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公子的一整天几乎都是在兴奋中度过的,今天半夜,不,准确的来说,是明天凌晨,就是几人正式逃跑的日子了。之前他们曾经演练过一次,从宿舍楼出来到操场后的那段路是能够走得通的,这并不是什么难点,难点在于那栋楼之后的那段路。
尤其是那个以楼为掩护的地下工厂只有一条路能够走得通。要不动声色的进去,拿到证据之后又要不动神色的离开,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他最多只有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时间,他必须在汽车来之前,就拿到证据并且出来。
否则的话,他将会被工厂里的人和司机们堵在中间,他只有一次机会,他可不像是李纹龙,能靠数数记录时间。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中秋节是国人最重视的节日之一,这一天,戒治中心罕见的没有带任何人去“十三号”治疗。当晚,张教授更是罕见的安排了一场电影会。其实说是电影会,实际上就是在食堂的台子上,支起了一个幕布,通过投影仪播放电影。
一个宿舍的,或者是几个宿舍的盟友坐在一张长长的餐桌旁,一张桌子刚好能坐八个人。桌子上放着八个橘子,放着一盘子花生,放着一盘子瓜子。和市场里卖的那些腐烂的,过了保质期的东西不同,任谁都能看出来,这些都是新鲜的。
一大瓶可乐分别倒在了不同了杯子里,大家举杯喝着。
让宿罪几乎要落泪的事情是,还有一个盘子里,装着的是水果糖,虽然不是什么好糖,但是没有过保质期,是正规生产厂家生产出来的。其中有一种水果糖,还是花花公子最爱吃的草莓糖。
教官们也坐在几张桌子旁,和盟友们一块吃喝。
电影都是老电影了,讲述的是一名医生治病救人的故事。这样的故事在花花公子的眼里看来,十分无趣,还不如看鱼缸里的金鱼游泳有意思。可是周围的盟友们,竟然都看的津津有味。
自己旁边的刘九州,眼泪已经留下来了。
“不至于吧?”花花公子吃着橘子问道。
“不至于?如果一年里,你只有中秋和春节等看上电影,听到除了口号之外的音乐的话,你也会像我一样。”刘九州摇头。
电影煽情的很拙劣,可大部分的人都哭了,花花公子也分不清,他们到底是在哭电影,还是在哭自己本身。
有时候人生最可怕的事情,不是彻底绝望,而是总在彻底绝望的时候看到那么一丝丝希望,又在希望来临的时候绝望。
电影放到最后,是一段舞曲的独奏。
富有节奏而悠扬的旋律响起来的时候,刘九州沉默着,他跟着旋律哼哼了起来。李纹龙只顾在一旁吃喝,眼睛盯着大屏幕傻笑,一样也不耽误。刘山依旧是一副阴森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受到欢乐气氛的影响,他只是一边吃橘子,一边又时不时将橘子皮和橘子瓣装在自己的口袋里。
人群骚动了起来,宿罪扭头看去,原来是有个老头子站了起来,正在空地上跳舞。
一旁的教官见状,皱着眉头朝他走去,所有人都沉默了起来,恐怕这个老头子要遭殃。
热闹的食堂忽然冷清了下来。
老人也自觉失态,手停在半空中,像是搂着他的舞伴似得。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位教官身上,等着他的下一个动作。
这个时候,那个教官忽然笑了起来,他一只手抓住了老头的手,一只手搂住了老头的腰。花花公子注意到教官的脸上有些绯红,他往教官们坐着的桌子上看去,上面是一瓶瓶的啤酒,看样子,这个教官是喝了不少。
老人愣了一下,旋即又跳了起来。
盟友们再也忍不住,都哈哈大笑了起来。现场十分滑稽,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一个已经是五十来岁的老头,一老一少,两人跳的不亦乐乎。盟友们哈哈大笑,几乎要笑破了肚皮。
张教授和石教官也没有特殊的反应,他们只是偶尔往这边看看,像是默许了这样的事情发生。
更多的人动了起来,他们载歌载舞,他们左右交谈。他们身上穿着不一样的衣服,黑色的运动服和土黄色的迷彩混合在一起,盟友和教官们勾肩搭背。他们说着些四六不着调的话语,仿佛是失散了许多年的兄弟。仿佛他们,有说不完的话一样。
大家好像都喝醉了一样,一眼望过去,不是什么教官和盟友,都是一个个人而已。电影已经到了尾声,人们还在喧嚣着。不知怎地,这个时候,宿罪看谁的嘴脸都和蔼的起来,似乎那不是不久之前,才差点将自己置于死地的张教授。
“唱吧,跳吧。”张教授在一群盟友的簇拥中,似乎又仗着自己喝了些酒,高声朗诵着:“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多快乐的场景啊,仿佛快乐来的越是不易,他们就越渴望和争取着表面的快乐。
这快乐的场景,几乎要让花花公子忘了,今天晚上,就是他们要逃跑的日子。可看着刘九州和李纹龙快乐的样子,他甚至怀疑,这两个人是不是在这一刻,内心有一种想要留下来的冲动。
那的确是真挚的眼泪。
花花公子将一个花生粒往空中一扔,紧接着他往起一站,落下来的花生粒正落在了他的嘴里。他和人打着哈哈,从一旁的桌子上抄起了两个橘子来。又闲逛到了教官的桌子旁,打算顺几根烟出来。
“干什么?”一个声音传了出来,花花公子看去,这个人是张涛。
花花公子看着张涛没说话。
张涛笑了笑,将打火机递了过来。
花花公子却是将三根烟都点上,然后用手指头将橘子铜捅了三个洞。
“头七的时候没能力,自己都顾不来,别说是他了。现在中秋了,我要是不记住他,也就没什么人记着他了。”
张涛点了点头。
宿罪将这三根香烟插进了窟窿里:“没香,有香烟也他妈一回事。”
他将橘子放在了窗户台上。
缕缕在灯光下泛着蓝色的烟腾空飘起,打着几个旋,似乎有人在贪婪的吸食着这烟雾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