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龙相要离开战场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
有一个声音在召唤着他，虚无缥缈。
在云端，在大地，在远方，在每一个人的喉咙里。
“叛逆者~”
“叛逆者~”
起初是喃喃细语，钻进他的耳朵，静下心来才能听得真切。
到后来，声音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回荡，撞击着他的每一个感官。
像是刚刚经受一记重拳似的，有点昏昏沉沉。
他抬起头看着天空，什么也没有。
他登上高处远眺，什么也没有。
他用神识笼罩整片战场，凡人中并没有隐藏着某个神灵。
声音越来越响，扰得他心神不宁。
他的神志都要被这恼人的声音吞噬了，感觉渐渐陷入黑暗之中。
糟糕！
龙相发现那声音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自他的体内。
有种看不见东西趁着他不注意进入他的体内，现在正在侵占他的身体。
正因为如此，他无法在外界找到声音的源头。
气息翻滚，在每一条经脉里面流淌，传达到身体各处。
受到气息的驱赶，那隐藏在他身体里面的事物也渐渐浮出水面。
在龙相的体表出现一层透明的东西，像是一层水膜，很粘稠。
这层水膜化作一团，将要脱离他的身体，向着天空飞去，像是轻飘飘的气球。
龙相冷笑一声，怎么能让这东西逃脱？
气息凝聚在右拳上，发出音爆声。
这一拳能够轰塌一座高山，也能够截断一条河流，潜藏着巨大的威能。
拳头轰在那层水膜的表面，后者剧烈震颤，一圈圈波纹散开来，摇摇欲坠。
那团东西最终消失了，化成水雾消散在空气里。
这东西倒不棘手，真正可怕的东西在云层之上。
龙相抬起头，一眼千里，穿透那厚重的云层，直看见云后的事物。
那里的空间出现两个“窟窿”，像是虚无，又能被人看见。
深邃得可怕，就像是上苍注视人间眼睛。
即便是用上圣人的力量，也不能看见“窟窿”里面的景象。
在那深邃的“窟窿”里面，传出一丝熟悉的气息。
是燕邺！
那股气息是燕邺的气息！
龙相急切地向着那个方向飞行，却突然撞到什么东西上面。
是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隔在中间，使他不得过去。
他抽出短剑，奋力向着前面挥去。
短剑砍在那道屏障上面，可怕的反震力量传回来。
龙相感觉手臂犹如被电击一般麻木，差点拿不住短剑。
将气息凝聚一点，化作世界上最锋利的宝剑，刺在那道屏障上。
可是，气息并没有刺破屏障，如同阳光下的坚冰一样消融。
这屏障不知道由什么组成，竟然无法突破！
他将空间踩碎，想要迈到屏障另一头去。
无用！
屏障后的空间即便是化成碎片，表面也被屏障隔离，根本无法进入。
他又重组空间，从时空的乱流中挣脱出来。
该死！
仅凭着圣人的力量，龙相无法与那幕后的存在较量。
必须借助天地的力量，哪怕自己最终被天地同化吸收也在所不惜！
南音的身体与天地亲和，庞杂的元素向着龙相涌过来。
这些元素争先恐后地钻入龙相体内，很快就充盈了。
再也没有元素涌过来，周围的元素都被抽空了。
龙相进入一种奇妙的状态，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此刻，他就是天地，天地就是他。
他渐渐失去人类的情感，学着像神灵那样思考。
燕邺……秩序的破坏者，为什么去救他？
我应该杀了他……那样这片大陆才不会失去稳定。
这个念头刚一产生，连龙相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开始站在神灵的立场思考问题，变得不再像个人类。
不用多久，他就会变成完全另一个“存在”，一个与过去毫不相关的存在。
不！龙相心底呐喊着。
他竭力克制着神灵的想法，不愿意变成自己讨厌的模样。
但是，转化的过程已经开始，只能延缓这种趋势，而不能阻止。
值得高兴的是，他也获得了无上的力量。
力量在他的四肢百骸充斥着，仿佛一抬手就能毁灭这片天地似的。
风从远处来，撩起他的发丝，其中混着水的柔和。闪电缠绕周身，火星明灭。他一手掌握黑暗，一手放射光明，气息厚重。
他往前一步，屏障再也不能阻止他前进。
心念一动，龙相凭空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站在“窟窿”前面。
他伸出手，凌空一抓，燕邺就被从那个“窟窿”里面抓出来。
划出一片单独的空间，将燕邺扔进去。
在那片空间里，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影响藏在里面的燕邺。
这时候，那两个大洞消失了，天空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过了一会，一只猩红的独眼睁开来，遮蔽了半片天空。
黑暗的天空中只有这么一只眼睛，化成最亮的红点。
地面上的人纷纷抬起头，感叹着今日奇怪的天文景象。
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拍在龙相身上。
现在的龙相看得真切，那是一个巨大的人影，接着黑暗隐藏踪迹。
“啊！”龙相大吼一声，凝聚出巨大的法相。
高三百米，宽五十米，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即便如此，比起黑暗中的那个人影还是小上许多。
龙相伸出手接住那人影的拍击，巨大的力量将他压下去一头。
可怕的力量化成冲击破四散开来，发出振耳的爆炸呼啸声。
“要下雨了吗？”地上战斗的双方士兵停下来，齐刷刷地看着天上。
他们看见两道模糊的身影在黑暗中战斗，卷积着雷电和乌云。
“神灵吗？”双方士兵头脑里同时蹦出这个想法。
龙相的情况不太妙，对方的力量比他高出一个层次，他毫无还手之力。
他的法相第一次被拍散，化为无形。
龙相一个翻腾，躲过人影的攻击，重新凝聚一道法相。
天空中忽然伸出来一只大手，拨开云层向着龙相抓来。
这只大手足有一千米长，不是来自那个人影，从另外一边来。
龙相躲避不开，被这只大手抓住，牢牢攥着掌心里。
这时候，云层中伸出另外一只手，抓住法相的头部。
两只手用力撕扯，龙相凝聚的法相瞬间崩溃，散成纯粹的自然灵气。
龙相再也无法凝聚法相，大手已经将周围的灵气驱散掉。
“看！那人被一双大手撕碎了！”地面上的人惊呼道。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层次的战斗，还以为正在做梦。
等他们看回周围血淋淋的同伴的尸体，感受到切心的疼痛，才发觉这不是梦。
天空中的确有人在战斗，以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
看客们仿佛正在看一场情景剧，可是对于龙相来说，就像坠入地狱一般。
因为法相被撕碎，他身受重伤，体内出现无数条裂缝。
先前聚集过来的元素都从这些缝隙里面逸散，他的力量在减弱！
大手消散了，一道长虹落下来，携带着巨大的威能。
长虹击穿龙相的身躯，完全摧毁他的躯体。
没有一点还手的余地，直接被撕成碎片。
南音身体里的血液喷射出来，化为大雨，落在人间。
血液中带着大量的精气，能够滋润万物。
这是圣人的血，有着无数裨益。
地面上的人们沐浴着鲜血，感觉自己的力量正在增强。
有人无端入气，运气境突破至外显境，外显境突破至天灵境。
秦地的还活着的所有人都在这场血雨中快速成长，获得诸多好处。
这片天地的灵气都向着一处汇聚过去，像一道龙卷风。
而灵气的下方竟是云飞鸿，他疯狂吞噬着这些灵气。
老圣人的陨落，必定伴随着新圣人的崛起。
当龙相被撕碎，磅礴的灵气往外释放，这片天地都出于饱和状态。
云飞鸿刚好却一个契机成圣，这就是他的机会。
可以说，是龙相的死亡促成他的成圣。
有些血液落在河里，瞬间凝固成为一块块血红色的晶石。
灵雨石！这些血液全都化作灵雨石被河流冲击走。
士兵们丢下手中的刀剑，趴在河边喝着河里的水。
就连死者的灵魂也聚集过去，痛饮河中的河水。
大河向着山坡下流去，穿过白华森林，注入一片湖泊。
而龙相的小木屋就建在那里，河水卷积着死者的灵魂冲进湖里。
湖水翻滚着，许多灵魂被浪花淹没，不知所踪。
云飞鸿成圣的动静很大，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
南方首领匆忙带着部下离开，头也不回。
新圣人出现，其威势太甚。若非没有其他圣人的帮助，南方人难缨其锋芒。
天空的异象消失了，阳光重新普照大地。
神灵们似乎离开了，不再关注人间的事情。
龙相还未死去，他化成灵体状态，正飘在天空中。
他从封锁的空间中拉出燕邺，飘到云飞鸿面前。
“云飞鸿！你因为我成圣，欠我一桩因果。我要你将燕邺送到北方冰原，找到冰霜巨龙，将燕邺交给冰霜巨龙。请让巨龙封印燕邺，等若干年后再解封。”龙相这样说道。
云飞鸿成为圣人，能够看见龙相的灵体。他认真地点点头，说道：“不辱使命。”
龙相笑了笑，他的灵魂力量已经用完，即将消散。
只见他突然一闪，化为一阵烟雾，而后凝聚成一粒鲜红的小珠子，落在燕邺怀里。
斗转星移！
龙相感觉周围的事物快速变化着，就像模糊的水彩画。
而后眼前一黑，就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