个名。他是在和毒贩的斗争中牺牲的,我们会在报纸上登的。”
我摇了摇头:“人死了,这些都没什么用处了。他只是想要一个证明,证明他不是什么坏人,不是社会的渣渣,他有自己的原则,有自己的底线,有自己爱的人,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就和所有人的所有人的普通人一样,也会快乐和伤心。只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不要登报了,那样燕子有可能会看到,我想,这样的结局对他来说已经很好了。”
说着,我将那张照片扔进了火里,伴随火焰,混在了他的骨灰里。
火葬场的员工将张秦睿的尸骨收敛,那是一盒子灰色的灰,偶有一些骨渣子,一个将近一米八,一百四十斤的人,最后就剩下了这么一点。
“宿罪,这里可以定制墓碑。你只需要提供名字,他的生日……”
闫知著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就开口说道:“都是孤儿,谁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的生日呢?我只记得小时候,六月一号就是所有孤儿的生日。因为只有在那一天,全世界的人似乎都在为孩子庆生一般。”
闫知著没有说话,低下头烧起了黄纸。
“宿罪。”闫知著将那捧黄纸烧完,开口对我说道:“我还要最后和你说一件事情。”
“你想和我说卧底计划的事情吧?”我问道。
闫知著点了点头:“这个行动,你是最适合的人选。我只是要提醒你一下,王刚已经准备让别人去做了,你只有三天的考虑时间。胭脂的死,和那个徐飞也脱不了关系……”
“我明白。”我说道:“那就给我三天的时间,我想要好好想一想。”
“好。”闫知著点了点头:“如果你想通了,就来找我们。”
我点了点头,带着张秦睿的骨灰,我那个孤儿院的后山去。自从孤儿院的院长去世之后,这个孤儿院再也没有来过新的孤儿,孤儿院也失去了它原本的作用。我顺着那条很熟悉的山路,一直往后山上走去,那里只有孤零零的一个坟墓。
我随便找了一根树枝,在后山上挖了一个小坑,将张秦睿的骨灰放了进去,没有立碑,没有任何仪式。就好像他被这个世界遗弃了一样,亦如他出生时就被遗弃了一样。无牵挂的来,无牵挂的走。
我点燃了三根香烟,插在了骨灰盒的附近,又给自己点燃了一根香烟,静静抽着。
站在山坡上,远看斜阳几乎要落到地平线之下,另一侧的月亮已经跳了起来。
再见了,张秦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