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和沈家,正面交锋之后,沈孝武是节节败退,他本就兵力不足,手下的可用之人,又是少之又少。
韩家军步步紧逼,战线越来越长,让他倍感吃力,只能拆东墙补西墙。
沈孝武眼看着战局,处处不利,只好连夜撤退,逃往北平。
他想要去找自己当年的旧部下,搬援兵,可惜,从来只有墙倒众人推,谁也不愿意为了沈孝武而得罪韩家。
沈公馆几乎在一夜之间被搬空了,沈孝武卷起自己手中的财产,只想着回陕西躲一躲。
眼看着父亲要落跑,沈玲珑心里既恨又委屈,她不愿这么灰溜溜地离开上海,只觉得好丢脸。
她执意要留下来,结果却被父亲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韩家若是赶尽杀绝,咱们都得死!”
沈玲珑看着父亲,不服气地咬紧牙关道:“难道,父亲就这样认输了吗?”
沈孝武冷笑一声:“认个屁,风水轮流转,早晚有我翻身的机会!”
韩家的父子野心太大,早晚有一天,他们会败在自己的手里头。
沈玲珑也恨恨地想。
都是因为韩家父子,还有那个杜薇,等到有报仇的机会,她绝不会放过他们!
…
什么都不记得了的盛蔷薇,如今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踏踏实实地准备做她的准新娘。
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便是试衣服,量尺寸,和肖蓓凤一起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喜庆物品。
甭管是西式还是中式的,她是事无巨细,一样都不肯落下。
盛蔷薇一心一意地准备着,心里的感觉,谈不上有多欢喜,但也并不讨厌。
只是每天闷在家中,除了眼前这些事,再没有其他事情可做,着实令人有些无趣。
韩东戈每天天不亮就要出门,他一走,她便睡不着了,枕着手臂,望着身边空荡荡的位置发呆。
他们明明还不是真正的夫妻,却是这样亲密无间。
上午九点,韩东戈提前结束事情,回到家中,却发现盛蔷薇去了书房。
书房里,素来是不许随便出入的,以前她是知道,可是现在她不记得了。
韩东戈开门进屋的时候,她正在翻看相册,那本属于她和她父亲的相册。
他的眸光一凝,脸色微微起了变化。
盛蔷薇似乎被他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摊开相册,道:”我无意间看到的……“
他盯着她手足无措的模样,刚想要说什么,却又没说。
韩东戈走过去,发现她正在看盛立宁的照片。那是一张黑白照片,年轻俊朗的盛立宁抱着襁褓中的女儿,面露微笑。
当初,他们翻遍了这里,也没找到一张可以辨认她容貌的相片。
除了这张,便是一张满月照,同样也是盛立宁抱着她。
“他就是我的父亲。”盛蔷薇轻轻发问:“他怀里抱着的人就是我?”
韩东戈轻轻点头。
盛蔷薇曾经问过他,她是否还有家人。出于保护她的原因,他只告诉她,她什么亲人都没有了,父亲去年刚刚过世。
盛蔷薇微微垂眸,指尖划过照片上那张书生气十足的脸庞,暗暗道:“为什么?我居然连他都不记得了。”
韩东戈盯着她的脸,见她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不由眉头一皱。
他把她拉进怀中,在她后背上拍了拍,淡:“没关系。”
像他那种出卖女儿的父亲,不记得更好。
盛蔷薇闻言眼眶一红,喃喃道:“如果我以后还是想不起来,怎么办?”
韩东戈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万事有我。”
只要她一心一意地跟着自己,想不起过去的事,反而更好。医生都查不出来的病因,天知道,盛立宁到底对她做了什么鬼把戏!
盛蔷薇闻言心头一暖,主动回抱住他道:“恩,我还有你,还有大帅,还有小姨……”
韩东戈摸摸她的头:“你若是闷得慌,我带你出去走走。”
盛蔷薇正欲点头,却又想起什么似的,摇摇头:“不行,厨房的锅里还给我熬着汤,一会儿要喝的。”
的确,这几天来家里时常能隐约闻到一股子中药味。
肖蓓凤每天变着花样,给她熬煮补汤,说是对身子好。
“你不爱喝,就告诉姨娘,莫要总是迁就。”韩东戈很清楚肖蓓凤的性子,她一旦对谁好,都是那种掏心掏肺的好。
“难得她这么用心,我要喝的。”盛蔷薇一脸认真道。
韩东戈拍拍她的脸颊,明亮的眼中含着笑意。
“那我晚上带你出去走走。”
“真的?”盛蔷薇微微眨眼,似乎很高兴。
“嗯,我带你去万家戏楼,咱们去看戏。”韩东戈语气里略有深意。
盛蔷薇不知其意,仍是微笑着点头。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看戏……她都不记得了。
晚饭后,韩东戈带着肖蓓凤和盛蔷薇出门看戏,韩冠英则留在家中和老友下棋。
临出门前,肖蓓凤还有些担心,不知外面现在太不太平。
她倒是不怕的,只担心盛蔷薇再受到什么惊吓。
“姨娘放心,沈家的势力早都垮了,如今他们自顾不暇,不敢再惹事了。”
肖蓓凤仍有担忧:“没了沈孝武,还有别人,处处都有眼馋的恶鬼!”
韩东戈微微一笑:“有沈家做例,谁还敢轻易放肆!”
曾经的上海王,如今也只能灰溜溜的逃跑了。
肖蓓凤见他信心满满,也不多说什么了。
盛蔷薇安安静静地坐在车里,见韩东戈牵过她的手,不由微微一笑,眉眼弯弯。
他喜欢看她这样笑,毫无心机的表情,像个孩子。
…
今晚要上演的压轴大戏,乃是一个月前就卖光了座位的。
不过,凭着韩家的面子,就算只是一句临时的吩咐,那二楼最好的位置,也是要留下来的。
韩东戈携着两位美人,走上二楼,周围望过去的目光,既有敬畏也有惧怕,也有胆子大点的,小声议论:“听说他把沈孝武的西南军全都给收拾得差不多了!年纪轻轻,杀气这么重!”
“虎父无犬子,他老子就是个厉害的。”
“韩家野心这么大,难不成韩冠英也想做做那大元帅?”
“谁知道了……人家现在已经是北地三省的土皇帝了。”
众人窃窃私语,只觉对面的二楼比戏台上的戏,还要好看。
盛蔷薇感受到了周围人的目光,很是有些不自在。
她的后背挺得笔直,下意识地往肖蓓凤的身边靠了靠。
“小姨,为什么他们都在看我?”
肖蓓凤见她害怕似的,拍拍她的手道:“别怕,他们是在怕你。”
“为什么?”盛蔷薇微微皱眉,不解其意。
肖蓓凤轻轻一笑,拍拍她的手道:“因为你的男人是这上海滩上最有权势的人。他们怕他,自然会怕你。”
盛蔷薇闻言轻咬下唇,转头看向身边的韩东戈,一脸的风淡云轻,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可怕之处。
须臾,韩东戈见她不看戏,只看他,不由勾唇一笑:“怎么?”
盛蔷薇微微一怔,继而摇头:“没事。”她随手抓起一把瓜子来,故意道:“我给你剥瓜子仁吃。”
她白净的手指,轻轻拨下一颗白胖的瓜子仁,正欲放到小碟子里。谁知,他一把抓起她的手,微微含下她的指尖,直接瓜子仁吃了下来。
如此亲密之举,旁人看了都要避开眼去。
盛蔷薇登时红透了脸,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韩东戈转头看她,见她含羞不语的模样,勾唇一笑。
盛蔷薇红着脸,把抓过来的瓜子,悉数又放了回去,一直微微低着头。
肖蓓凤见她害羞,含了几分笑:“有什么好害羞的,都是要做夫妻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