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睡。”我轻轻摇着刘菲菲的头：“睡着了你就再也醒不来了，你之前不是最听我的话了么。”

“是么？”刘菲菲说道：“在岛上这么长时间，我从来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我总觉得这个岛上危机四伏，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死去。直到这个时候，我算是能够好好睡上一觉了，说来也真是奇怪，死亡也是一种经历，一种最终的经历。”

“死亡可怕么？”

我心里其实很明白，刘菲菲自己也很明白。在这个岛上，根本没有救治她的条件。像刘菲菲自己所说的，她或许能坚持有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甚至是三个小时。可是之后呢，她还是会死去，和岛上的其余人一样。

我不在奢求刘菲菲非要坚持住，只为了我个人的一己私愿，忍耐着痛苦到生命的终结，与其这个样子，不如就这么睡下，在睡梦中结束自己的一生。我关上了手电筒，顿时甬道中漆黑一片。

刘菲菲像是思考了很久，又或者是她的思维已经涣散，过了很久，刘菲菲才开口说道：“徐飞哥，如今我快要死了，我正在经历着死亡。我原来也经常考虑到死亡的问题，但都不如这次来的要真实，哈哈。”

“死亡就是死亡，不好也不坏，就像是一滴水融入了大海之中，你就再也找不到这滴水了，它就永远都消失了，什么都留不下来了。我想死亡是没有什么可怕的，徐飞，我知道你有自毁倾向，可我还是要告诉你，好好活着才是经历。人生太漫长，漫长到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可人生也很短暂，短暂到你一眨眼一辈子就过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道：“真实的名字。”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刘菲菲笑着说道：“其实叫什么名字都是一个样子。我不想说话了，徐飞，我想休息一会儿了，就这样靠着你休息一会儿吧。”

刘菲菲不再说话了，只是抱着我，唯独mp3的歌声还在悠悠响着：

就似这一区，曾经称得上美满甲天下。

但霎眼，满街的单位，快要住满乌鸦。

好景不会每日常在，天梯不可只往上爬。

爱的人没有一生一世嘛，大概不需要害怕。

刘菲菲的手从我的身上耷拉了下来，她的身子一歪，斜躺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了。我知道刘菲菲这是休克了，而用不了半个小时，她就会彻底的离开这个世界。我知道休克的人是感觉不到任何事情的，可我还是轻轻将刘菲菲拉了过来，抱着她，让她在最后的终结的时候，能够有人陪伴。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冰冷的东西顶在了我的头上，还有一道手电筒光斑，一同射了过来。

“看样子，你们两个还是挺缠绵的啊。”一个人的声音从拐弯处传了出来，正是吴勇良的声音。

“你来了？”我没有动，只是抱着刘菲菲说道：“我本来打算晚一点去找你，没想到让你先找到了我。”

“那声音很好听，但是不太适合我，我喜欢老歌。”吴勇良说道：“所以没有上海滩这首歌的话，就请你关掉。”

我伸出了手，放在口袋里，关掉了这首歌曲。

“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淘尽了世间事，混作涛涛一片潮流。”吴勇良唱了起来，歌声里充满了开心。

“你可真是一个神经病。”吴勇良说道：“现在两张藏宝图都在你身上，如果你的脑袋不想要开花的话，那么就跟我去金库。如果你真这么聪明的话，假使你能够解开宝藏上的秘密，成功打开了金库，我倒不是不能放你一马。”

“站起来。”吴勇良用枪指着我的脑袋：“跟我走。”

我轻轻将刘菲菲的尸体放在了一旁，站起了身子来，顺着甬道往金库的方向走。

吴勇良开口说道：“我怀疑了你很多次，但是每一次我准备杀你的时候，我又觉得你应该不是。我本来是一个宁可杀错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人。但是你的聪明和能耐，总让我觉得留着你是有用的。”

吴勇良似乎是将手电筒绑在了猎枪上，光斑将我半个头的影子照在了地上。

“所以我刚才和你说了。”吴勇良说道：“你说你一个月的工资能够多少？何必来卖这个命。不论金库里有多少财富，都绝对要比你这辈子赚得还要多。更重要的是，现在岛上死了这么多人，我的组织很需要人才，而你就是这样的人才，到时候，我们能赚很多很多钱，多到你孙子都花不完。”

“这一切都是你计划的么？”我问吴勇良。

“我不知道你指着是什么。”吴勇良回答：“我可以说有一部分是，不过如果我们成了好兄弟，所有的一切我倒是可以和你坐下来好好谈谈。不过这应该是你的选择，所以我现在该怎么称呼你呢？是继续叫你徐飞老弟？还是该称呼你为警官呢？”

我知道这是吴勇良给了我两个选择，要嘛就加入吴勇良，我还叫徐飞，从此成为这个贩毒集团的一员。或者是我坚持自己的警察身份，和吴勇良为敌，等他利用完我之后便杀人灭口。

“我叫宿罪。”

我开口说道。

“宿罪，这名字有点意思。不过你可选择了一条对自己不太友好的路。”吴勇良说道：“看看你身上的疤痕，宿罪。在刀口上生活，每个月赚一万块钱，你图什么？不要和我说什么正义不正义的假大空的话，我他妈最不爱听。这个世界上，每一分钟都有人被车撞死，开车的危害是不是比贩毒严重多了？怎么不见大家都把车砸了？”

我点了点头说道：“有时候我觉得我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我从来不会和三观不同的人争论三观问题。如果我要能和你说明白，那你从一开始就不会犯罪了。我只问你一件事情，你知道宿瑞强是谁么？”

“宿瑞强？”吴勇良的语气有些轻蔑：“和你一个姓，不是你爸爸就是你爷爷呗，要嘛就是你儿子，总不能是你孙子吧？”

“他是三十多年前亲手逮捕了你的那个人。”我回答道。

“他啊。”听到了我的话，吴勇良反而笑了一声：“这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和你一样，在吴忧难的集团当卧底嘛。要不是他，这么大的组织不可能倒的那么快。如今想来，你们的确长的还蛮像的。”

原来我的父亲也曾经在这个集团里卧底，当时吴忧难的集团黑白两道通吃，勾结了不少白道上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棵大树在给吴忧难撑腰。难怪连闫知著都没有办法看当年我父亲去滨海市的档案，这里面似乎牵扯到了太多的政府的事情，以闫知著的级别，还不到查看的权限。

“你在牢狱里呆了十五年的时间，也是拜我父亲所赐。”我说道：“现在轮到了我，你觉得这一次，是你会再进去，还是我会死在这里？”

“这正好也是我想要问你的问题。”吴勇良笑着说道：“看起来我们还是宿敌了？不过其实严格说起来，我并不是十分恨你的父亲，我只是觉得我在牢里呆了太长时间了。他们原来计划着，我应该在里面呆五年左右，可没有想到，我一去就是十五年，在里面浪费了我二十岁到三十五岁这十五年最珍贵的时光。”

“二十年前，你们所谓的五兄弟陆续出狱，而也是在二十年前一天的晚上，有人来到了我的家里，杀害了我的父母。我想这件事情，你或许可能知道。”我说道。

“哈哈。”吴勇良又笑了起来：“其实所有人都明白，一个组织越大，牵扯到的势力就越多，里面就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二十年的时间不足以让尘埃落定，当时只是组织里的小喽喽，在组织里那些高层都倒了之后，他们用了二十年的时间，爬到了原来属于吴忧难那些人的位置。”

“你的意思是，白道上的人。”我有些惊讶。

我终于明白我的调查方向错在什么地方了，我想过无数可能性，但是就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而吴勇良的这一番话，却像是晴天的一道惊雷，将我整个人都打醒了。而我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之前调查的警方，一点线索都没有。

就好像一个人要吃西瓜，却站在橘子面前挑了二十年，就算再过二十年，他也绝对不会找到他想要的。

吴勇良指着我往前走：“宿罪，你的确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我甚至有些喜欢你了。当他们还是小喽喽的时候，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他们自然都成了漏网之鱼。可是随着他们越来越往上爬，他们意识到如果还有人知道他们和二十年前吴忧难的集团有关系的话，他们面对着的将是正义的铁拳。他们不想死，自然知道秘密的人要死。”

“因此即便我父亲都快到了退休的年龄，他们还是不放过他。”我说道。

吴勇良说道：“这不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么？你应该能想明白。不过你和你父亲年龄相差太大，我实在想不到你会是他的儿子。不过其实我可以告诉你，这一切和我没关系。”

“我父亲算是老来得子，他常年在一线，一直不敢要孩子，就是害怕没有时间照顾他。”我回答道：“而他打算把重心放到家庭上的时候，却出了这种事情。你这么狡猾，我想你应该知道杀害我父亲的人是谁，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交易？”吴勇良问道：“你可以说来听听。”

“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帮你打开金库。”我说道。

“宿罪，我们两个都不是傻子。如果你活着回去，警方就会来。我一个人一次能拿多少金子？所以你知道你必须死。可如果你都要死了，知不知道谁是杀人凶手还有什么用么？这么多年，我都极力在避免和他们接触，因为你要明白，就凭你，想要扳倒他们，太难。”

我摇了摇头说道：“这是我二十多年来活着的动力，我必须要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吴勇良沉默了片刻：“既然你死也想死的明白，那么很好，金库打开的那一刻，就是你带着秘密死去的那一刻。不过宿罪，在我们这个组织里，我能做到那个位置，不是因为我有二百多斤体重，是因为我脑子比其余人都要聪明。”

“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宿瑞强的儿子厉害，还是我厉害。”吴勇良说道：“如果我先破解了密码，恐怕到时候你要抱着遗憾死去了，你明白么？”

“当年我父亲能让吴忧难的组织分崩离析，现在我也可以。”我笑了笑。

“到了。”吴勇良说道：“开门，我知道你不会耍花招，除非你不想知道杀害你父亲的人到底是谁。”

我推开了那扇门，走到了密闭空间，而金库就在那个破了洞的侧室。

我将两张藏宝图铺在了地上，打开了手电筒，对吴勇良说道：“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吴勇良先生，不对，还是应该叫你吴志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