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花花公子问道。

“我们将火扑灭了，发现二楼房间里坐着一个老人，怎么劝都劝不下来。我们是没办法了，看看警察同志的意思吧，是强制弄下来还是怎么？这火是控制住了，但是会不会复燃，现在我们还不清楚。”

花花公子皱了皱眉，看着远处黑漆漆的宿舍楼，说道：“带我去看看。”

宿舍楼的电线已经被烧毁，站在门口，一股股的烧焦味传出来，楼里黑漆漆的，被熏黑的墙壁似乎融在了夜色之中。打着手电筒往里走，脚下是灰烬和水混合成的黑泥，像是走进了沼泽一样。火焰烧尽的余温依旧炙烤着众人，让花花公子感觉是走进了桑拿房一样，到处还烟雾缭绕的。

一名消防人员在前面带路，对身后的花花公子、赵医生、卫二说道：“千万不要碰铁栅栏和栏杆，现在的温度依旧可以烫掉你们的一层皮。我也是实在搞不清楚，这样恶劣的环境，那个老头为什么不肯离开。”

在消防员的带领下，几人很快就来到了二楼，二楼已经站在两名消防员了，他们正在苦口婆心的劝着：“您说您来这个地方干什么，好不容易灭了火了，您又进来了，这地方随时都有危险，您还是出去吧。”

听这名消防员的语气，这个老头似乎是在火焰控制住之后，又钻进来了。

二层楼烧得也是惨不忍睹，密码门也已经扭曲变形，像是被人一脚踹开了似得。

消防员站着的门口，花花公子很是熟悉。

当他也站在门口的时候，果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人是王麻子。

王麻子坐在烧毁了的床上，表情呆滞，像是四大皆空了，又像是成了脑瘫了。

花花公子注意到，周围的每个门都是开着的，里面一个人都没有，看样子在火焰烧大的时候，屋子里的人都已经离开了。不过他们是怎么离开的，尤其是密码门他们又是怎么打开的，这是一个谜。

不过现在，花花公子先要把这个王麻子劝出去。

“王麻子，还认得我么？”花花公子尽量往前凑，好让王麻子能够借着月光看清楚自己。

王麻子伸长了脖子，屁股却稳坐在黑漆漆的床上，像是一只在孵蛋的老母鸡。

“宿罪，我认识你。”王麻子回答。

看来这个王麻子并不是疯得连人都不认识了，这就还有劝说的余地：“不是，你这是干什么呢？你不是早就期盼着能出去了么？怎么现在机会到了，反而自己把自己关在这里，你犯什么神经呢？”

王麻子只是叹口气，对宿罪说道：“你是个好人，真真是个好人。可人不能总靠着虚假的希望活着，你们走吧，不要管我，我就坐在这里，一辈子坐在这里。”

“一辈子在这里？”宿罪问道：“你三天不喝水就得死，别给消防队员添麻烦，跟我出来。”

说着，花花公子就招呼一直默默跟在他身边，一直也不说话的卫二，进去想要将这个王麻子强行弄出来。但是王麻子像是铁了心一样抱住了床腿，任凭两个人怎么拽，这王麻子就是不肯离开这里半步。

“你这老头，这个时候倔什么倔？”花花公子还想不明白了，这老头是失心疯了么。

一个老头，终究是弄不过两个正值黄金年龄的小伙子，花花公子很快就扒开了他的手，将他往出拽。路过铁门的时候，王麻子双手使劲抓住了铁门，就听“呲”的一声，那是烤肉的声音。

铁门的温度依旧不低，王麻子两只手放上去，立马就发出了灼烧的“嘶嘶”声。可王麻子却不松手，似乎他根本不知道疼，似乎那双手长在了铁门上。

“放手，放手！”花花公子赶忙喊道。

“我说的是你，卫二，赶紧放手。”花花公子松开了手，又补充道：“这手一会儿就烧焦了。”

卫二松手，王麻子也才松手。

“你是不是疯了？”花花公子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王麻子看着自己的手，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面对一件事情的时候，如果消息是好的，我们总希望大家不要骗自己，可如果是坏消息，我们总希望大家骗自己。其实我们自己，就是最喜欢骗自己。”

“其实宿罪，你是明白的，你是明白的，你只是不想要伤害我，你是好人。”王麻子喊道。

花花公子自然明白，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是为了让王麻子不明白，但实际上王麻子比谁都明白。当有这扇门的时候，王麻子可以安慰自己，可这扇门真的洞开了，他就没法安慰自己了。

有门的时候，他可以说：“我儿子一定回来接我的。”

没有门了，他就要真的去找自己的儿子了。

“虚妄，一切都是虚妄。我明知道自己永远出不去了，还用各种理由欺骗自己，自己告诉自己，小麻子一定会来。我身子被限制了自由，我的心灵就是自由的。可你们把这扇门打开，我的身子是自由了，可我能到什么地方去？”

“我还真能找回去么？”王麻子语无伦次：“小麻子我回去，他真的把我赶出去了，我去什么地方。我们心照不宣难道不好，为什么非要桶开这层窗户纸，让我看到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呢？”

最渴望出去的人，却是最不想要出去的人。

因为出去要面对真相。

王麻子从来都知道，一直都知道，小麻子将他送进来，是让他自生自灭，再也不管他了。他和被送进来的其余老头一样，早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命运。只是王麻子不愿意面对，他给小麻子想了无数的借口来欺骗自己，只要有虚妄的希望，活着就还有意思。

如今打破了虚妄，也就打破了希望。

王麻子身体自由了，但是他的心被桎梏了。

花花公子想起了赵医生的话：“心灵上的桎梏才是最可怕的。”

王麻子不敢面对。

花花公子叹口气：“我明白了，什么都别说了。有时候人活在自己臆造出来的梦中，可能比活在现实世界里轻松多了。但是你还是没办法呆在这里，一起上，把他抬出去。”

四个人很快控制住了王麻子。

他被架在空中，毫无反抗之力。

“我不要出去，我要一辈子呆在这里。”

王麻子喊。

有时候花花公子想。

做一场还有希望的噩梦好呢，还是活在从来都没有梦也没有希望的现实世界里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