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冷战 二
作者:谢安年      更新:2020-01-23 02:47      字数:5472

何建业以为杜知安只是说说气话而已。

谁知,当他看见她吩咐姆妈拿下来的行李,还有她怀中睡眼惺忪的儿子元宝,这才明白她不只是说说而已。

“杜知安,你别闹了,行不行?”

杜知安闻言看他一眼,语气清冷:“我没有那份闲心陪你闹!我只是想娘家去住几天,仅此而已。”

“凭什么?”何建业心里既窝火又无奈。

这女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呢?

“凭我有这个自由。”杜知安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何建业,我不是你的奴隶,我是你的妻子,难道我连这点自由都没有吗?”

何建业听了这话,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完全弄不明白,她今儿到底是怎么了?

杜知安抱着元宝,轻轻地拍了拍,孩子还有点没睡醒,靠着她的肩膀,很快又昏昏欲睡。

“元宝和我在一起,我才安心。”

杜知安又说了一句,忽听门外想起了汽车喇叭声,便知道是哥哥派人来了。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来接她回家的人,居然是杜知耕。

他冷着一张脸走了进来,见他们夫妻二人的脸色都很差,便开口道:“知安,你先带着元宝上车。”

杜知安见何建业直勾勾地瞪着自己,微微垂眸,抱着儿子离开了。

何建业欲要阻止,却见杜知耕挡住了自己的去路,不由又站住道:“你先让和知安谈谈。”

他的语气有点焦急,也有点无奈。

杜知耕闻言拍拍他的肩膀:“你先让我带她回去,事情以后再说。”

他的语气不轻不重,却让何建业无法反驳,也不敢反对。

他虽然看起来不气不恼,但那双黑幽幽的眼睛,直直地盯过来,藏着深刻的犀利。

何建业原本焦躁烦闷的心情,瞬间变得冷静下来。

杜知安是杜知耕最疼爱的妹妹,今儿突然闹出这么一出事情来,按理他不会轻饶了自己,没揪住他的衣领子,已是难得。若是他再不知退让,可就要真得罪了他!

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杜知耕自然不会对他发难。

他又拍了拍何建业的肩膀,一下比一下用力道:“知安的个性,我很了解,她不会无缘无故地要回娘家。看来你们夫妻俩的矛盾不小啊……”

何建业皱着眉,不回答,也不否认。

杜知安是第一次闹得这么凶,还故意让他难堪……

“行,待我回去问问知安,把事情都弄清楚了再说。”

杜知耕深深看他一眼,继而转身离开。

何建业跟在他的身后,出了门口,见杜知耕带着杜知安乘车而去,暗暗地骂了一句“该死”!

与此同时,杜知耕坐在车里,转头看向闷闷不乐的妹妹,沉声问道:“你何必动这么大的气?到底怎么了,说出来,二哥替你出头!”

杜知安摸摸怀里的元宝,只是摇头,一个字都不肯说。

杜知耕无言地笑了笑:“你啊你,如今也是长脾气了。”

若是以前的她,绝对做不出离家出走这样的事情。

杜知安离开何建业,只是想给他一点教训。

他把她当成是自己的所有物,想怎样就怎样,连她生气的时候,也是如此。

回到杜家之后,杜兰生把女儿叫到正厅问话。

“到底出什么事了?”

出嫁的女儿,这么冒冒失失地跑回来,实在是有失体统。

杜知安低着头,半响不说话,引来他一声叹息。

其实,得知此事之后,杜兰生的第一反应是愤怒,心想,定是何建业那小子又犯了风流的毛病,让自己的女儿受了委屈。所以,杜兰生立刻派人去查,几番打听过后,却是毫无头绪。

何建业近来似乎并无什么异常之处,身边也没有多出来什么女人。

杜兰生背着双手,等了片刻,又道:“知安,你倒是说话啊!”

杜知安微微咬了一下唇,犹犹豫豫地开口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杜兰生见她说不出什么来,呼吸一沉,暗自摇头:“身为一个妇道人家,你不能这样任性啊!”

若是她真有委屈,只需言语一声,他自然会替她处理,可她不言不语,一声不吭,他就什么忙也帮不上了。

杜知耕适时地出现,帮妹妹解了围。

“父亲,您就不要担心了,夫妻之间吵吵闹闹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就让知安在家里住的几天吧。”

杜兰生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是看着女儿闷闷不乐的脸,心情更显烦躁。

父亲走后,杜知安眼睛微微泛红,轻声道:“妇道人家……嫁了人怎么了?难道我嫁了人,连自己的家都不能回了?”

她很是委屈道:“我还是这个家里的人啊。不管嫁给了谁,我都是我,我都是杜知安。”

杜知耕听她语气闷闷的,便道:“你委屈什么,父亲还不是担心你?”

“走吧,我带你去院子里转转……”

杜知安慢吞吞地站起来,似乎并不怎么愿意。

“好了,既然都不是孩子了,就不要像个孩子似的,闹脾气。”

“二哥,我不是闹脾气。”杜知安小声地嘀咕了一句,站起身来,跟着他往外走。

院中的盆景修建的别具一格,郁郁葱葱,很是好看。

杜知安还看到了一大缸的锦鲤,赤金莹白,又肥又大。

上次回来探望父亲,还是两个月前,却不见这般景致。

杜知安忍不住问了一句:“家中是不是请了人来打理?”

杜知耕摇摇头:“没有,你也知道父亲一向不喜欢家中有生人出没,这些都是父亲自己亲手修剪的。”

父亲这两个月来,很少出门,整日整日地守着这个院子,修修剪剪,不厌其烦。

杜知安微微一怔,很是意外:“父亲是怎么了?他从前最不喜欢的,就是摆弄花草。”

杜知耕笑了笑:“那又如何,人都是会变的。”

杜知安听了这话,像是联想到了什么似的,缓缓地低下了头:“是啊,人的确是会变的。父亲在外闯荡了几十年,也是时候该歇歇了。花草无心,却也安静。”

“听听你这惆怅的语气,还说什么事都没有?”杜知耕突然话锋一转,又问她道:“你若是信得过我,就告诉我你和六少到底怎么了?”

杜知安原本也没想瞒着他的,只是思绪千丝万缕,一时不知该从哪里说才好。

“他在外面有女人了?”

杜知安摇头。

杜知耕也觉得不是这样的事。

何家六少,曾经的确是个名声在外的风流鬼,但是如今,人人皆知,他是家中的好好先生。

“他和你动手了?”杜知耕想了想又问。

若不是女人,便是尊严。若是何建业真的动过手,他定会亲自把他的手臂给卸下来。

他这辈子最看不起对女人动手的男人。

“当然不是!”杜知安又是摇头。

昨晚的事,算不得是动手,只是两个人都赌着气罢了。

杜知耕站住不动,双手抱胸:“知安,你不会是要二哥继续猜下去吧?”

“好了好了,我说就是……其实是这么回事儿。”

杜知安挑着主要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包括何建业是如何瞒着她见了别的女人,自己又如何计划让他难受,等等等等。

杜知耕听了这些,突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吓了她一跳。

“二哥……”杜知安满脸诧异,有点羞恼道:“我诚心诚意和你说事情,你怎么能笑话我呢?”

杜知耕笑得很厉害,一时半刻地,止也止不住,缓了好半天才道:“我的傻妹妹啊。”

杜知安见他还笑,不由更急了:“二哥,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什么都不说了。”

哪有他这样的,人家掏心掏肺地和他说,他却笑了。

“好好好,我不笑,我不笑还不行!”杜知耕一面说一面做了一个“投降”的手势。

他长吁一口气,恢复如常的语气,问她:“你的计划都成功了?为什么还要生气?”

听她的意思,她不过只是想要气一气何建业,让他尝尝被人冷落的滋味。

“不知道,反正我就是心里不舒服……我天天出门去,装作玩得很高兴似的,其实心里一点都不开心。那些太太们一个比一个贼,除了头一天让我赢了钱,之后害得我天天输,而且,还串通一气……”

杜知耕笑笑:“那当然,玩牌玩得就是一个“赢”字,你以为都像你似的。喜欢做赔本的营生!”

杜知安又道:“他若是真关心我,那就该好好和我谈谈,而不是一见面就发脾气,说我如何如何过分,说我如何如何孩子气!”

她明明都想放弃了的,可每次听他责备自己,她的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本能地想要反抗。

杜知耕似叹非叹:“我看啊,你们俩都是孩子气!”

杜知安不满地瞪他一眼,还以为他是在何建业说话。

“那个乔丽娜,曾经在上海可是个很有名的人。”杜知耕想起什么似的,道:“她是混血儿,很多人喜欢她的。”

“是啊,何建业估计也是其中的一个!”杜知安没好气地接了一句。

杜知耕含笑看她:“知安,你这飞醋吃得没有道理。怎么说都是过去的事了,又能怎样呢?”

“我才不是那种小气的女人。我在意的是他骗了我。只要他老老实实地告诉我,我怎么会怪他?别说是一个乔丽娜了,就算是他去见是个乔丽娜,我也不在乎!”

杜知耕摇头:“你才不会。如果何建业真的和你说了实话,你还是会生气,还是会胡思乱想,也还是会闹今天这么一出。”

“二哥哥!”杜知安气得只要跺脚,看着他道:“你怎么能这么笃定呢?我可不是那样小肚鸡肠的女人!”

杜知耕含笑不语,过了半响,才问:“是吗?”

“当然是。”

杜知耕嘴角的笑容淡了几分:“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心思各不相同。六少到底没有做错什么事,你何必折腾他,又折腾自己呢?亏你还有个盛蔷薇在背后做军师,结果就把事情弄成这样?”

杜知安迟疑一下,才道:“这都是我自己的主意。”

杜知耕“嗯”了一声:“这就对了,盛蔷薇那么聪明,自然不会给你出这么愚蠢的主意!”

“二哥,干嘛总是说我笨?”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人,还不算笨吗?”

杜知安闻言咬唇,没了话说。

她是不聪明,她自己也知道。

“你和六少是夫妻,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看不惯他的地方,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就是了。你不想他骗你,那就直接给他扔下一句话,再有下一次就彻底再见!你啊,天天折腾自己,只让他一个人呆在家里对着墙壁生闷气,这算什么?既不痛快,也没用处!”

杜知耕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杜知安默默低头,拨弄着手腕上细细的红绳,半天不吭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道:“看来,我还是回去好了。”

杜知耕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你这丫头,既然都出来了,就这么回去多没面子啊?”

杜知安有点被他绕糊涂了:“二哥哥,你到底什么意思啊?一会儿说我该说清楚,一会儿又说我不该回去……”

杜知耕道:“笨办法也能变好办法。你就住下来吧,甭管如何,先让何建业抓耳挠腮几天才是。”

杜知安眨巴眨巴眼睛,不明白他到底是站在哪一边儿的。

“他害你生气,又害你犯蠢。这点子惩罚,理应受着。”杜知耕说完,拍拍她的头,跟着伸出三根手指头:“我和你打赌,不出三天何建业就会来登门到访!”

三天……杜知安秀眉微蹙:“还要三天才来……”

若是诚心诚意的话,不该明儿一早就追过吗?

杜知耕看她一眼:“依着六少的脾气,三天已经够快了。”

男人最看重的是什么,无非就是面子。

“别心急,三天之后,他肯定会来的。”

杜知耕安抚妹妹几句,让她沉下心来,既然都出来了,就当是演戏也好,故意也罢,总要挫挫何建业的锐气。

不出所料,三日之后,何建业果然登门拜访。

他提了很多东西,大包小包的,宛如要过年送礼的架势。

身为杜家唯一的女婿大人,何建业在杜家的地位素来是很高的。不过,今儿他过来之后,杜兰生明明在家,却是不见他。

下人们送茶送水也是慢慢腾腾的。

何建业一个人坐在客厅之中,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不耐烦起来。

就在他急得要站起身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杜知耕爽朗的笑声:“哎呦,六少你来了。”

他一向这么唤他,很少叫他“妹夫”。

“二哥。”何建业忙收敛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朝他点头示意:“我今儿是来接知安和元宝回去的。”

他是忍着气来的,整整三天,她连个电话都没打回去,简直不像话!

杜知耕招呼他道:“来都来了,干嘛急着说这些。你先坐着,等会儿一起吃个午饭!”

说完,他故意提高嗓门,吩咐下去,让厨房多做好吃,不怕多,只怕不够精。

午饭?他现在可没有那个心情!

拒绝的话,马上就要说出口了,杜知耕随后又道:“六少,实在对不住你啊。我家知安这次的确做得不太好!”

他话锋一转,居然替他说起话来,何建业先是一怔,跟着摇头:“没什么,回去之后我们再谈谈就好了。”

他以为杜知耕只是在和自己说场面话,谁知,他突然拍了一下桌子道:“那怎么行?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了!我这个做哥哥的,绝对不能让她这么回去!”

何建业听到这里发,方才明白了杜知耕的真实用意。

他这是在故意和自己说反话呢。也是,他怎么会不偏袒自己的亲妹妹呢?

何建业微微皱眉:“二哥,您还是别诈我了,有话不妨直说吧。”

杜知耕故意让他听出来,只等着这句话:“六少,你也知道,我家知安是我最疼爱的妹妹,我这辈子什么都能忍,就是忍不了见她受委屈!”

他的语气瞬间变得冷凝下来,给人以一种无法形容的压迫感。

“二哥,我和知安只是拌嘴了几句而已。”何建业不愿和他硬碰硬,耐着性子,道:“你还是让她跟我回去吧!说起来就是些不必要的误会!”

杜知耕整整衣袖,只道:“不行。”

这两个字,沉甸甸地落下来,让何建业再难忍耐:“我今天一定要带知安和元宝回去!”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互不相让。

杜知耕淡淡一笑:“怎么?你想要从我们杜家强抢人不成?”

“这不算抢!一个是我的女儿,一个是我的儿子,都是我的人!”何建业同样语气不善。

两人对视一阵,明里暗里皆是锋芒。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孩童稚嫩的笑声。

何建业耳尖,立刻听出是儿子元宝的声音,看了杜知耕一眼,直接起身就要往外走。

杜知耕也没拦着他,拿过茶碗,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然后又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