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是熟悉的味道,窗帘透过斑驳的阳光,盛蔷薇凝视着那光亮,伸手去抓,只觉暖暖的。
回家的感觉真的很好。
韩东戈抓过她的手腕,紧紧地抓着,仿佛担心她又会随时消失一样。
盛蔷薇低垂着的眼,看着他泛白的指节,淡淡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虽然一句简短的道歉,还不足以表达她的愧疚,但是除了这句话,她实在说不出来别的话。
韩东戈抚上她的脸颊,她的脸色很不好看,不过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怎么瘦成了这样?”
盛蔷薇看着韩东戈,抿起苍白失色的嘴唇,无奈地笑了笑。
韩东戈眼中竟是苦涩。
“你就那么走了,让我措手不及。”
“对不起。”
韩东戈摇摇头:“咱们别说这个了。”
盛蔷薇深吸一口气道:“盛立宁现在在哪儿?”
“司令部的审讯室。我暂时不会动他的,他还有个同伙,那女的的腿可能保不住了。”
盛蔷薇垂眸:“他们不会说什么的,盛立宁也好,那个沈玉也好,他们都是疯子。”
若不是疯子,怎么会如此执着。明知那是个没有尽头的骗局,却还是要一头扎进去,宁死也不肯回头。
“和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每每在她的面前提及盛立宁,韩东戈都会避重就轻,不想惹她难过。只是今日,他们必须要把事情说清楚。
盛蔷薇紧紧抓着韩东戈的手,脸色沉重,悲伤。
“我可能不是盛立宁的女儿。”
她淡淡地一句话,让韩东戈诧异不已。
“什么?”
盛蔷薇的声音又低了几分:“我的生母,曾经被人糟蹋过……我也许是盛立宁的女儿,也许是那些人的……”
亲口说出这番话,对她来说很不容易。
她的胸口一钝一钝地痛着,难受,郁闷,愤怒。
韩东戈神情一变,眉峰紧蹙。
他一直不想让她知道的,可她还是知道了。
盛蔷薇见他不吭声,还以为他不相信,抬眸看他。
他的脸上只有沉重,没有震惊。
盛蔷薇心里咯噔一响,立刻问道:“你早知道了,是不是?”
“……”韩东戈沉默一瞬,诚实地点了点头。
盛蔷薇的语气有些受伤:“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韩东戈眸光沉沉:“还未经过证实的事情,不值得去相信。我以为那只是沈清在故意耍手段罢了。”
关于她的身世,不管真相如何,他都不在乎。
她就是她,是他的妻子,是安安的母亲,这就足够了。
“你母亲的事,我很难过。”韩东戈见她眼泛泪光,低声道:“那些事,并不怪你,你是无辜的。”
她是最无辜的。
盛蔷薇泫然欲泣,微微摇头:“其实,我并不怎么难过……我对她一无所知,连个模糊的影子都没有。我不难过,却很愤怒。盛立宁没有好好地保护她,也没有好好地保护我。他把对组织的愚忠,当成了自己的勇气。真可笑,也真可气!”
韩东戈轻轻抚摸她的后背,一下一下地用力:“你不用在意他。”
如果盛立宁不是她的父亲,那他对她而言,就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存在。
“我不在意了,他也许是,也许不是……可不管他是不是,我都不在乎了。”盛蔷薇哽咽了一下,继而低下头,靠上他的肩膀:“我只有你就足够了。”
她软弱无力的模样,令人心疼。
韩东戈抱着她亲吻安抚,沉默片刻,才道:“我不会杀了他,我会留着他的命。”
盛蔷薇没有回应,只是闭上眼睛,心事重重地叹息。
…
夜深了,桌上只留了一盏昏黄的灯。
盛蔷薇躺在床上,睡得很安稳。
韩东戈却是睡不着,一直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
他其实很累,很困。不过他就是看不够她,也不敢闭上眼睛,生怕一个不小心她又消失不见。
她一走,他的心就像是空了一半。她一回来,瞬间填满了他的心。
不管在外面有多辛苦有多累,只要回到家里,看见她和女儿,他就能觉得安心和舒服。
在她的身边,他看不到外面的那些邪恶,他只能看见自己,看见自己身上那块柔软的区域。
想到这里,他俯下身子,在她的脸颊亲了一下。
他的呼吸太重,拂得她有点痒痒的。
盛蔷薇稍微动了动身子。
韩东戈不再吵她,像哄安安那样,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天蒙蒙亮的时候。
盛蔷薇从梦中醒来,额头满是汗水,心跳微微加速。
醒来的那一刻,她恍惚一下,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家中的房间,瞬间松了一口气。
刚才的梦,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那似乎不是个好梦……
韩东戈不在,吴妈也不在,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现在的她,不太喜欢独处。
盛蔷薇用凉水洗了一把脸,让自己精神起来。
她去到女儿的房间,迎接她的是小狗的轻吠。
这小家伙一直守在安安的床边,像个尽忠职守的小卫士。
盛蔷薇忙对它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小狗凑到她的脚边嗅了嗅,摇摇尾巴,安静了下来。
安安睡得很香,身上的小被子都被踢开了。
盛蔷薇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在她的身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
小小的一个人儿,却有着无穷无尽的温暖,让她一路暖到心里。
她和女儿躺在一起,吴妈推开半掩着的门,见盛蔷薇抬头看她,忙小声道:“少夫人,您休息吧。我把开水放在这里。”
她是来送水的。
盛蔷薇对她含笑点头。
吴妈出去的时候,又把门掩上了。
她下楼的时候,见韩东戈正要上楼,便道:“少夫人在小姐的房里。”
韩东戈点一点头。
他来到女儿门前,果然看到那一大一小的两个人,亲密地依偎在一起。
半个小时后。
安安哼哼唧唧地揉揉眼睛,低低开口:“妈妈……”
盛蔷薇立刻把她抱起来,让她窝在自己的怀里,多睡一会儿:“妈妈在这里。”
安安揉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又笑眯眯地睡着了。
钟敲响八点的时候,盛蔷薇才抱着安安下楼吃饭。
肖蓓凤见安安腻在她的身上,不肯坐下,只道:“安安自己坐好,让妈妈歇一会儿。”
“不要,我不要。”
安安抱着妈妈的脖子不松开,嘟嘴撒娇。
“我不累。”盛蔷薇抱着她坐下来,也愿意和她时时刻刻地黏在一起。
“这是凉茶,给你败火用的。”
肖蓓凤端着一碗黝黑浓郁的汤,慢慢地递给她。
盛蔷薇微微一挑眉,含笑摇头:“姨娘,我现在不能喝寒凉的东西。”
“啊?”肖蓓凤闻言稍有意外。“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盛蔷薇有些羞涩地垂下双眸:“我怀孕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韩东戈盯着她问:“什么?”
“我前几天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怀孕了。我离家的时候,就已经怀上了,只是我自己不知情……”
肖蓓凤大喜过望,张开双臂,抱了她一下:“天啊,真是太好了。”
韩冠英脸上也微微笑着:“的确是好事。”
韩东戈脸上的表情,却是有些复杂。
他不是不高兴,只是心情纠结。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盛蔷薇淡淡道:“就在几天前……”
她就是为了早点回来,才会冒险和盛立宁联系。
韩东戈似叹非叹地长吁一口气:“太危险了。”
幸好她没事,孩子也没事,否则,他势必要后悔一辈子。
安安听不懂大人们的话,只听肖蓓凤问她:“安安啊,你要有小弟弟了。”
安安眨了眨眼睛,歪着头问:“我已经有弟弟了,元宝弟弟。”
她的话,逗得大家一笑。
肖蓓凤伸出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很轻很轻。
“元宝弟弟是干妈家的,你妈妈肚子里的是你的亲弟弟。”
安安还是不怎么明白,只是笑笑:“都是弟弟,这下好了,我要有两个弟弟了。”
盛蔷薇听她提起元宝,这才想起杜知安。
这些日子,她也一定很惦记她,终日悬着一颗心。
…
每天中午,杜知安都会去医院给二哥哥送饭。
虽说,家里的下人不少,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根本不成问题。
不过,她还是喜欢自己做些东西送来。
杜知耕一心急着出院,让医生们十分为难。
他们不敢得罪他,可又不能不顾伤情,让他出院,以免日后留下了什么后遗症。
杜知安过来的时候,杜知耕又在对医生发脾气,强调自己要马上出院。
医生一脸难色,不吭声,也不同意。
杜知安来得及时,只对医生说了一句抱歉,让他先出去了。
“二哥哥,你知道吗?”杜知安把熬好的汤,盛到碗里,稍微晾了晾。“你现在就像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我明明都没事了,都是那些医生大惊小怪。”杜知耕闷在这里,实在烦得很。
“什么大惊小怪,你的腿骨折了。伤筋动骨一百天,绝对不是小事。”杜知安摆出一副说教的语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