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有意思。”林朝先说道：“什么模式？”

“饭店。”难俗说道。

“饭店？”林朝先问道。

难俗继续翻着照片，这一次，出现在照片里面的是一个砖墙砌起来的平房，平房木窗户的玻璃上，写着“面食”“炒菜”等字样。从饭店的外表上来看，的确是挺寒酸的，不过算一算，二三十年前的饭店，也不奢求会有多好了。

平房门的上侧，则是一张看起来很破旧的展布，上面贴着几个字“好再来”。

“这个名字取得倒是不错。”林朝先说道。

难俗轻笑了几声，说道：“好再来，这三个字，怕是震三山的恶趣味。因为来过这里的人，就再也不会来了。这个时候，由于震三山敏感嗅觉，他已经将自己的目标重点从货车转移到了客车上。在那些跟风的土匪路霸还在拦路抢劫的时候，震三山利用这么多年来抢来的钱，或许只用了其中的九牛一毛，在公路旁，搞起了这个好再来餐馆。”

“你接下来就明白，同样是抢劫，为什么最后震三山逃过了一劫。”难俗说道：“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变相抢劫。我给你举个例子，一辆客车，行驶到了好再来餐馆的门口，就看到前面几个工人模样的人，穿着工服，正在铲着路中间堆积了一路的渣土。”

“司机下来询问，对方就说不久前这里刚发生了车祸，一辆渣土车翻了，一车的渣土全部倾泻在了路中间，此刻工人们正在清理路面。大概要一两个小时才能弄好。”难俗说道：“司机此刻只有两个选择，要嘛就是等待，要嘛就是下车，全车人去一旁的好再来餐馆吃饭。”

难俗叹口气说道：“他们多半会选择在中午时分动手，这个时候一客车的人舟车劳顿，早已饥肠辘辘，得知一两个小时才能同行，多半会选择下来吃饭。这个时候，店里的服务员也会过来一直劝说，什么物美价廉，什么卫生好吃，而一旦进入了好再来餐馆，他们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菜单上的价格，往往真的是物美价廉，甚至比别的地方的价格还能便宜一些，这些人是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大家不免点一些菜，吃一些主食。然而不论点什么东西，不仅量少，味道也难吃，你想想，震三山那些人之前都是拦路抢劫杀人的人，哪里有什么手艺，唯一会做饭的，就是之前的那个女人。”

林朝先点了点头：“看样子那个女人做菜也不怎么样。”

难俗继续翻着照片，说道：“没错，可如果仅仅是量少味道难吃也就算了，因为菜单的确比别的地方便宜，量少可以理解。难吃，那就只能解释为个人口味不同了。可当你吃饱喝足准备离开之后，你就会发现，原本一顿二十元的午饭，他竟然找你要一千块钱。”

“这就是你说的变相抢劫是吧？”林朝先说道：“现在很多景点，不都是这个样子吗。”

难俗苦笑了两声：“不错，宰客这种事情，不过都是震三山二十年前就已经玩剩下的东西了。就好像你看着一份油焖大虾是三十八元，可真正结账的时候，就变成了一只大虾三十八元，一份里面一共有十只，所以你需要交三百八十元。乘客们自然不干了，纷纷起来理论，这个时候，就从后厨跑出来一群拿着菜刀擀面杖的‘厨师’，你要是不交钱，就以吃霸王餐的名义胖揍你一顿，最后还得你将钱乖乖交出来。一车二十个人，就算一个人一千，二十个人也就是两万。在二十年前，一天就可以赚两万，算的上是暴富的生意了。”

“而且事后你就算报警，在当年，最多也就算是民事纠纷，况且，长途车上的人都是路过此地，谁有工夫和这些人耗着？最后只能是自认倒霉，下一次路过再也不来了。每天干这一么一次，一天就是两万元。到后来时间久了，常常跑这条线的客车司机也都知道了这个套路，震三山是个聪明人，他决定给带人来饭店吃饭的客车司机提成，就好像如今导游带着游客购物一个道理。”

难俗说道：“所以演变到了后来，往往就是客车司机往门口一停，说自己要吃饭，直接停车不走，车上的人没办法，也只能下来吃饭。震三山将一部分的钱分给司机，这样，就彻底形成了一条灰色产业链。”

“震三山靠着这个模式，赚了不少钱。”难俗说道：“到了九十年代末，马上要进入千禧年，上面发了严打的命令，你是刑警，这个你应该清楚。”

林朝先点了点头：“不错，严打全称是依法严厉打击犯罪分子活动，简单一点来说，一个人犯了案，按照情节的严重程度，平时可能是无期徒刑或者是死刑，严打期间犯案，直接死刑。一个人犯了不至于死刑的案子，平时可能判三到十年，严打期间，一律判十年。严厉打击犯罪分子，让他们彻底断绝了犯罪的心思。”

“是这样。”难俗说道：“所以有了刚才我给你看的那些照片，直隶庄公审大会。虽然在那个时候，警方还不能确定震三山到底是谁，但是在严打期间，他们只能暂时放下震三山的案子，去抓其余的人。”

“就是这张照片里的。”难俗说道：“整个村子，男女老少，参与的人不下几十个，在平时，这么多人，不太可能被判死刑。但是在严打期间，光是枪毙，就枪毙了十几个人。这么多年过去，这些人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抢劫了多少个司机，强~奸了多少妇女，甚至杀了几个人了。”

难俗说道：“然而震三山早就不做这种粗暴的抢劫案了，直到那个女人死去之后，他们顺着线索调查，才发现那个好再来餐馆，背后的人就是震三山。不过二十多年过去了，到底谁是震三山，没有人知道，这件案子，如今年轻的警察都不知道了，当时负责调查的刑警，如今也都退休了。”

“因此，震三山算是逃脱了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