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母说得当真？”清妍面上一喜，她还在稚龄之年，虽然黎姜教学很有意思，讲的故事也很好玩，可她眼下分明对白猫更感兴趣，登时就把学习的事情抛去了脑后。

“小东西，皇祖母何时骗你了？”

韩太妃捏一捏清妍小而挺的鼻尖，分外溺爱。

沈芙荷见之，唇角隐隐勾动，便笑向清妍道：“公主如今又喜欢雪珠子了吗？那时也不知是谁，就因为雪珠子偷吃了一条锦鲤，跑到甄妃娘娘的绛云宫里又哭又闹的，好不叫人笑话。”

她有意提起此事，果然清妍便中了她的招儿，瘪起小嘴哼了一声道：“那时候的确是雪珠子不对，谁让她偷吃陈母妃的锦鲤来着。陈母妃宫里的那条锦鲤是许愿锦鲤，雪珠子吃了它我就不能许愿了。”

唔，什么锦鲤，什么许愿？

韩太妃听得云里雾里，因她走之前是把雪珠子交给甄灵云看管的，遂问向甄灵云道：“当真有此事？雪珠子何时去凝月宫偷食了？”

甄灵云乃是将门之后，说话一向直来直往，既不喜欢同别人嚼舌根，更不喜欢别人嚼自己的舌根。原本沈芙荷若是不提起这事，她自己是决计不会开这个口的，但如今沈芙荷既是提起了，她便也毫无遮掩的实话实说道：“确有此事，那日午后我在殿中无事，适逢贾妃来看我，便同她坐一起说了几句话。不曾想没有留意到雪珠子跑出去了，更不知道它竟会跑到了凝月宫那里，我因见它从外头回来时，肚子里仿佛有些不舒服，还叫人去御药房给它抓了几副药。谁知傍晚的时候，陈贵妃就找到我宫里去了，非说雪珠子偷吃了她的锦鲤，还要向我讨个说法，我一时气不过，就同她争执了几句。”

“一条锦鲤，也值得这般大动干戈？”

果不其然的，太妃娘娘直觉陈盈想要讨说法是假，想去找甄灵云的麻烦才是真。

再者，陈盈此前也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若不然，李妃怎会糟她毒手呢？

只是那时候她亦因为身在宫外，而远水救不得近火，今时她既是回了宫，自然就不能坐视陈盈欺压六宫而不理。便抬眼将殿中一扫，当即喝问从蓉道：“贵妃何在？”

从蓉一怔，忙躬身回道：“奴婢今日未曾见得贵妃娘娘前来请安。”

“这岂不是反了天了！”

韩太妃银牙一咬，便命从蓉：“速去凝月宫传我的话，命贵妃速速来见我。”

这真是破天荒头一回的事了。

寻常因为陈盈不得太后欢心，每次请安的时候都要徒惹太后生气，是以入宫没多久，延禧宫那边便免了陈盈的晨昏定省。

凝月宫的人皆以此为常，想不到太后这一番回宫，竟又改了从前的主意。

接了消息的银霜莀若等人急急给黎姜穿戴好衣物，服侍着她赶到延禧宫。

对比她两个的惶恐，黎姜倒还不自知即将大祸临头。她是看过古装剧的人，那些个太后啊皇后啊每天早上的确都是要在宫中等着人去觐见的。只是她才穿到这里两三个月，一时还不适应这种习俗，兼之此前太妃不在宫中，满宫就属她的地位最高，无奈她的脾气不好，早前周弘治恐她再像对待李妃一样对待其他妃嫔，是以曾暗下过一道旨意，命六宫妃嫔无事时不要去凝月宫招惹了她。由是，黎姜这些日子以来也不曾受到她人拜见，越发就不知晓还有晨昏定省这档子事了。

而今被匆忙召唤到延禧宫，一进门便看见满屋子里桃红柳绿似的坐了一圈的宫装丽人，足把她看得一愣，那抬在门槛上的后脚便怎么也迈不进去了。还是清妍在殿中看到了她的身影，挣扎着从太妃怀中挣脱出来，蹦跳跑到她身边，笑眯眯的叫了她几声陈母妃，不知不觉将她拉进了殿里。

太后打眼一望，看她穿着大红袖衫，眉眼如画，一亮相就把满座的桃红柳绿比了下去，只叹怪不得君王会专宠于她，有这样的祸国样貌，放到哪里都不会让人忽视的。即便陈盈不是陈家的人，她也不能让君王被此等红颜祸水迷惑了心智，由是私心里登时就不甚畅快起来，见她请安，连声让座的意思都没有，只让她呆呆站在殿中，问了她道：“贵妃近来身体如何？”

黎姜不知道她召自己来所为何事，只看她面色无波，还当她是关心自己，忙回道：“我身体好得很，多谢太妃娘娘关心。”

谁要关心她！

太妃冷眼睨她一回，见她身子无碍，便又问道：“那么，可是昨夜睡得迟了，今早起得晚了？”

黎姜摇摇头：“昨天睡得不算迟，今天起的也不算晚，辰时初刻我就醒了，本打算要银霜到太妃您这里接了清妍回去读书，想想太妃您昨天才赶路回来，少不得要多休息休息，所以就没让银霜过来打扰了您。”

哼，这么说，她倒还要谢谢她的体贴不成！

韩太妃耳听她身子无恙起的也不迟，心中益发不悦，沉下面孔随即喝问她道：“既是无事，又不曾睡迟，如何旁人都来请安，独独你不来？莫不是我这个皇贵太妃受不起你贵妃一拜？”

咦，这话从何说起？

黎姜神色一怔，心道她必是误会，忙解释几句：“我不知道还要过来请安，若是知道的话，一早我就来了。”她虽不是陈盈，可到底顶着陈贵妃的名头，且她眼下回家的希望还渺渺无期，在这段借尸还魂的日子里，她要想过得安生，明面上总得过得去才成。

只是她想要安生，偏有人不愿她安生，那韩太妃经沈宁二嫔的挑拨，对她的印象已经十分刻薄，这时候瞧她说话的态度语气倒像是个无辜的一般，甚为恼火，不觉拍着椅子上的扶手斥责她：“满嘴胡言！本宫便不是皇贵太妃，只看在本宫是你婆婆的份上，晨昏定省也是你这个做媳妇的本分。你如今没有按例请安便罢了，竟还巧舌如簧，你入宫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三四年间，宫里的规矩你都学不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