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转眼而过,赤哥儿年轻,经过吴医师调养后,伤势已经见好,第五日早早就和李如松出门,李如松偷偷背了个口袋,里面鼓鼓囊囊地不知道装的什么。到了铁匠铺,尤铁匠又是一阵感激涕零的感谢,后来说秦苍羽已经早早出门了,两人便急急匆匆赶去团山梅林。
到了梅林,就看到秦苍羽坐在石头上摆弄着什么,秦苍羽远远望见李赤二人,放下手中东西,迎了上去,此刻兄弟再次相遇,格外亲切。三人依石而坐,秦苍羽从石头上拿起一模一样的三把五寸见长的短剑来,阳光照下,漆黑的剑柄隐隐闪着蓝光,剑锋用牛皮做鞘,缝制精美,秦苍羽抽出短剑,说道:“几年前白大善人白任义到店里打造一把枪,自己带的铁料,这铁料极为罕见,说是从应天府所得,是一块乌金陨铁。他知道尤老爹是远近闻名的铁匠,便要尤老爹亲手打制,枪成之时,锋利异常。当时就留了一块边料在铁匠铺,因为尺寸不足,不好打造什么兵器,也就一直扔在那里。前日赤哥儿提到信物,我就想起来了,和尤老爹连夜打了三把几寸长的小剑,一把上面我刻个松字,一把上面是个羽字,一把上面是个赤字。不知此物作为我们兄弟的信物如何?”
李如松赤哥儿都是爱刀剑之人,此刻接过秦苍羽递过来的乌金剑,抽出鞘外,只见黑漆漆的刃身,隐隐透着蓝色冷光,俱是爱不释手。秦苍羽捡起地上一块青石,右手用力,只听嗤的一声,蓝光划过,青石瞬间断为两半,切口平整,剑身连碎屑都未有残留。李如松和赤哥儿都是武将世家,也没见过如此锋利的剑刃,均不约而同的面露惊异神色。
秦苍羽接着说道:“剑虽铸成,只是尚未定名,特地等两位兄弟来一起商量一个名字,赐剑之名。”三人思索片刻,赤哥儿首先说道:“我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不如就叫做断金剑如何?”李如松略微想了想说道:“断金虽好,不过我们结义一场,断字不利,我倒是有个好名字。昔年唐王李隆基时,常侍高适有诗赠董大曰:‘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你我结为兄弟,如若其中有人孤身在外,无论身处何地,有此剑相伴,就好像知己兄弟陪在身边,自此不愁前路无知己了,你我兄弟今后定要名扬天下,无人不识。我取最后两字,名为识君剑,如何?”秦苍羽低头沉吟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识君剑、识君剑,好名字,此剑就叫做识君剑。”赤哥儿也点头称道。此刻一阵西风吹过,梅花树轻摇,枝头梅花随风而落,好似一场花雨一般,三人手握识君剑,虽然寒冷料峭,但是三人心中都升起有一股暖意。
李如松见有一块大而平整的青石卧于旁边,叫两人走到近前,豪气说道:“今日我兄弟三人就将识君剑插入这青石,歃血为盟,叩拜天地,同饮血酒,结为兄弟,日后兄弟同心,提此识君剑,立盖世功勋,剑指九州,名震华夏,青史留名,天下无人不识。”说罢从背囊中拿出备好的一坛酒和三只瓷碗出来,先一碗倒满酒水,放在青石前,然后用识君刺破中指,几滴鲜血低落酒中,随后右手用力向青石下戳,噗地一声,识君剑直没入柄,秦苍羽和赤哥儿两人也依次而为,三把识君剑都插入青石中。
李如松再将血酒分作三碗,分别叙了庚辰,李如松最为年长,秦苍羽次之,赤哥儿小了几岁,李如松在中,秦苍羽在右,赤哥儿在左,三人齐齐跪倒在青石前。
李如松向着青石叩首,朗声说道:“一拜苍天,今日李如松和秦苍羽,赤哥儿结为异性兄弟,苍天为证,识君为凭,不求同生,但愿同死,今后兄弟一心,福祸与共,如违此誓,天诛无骨。”
秦苍羽叩首道:“二拜厚土,今日秦苍羽与李如松,赤哥儿结为异性兄弟,厚土为证,识君为凭,不求同生,但愿同死。今后兄弟一心,荣辱与共,如违此誓,万刀碎骨。”
赤哥儿叩首道:“三拜神佛,今日赤哥儿与李如松,秦苍羽结为异性兄弟,神佛为证,识君为凭,不求同生,但愿同死,今后兄弟一心,休戚与共,如违此誓,神火焚骨。”
三人立誓,共同举起面前酒碗,李如松一抬手道:“两位兄弟。”秦苍羽道:“大哥三弟。”赤哥儿道:“两位兄长。”然后三人一饮而尽,之后齐齐将瓷碗摔在青石之上。只听得啪啪啪三声,一堆瓷片碎末溅起,三人豪迈之情充溢心胸,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李如松豪气顿生,仰天长啸道:“今日起我们三人就是生死弟兄,我们都来说说自己的志向如何?”秦苍羽笑道:“自然甚好,那就兄长请先。”李如松一跃登上青石,仰望苍天,说道:“我李如松,宁远伯长子,今生只愿,提手中剑,统领天兵,与北元鞑靼战于沙场,立盖世功勋,我若为将,凡犯我大明者,虽强必戮,虽远必诛。”
秦苍羽一挑大指道:“大哥将门之后,热血男儿,志向高远。小弟敬佩。”然后转向赤哥儿道:“三弟有何志向,可与大哥相同否?”赤哥儿此时从青石上拔下自己的识君剑,眼中含泪道:“我赤哥儿,建州女真之主觉安昌之孙,第一巴图鲁塔克世之子,可恨奸贼尼堪外兰,设计害死我祖、父,阎罗门将我满门尽灭,我惟愿提此识君剑,斩杀奸贼尼堪外兰,剿灭阎罗门,以报我建州卫血海深仇。”
秦苍羽还是初次听闻赤哥儿原来遭此大难,不由得也是一阵伤感,说道:“不想三弟竟然背负如此的大仇?苍羽定然与三弟共担。”李如松道:“三弟放心,此仇我与二弟定与你共担,将来一同斩杀尼堪外兰,以报这深仇大恨。”赤哥儿心中感激不尽,他满门全灭,孤身一人,远走宁远,此时此刻得两位兄弟,心中情感激荡,眼中不觉竟有些湿润了。
这时李如松向秦苍羽问道:“二弟,还有你呢?”秦苍羽抬腿上了青石,举目远眺,远处高山巍然,云海缥缈,朗声说道:“我秦苍羽本孤身一人,无父无母,虽无牵无挂,却也遍尝世间冷暖,今得幸与二位英雄结为生死弟兄,惟愿习得一身武艺,踏遍江山,行侠九州,同我三弟报杀父之仇,助我兄长共驱鞑虏,护大明锦绣山河,保天下黎民苍生。”李如松一挑大指,情不自禁高喊一声好字。
三人均是英雄年少,志气相投,坐在青石上各说志向,兴起之处,三人抱起酒坛,酒碗都已摔碎,三人直接对着酒坛,轮番豪饮,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不觉间三人已将一坛酒饮尽。三人中李如松贵为府门少帅,但是李成梁治家甚严,平时饮酒极少。秦苍羽家境贫寒,无有闲钱买酒,只是逢年过节和尤铁匠对饮几杯。赤哥儿虽然曾偷家中酒糟送给老许头,但是自己从未饮过,一坛酒尽,酒劲上来,不知不觉中三人均醉倒在青石之上。
大约中午时分,李如松和秦苍羽先行醒来,过了片刻,赤哥儿这才慢慢缓了过来。赤哥儿说道:“从来未曾喝过酒,原来饮酒是如此畅快之事。痛快啊痛快。要知道如此,当初给师父偷酒糟的时候自己就偷偷喝了。”李如松和秦苍羽相问,赤哥儿就把当初自己无意间看到老许头练功,就缠着要老许头教自己,老许头说一两白酒,二两酒糟,就教赤哥儿一套掌法的旧事说了出来。说当初自己家里有酒窖,为了习武,就偷酒偷酒糟给老许头。想起老许头,也不知此时他在何处何地,不由得鼻子又有些酸酸的。
三人聊起武功,李如松和赤哥儿都问秦苍羽师父是谁?秦苍羽笑道:“我贫困潦倒,哪里有钱请的起师父。实不相瞒,不知为何,我无父无母,也不知道父母是谁,而且我小时候的事情均不记得了,但是应该以前读过书识过字,因此自有记忆时就认得不少字,而且天生双臂就比同龄的孩子有劲,虽然之前流落过好多市镇,饥一顿饱一顿,也总算是活了下来。后来流落到宁远城,偶遇尤老爹,他看我双臂有力,就留下我做个砍柴打锤的伙计,虽然没有工钱,但是有地方住,有顿饱饭吃。尤老爹膝下无子,就对我跟亲儿子一样。因此哪里有什么师父,不过跟着尤老爹学些粗拳陋腿,无非是什么马步踢腿,太祖长拳之类的而已。”
李如松道:“既然二弟想要练武,三弟师父已经不知所踪,但是报仇也要习武,而我为武将,自然也要习武。不如我们兄弟三人自此之后,一同练武。我府中校场建有一楼,我师父词宗先生提名为功业楼,收兵法武学典籍于其上,今后我们三人均在功业楼习武如何?”赤哥儿拍手道:“这是最好,我们兄弟三人即能时时在一起,又能相互切磋技艺,这样比自己空练要快的多啊。”秦苍羽本就喜欢习武,只是自己一无师父教授,二无对手切磋,只是趁着砍柴打铁间隙,自己找个空地打拳踢腿,而此时能有地方练武,自然欢喜,只是自己身份低微,出入伯府不便。因此面上虽然期冀,嘴上并未说话。
李如松看出秦苍羽的犹豫,说道:“二弟莫要犹豫,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们阖府上下均是感激,回头我和我爹讲讲,自然无碍,从明日起,我们三人同时学艺功业楼。”
秦苍羽道:“如此是好,只是我也要告诉一下尤老爹才是,另外我每日早起要砍柴打铁,午后方才有空。”李如松说道:“这倒无妨,我和赤哥儿后面每天上午要有文课,这就说定,每日午后我们三兄弟功业楼习武。”赤哥儿奇道:“我也要上文课吗?”李如松说道:“我娘说了,从今往后你要跟我一起之乎者也,子曰论曰了。”赤哥儿本来兴高采烈,听闻此言,顿时萎靡下来,唉声叹气,李如松更是一声叹息,两人都好武功,同样都不喜文课,因此不约而同皱起眉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