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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眼前杜迦南的模样，叶悠悠不禁想到签约那天，自己在杜迦南办公室里，他说的那些剩下的话。

当时，叶悠悠只觉得，整颗心猛得一沉，已然顾不上躲避什么，叶悠悠猛一回头，仿佛醍醐灌顶，心中种种线索迅速连成一线，所有的谜团也渐渐在心里明晰。

原本吃惊的目光渐渐扭曲成了难以置信，叶悠悠死死盯住眼前这张嘴衔讥讽的俊脸，一双原本好似能夺人心魄的魅瞳此刻倒映着的，却全是嘲弄和完胜的自得。

叶悠悠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自己好像从来都不曾认识过。

“你卑鄙！”仿佛用尽毕生力气，叶悠悠死死抓住杜迦南双肩，想把他推开，却不想还未用上全部力气的双手却反被他死死钳住，默默不语，嘴角依旧含笑，只好似看戏般玩味地盯着她看，任由她在胸口百般纠缠。

“杜迦南你太无耻了！所以那天递给我合同的时候，你是故意碰到我的手指，好让我把茶杯打翻，你就可以顺水推舟推迟那场签约了是不是！”

“即便是我故意碰你，我又不是诸葛孔明，岂能料到你会有那么过激的反应？”

“我怎么不会那样反应，明明前一天我们……”话到嘴边，叶悠悠才意识到自己接下来想要脱口的是什么，下意识咬住口舌，把后面半句生生吞了回去，浑身渐渐开始发抖，晶莹的泪珠，早已控制不住，在眼眶打起滚而来，双手被死死钳住，只得偏过头掩饰此刻即将不堪失控的心情。

仿佛被眼前苍白面庞上，朦胧闪烁的泪光刺痛，下意识，杜迦南猛得松开手，叶悠悠没来得及反应，一阵吃痛，左右手互相交叠揉搓起来，眼泪便不争气地流下来。

在杜迦南记忆中，已经很久，再没有这样仔细又靠近地打量过眼前这张面庞了，从前总是不愿看，因为在深深的潜意识里，总是认为这张脸的主人会过得很好，会过得比自己好，一定要比自己好，否则，便对不起自己多年来的呕心泣血，对不起自己多年来的孤注一掷，更对不起自己多年来的隐忍决绝。

只是，多年后，终于当这张脸，真实地就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却消散了最初的天真烂漫，消散了最初的热情如火，消散了最初的欢声笑语，消散了最初的有恃无恐，剩下的只有漫无边际的苍白，铜墙铁壁的疏远和看不清道不明的悲凉。

此时的杜迦南，也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自己好像从来都不曾认识。

如果说还会有心有灵犀，那只这一瞬，还可以算是罢了。

虽然已经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叶悠悠低声呜咽抽泣的声音,还是在偌大宽敞而又安静的总裁办公室里，绕梁回响。

丝丝抓人，生生把杜迦南的微怔的思绪，给拉了回来。瞥一眼叶悠悠手腕上红通通的五指抓痕，杜迦南轻叹一口气，转身欲待走开。

“可以……”梨花带雨，虽然叶悠悠极力在控制自己，但呜咽的鼻音夹杂在叶悠悠本来就比较清脆的声色里，传到杜迦南耳边时，却是一阵酥麻爬上他所有感官，“总裁……可以请你……认真地……回……回答我几个问题么……”

“说……”本不想接口，下意识，却脱口而出，杜迦南开始稍稍惊诧于自己训练了多年的定力，似乎在今天一并全部都退化了。

“和毓晗勋关于欧洲合作案的签约，是你故意放出去的消息么……”

“是。”

“那么也就是说……总裁你是一早就计划好了的……”

“是。”

“那么……”

背过身举目望向落地窗外的杜迦南，每一句回答都简洁明了，态度明确，只是，在问完了第二个问题后许久，身后再没有了任何声音，原本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也消失了，杜迦南仿佛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知道，第三个问题是什么，答案，也早就在脑海里回绕了几十遍，却只差她，将它问出口。

“那么……”仿佛鼓起毕身勇气，叶悠悠用手背抹干脸颊上残余的眼泪，深吸一口气，却连话都还没问出口，便被杜迦南抢先了一步。

“是，我是故意的。”

空气仿佛在瞬间被凝结。杜迦南的嗓音平静而冷骘，没有半点温存或是犹豫，听在叶悠悠耳朵里却是像利剑一般刀刀剜在心头，丝丝伤口好似能渗出血来。

“什……么？”僵直的身体呆立着怔怔望向眼前背影，半天只迟钝地吐出两个字来。

杜迦南修长的指甲，几乎抠进了肉里。但他知道，无论自己多想知道身后那张苍白脸上是如何的表情，现在的自己，只能用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声线和冰冷彻骨的语句来掩盖他此时此刻快要连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情绪。

四年来，他将自己的情绪管理的很好，失控与他而言，这是第一次。

尽管始终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但身后的这个人，直到现在，依旧能有影响自己心情的魔力，这是杜迦南未曾想到的，也是最近，才渐渐意识到的事实。

“我知道了……打扰您了……”气若游丝，一个字比一个字更无力，最后的声音连同孱弱疲惫的身影，仓狂从办公室里逃了出去。

侧耳凝神，熟悉的脚步声终于渐渐远去，转身透过磨砂玻璃，跌跌撞撞的身影也消失在了电梯的尽头。

不过一瞬的恍惚，收回视线，剑眉轻挑，冷峻的面庞重新又沉了下去。走到办公桌旁，伸出的右手，悬挂在了半空中，迟疑片刻，终还是把电话拨了出去。

“总裁。”那头，电话很快被接通。

“最近你那里有什么动静？”语气平静，听起来只是普通的问询。

“张世年来找过韩池燚好几次，但看起来似乎韩池燚都在有意躲着他，用各种理由推辞，这几天，已经没有再去找过了。”电话对面，是朱丽华故意压低了的声音。

“代言人合作案被韩池燚炒作得人尽皆知，如今流产，张世年必定已然失信于金马集团董事会，现在金马集团内部是张全圣掌权，原本一部分张世年的人，看到如今如此情景，早已朝张全圣投靠了去，kuqu的补偿的那些违约金也只不过是马后炮，金马集团的董事们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恩，杜总你这一招‘一箭双雕’的好棋，果然是下得精妙。”

“我本只是想‘釜底抽薪’，却是也实在未曾料到会达到‘一箭双雕’的效果，如今这样的局面，我自己都感到很意外。”

“哦？总裁你的意思是？”

“我太了解韩池燚的性格了，他的争强好胜逞一时只能，早晚会害死他。所以我原本只是想利用那次签约的时间差和他的好胜心，让他损失一笔巨额佣金，挫一挫bms的元气，毕竟现金链一旦断裂，整个公司的周转最容易出现缺口，到时候我们再攻其不备，就要简单得多，只是，我没想到，韩池燚竟然会争强好胜到不顾及张世年的死活。”

“不管怎么说，依照如今的形势来看，张世年和韩池燚之间的合作应该已经破裂了，总裁你这次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不过，最让我意外的还是毓晗勋的抄袭事件，如果没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这种事情，金马集团这次可岂不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

“恩……毓晗勋的事确实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杜迦南拖长了语气，眉头紧锁，顿了顿，“那如今韩池燚对你是什么态度？”

“虽然已经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你身上，但放了假消息给他，他自然对我还是会心存芥蒂，自从上次到现在，他都没有再联系过我，叶悠悠那里，我自然也是不知道现在的情况。”

“他不来找你也好，你便能专心为我办事。”

“怎么？总裁你有事要吩咐我？”

又是一阵沉默，杜迦南并未立刻答话，只呆呆望着手中那只不停转动着的镶金钢笔，仿佛冥思了良久，才缓缓开口，“你之前和我暗示过，她来madax是有目的的。”

“总裁你是指叶秘书？”

“恩……”简单的回答，听在朱丽华的耳朵里，却分不清是一声答应，还是一声叹息。

“确是动机不纯，虽然我查不出她的背景，但凭我对她的观察来看，最有可能牵涉到的，应该会和总裁你打算启动的那个案子有关系。”

握住听筒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听到“案子”两个字的时候，杜迦南整颗心，都似乎沉到了谷底，如果一切如朱丽华所猜测的，那她要触及的，便是多年来一直蛰伏在杜迦南内心，被禁锢到阴暗的，散发着铜臭味和模糊血泪的疮疤，那是他自己都不曾敢去触碰的疼痛。

那个女人，那个离开了他四年多的女人，在他未曾参与的她的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到底在隐瞒着他些什么！到底想要做什么！

紧紧攥住的拳头在苍白的肤色下爆出青筋，重重一拳捶在了硬红木案几上。

“那好！那咱们就来个瓮中捉鳖！我倒要看看她到底能忍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