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初学牵引术

婆罗大陆有释氏国，分六道而治天下，东北之地天人道华氏城之北有一孤山，沙石质地的小山上有一山洞，山洞之中有一老一少两个人正在念经做早课。诵唱之声回荡在小小的山洞里，光从天然的洞口穿入，照在案台上供着的太阳神与太阴神两张画像之间，激起无数的灰与烬。画像上两位神灵的眼神慈悲，慵懒，仿佛看着这世间的壮美，无常，与无法言说的轮回。

念经念经，有口无心。心不在焉，如有神助。神助神助，应无所住。应无所住，应无所住，不见以目，不闻以鼻，不听以耳，不触以身。经非经，只是一些众神传说，念非念，得其精而失其经是为正念。早课做完，少年站起身走到供案前为两位大神上香，并为夜里灭掉的烛火复燃。小地方家里穷，没有收入灯油不足，除了正常的作息外，都不点灯，只好委屈神灵啦。

案后左边画像是太阳光明火神焚天，身穿金甲云靴微微向左侧身，金丝织就的护裆有一轮红日，整块的胸甲正中镶嵌有一大块宝石护心镜，头上却是一顶六边金冠，每边各一不同颜色宝石，右手执六尖神枪，左手并食指中指虚捏法诀，头往右看。最搞笑的是太阳神腰间左侧还有一个牛头，那是他的坐骑，大黑牛。本来这大黑牛也是神灵，却不知为何此处只有一个牛头露出来，而又不去除。

右边画像上半身为人有鹿角，下半身为龙而宽尾，双手虚抱之处，隐约的美丽弧线胸前是三颗并排的珠状法器，正是太阴黑暗水神珑婆。珑婆出身婆罗大陆东海最强大种族，生时伴有明珠若干，一年化为人形，出道五年后与太阳神齐名。婆罗大陆也就是以她的姓氏为起首命名的大陆。其实婆家也是远古龙族一支，但与现在大陆上的龙族稍有差异，那就是她们一族生来只有两手，有鱼尾一样的下身。

给两位大神烧上香，少年又看了看他们两个的样子，虽然他经常这样做，但老头子也经常在这时对他说一句话：不可久视天神，那是大不敬。但今天老头并没有开口，少年回过头来看着老头，发现老头也看着他。这时升起的太阳从透气的石孔射入洞中，正好打在少年的脸上，头发在微风的吹拂下，根根金黄。老年人叹了一口气，心里念道：光明总是给人带来神圣的外表。

“徒儿，世间有没有永恒的真理存在？”两人传法时是师徒，平时是爷孙。

“师父，有的。真理就像这长明的灯火，是光明天神传下来的。”那个少年看着他老迈的师父，又转过身去看着灯火，最后定在正前方一男一女两幅画像上，回答得滴水不漏。

“徒儿，你是在守护这灯火吗？”

“师父，不但是我，全部有正念之人都在守护它。”

“如果有一天，我要把这灯火传予你，让你来守护这灯火。你愿意吗？”

“不存在愿意不愿意，不存在传予不传予，只是内心真诚的信念。”

“那它灭了怎么办？”

“灯火是不会灭的。真理长存，灯火不灭。”

“如果灯火真的灭了呢？”老头又追问。

少年并不是不能理解师父的意思，隐隐着有着思考。

“那就再点起来。”少年最后答道。

“小方，你跟我学习经典有三年了吧？”经典，正是经文与秘典。

小方正是少年的名字，他姓释，名方，按照婆罗大陆姓在后，名在前的惯例可以叫做方释。但老头也就是他师父更喜欢叫他释方，因为释方是个孤儿，这样可以叫可以掩盖他的孤儿身世。老头是在祭龙神大典的那个月夜在山洞门口捡到他，随后在官方报备，官方有规定：孤儿弃子无法查明身份则随国姓——释。姓氏解决了，老头又按着做人要内方外圆的说法给婴儿取了个名——方。

释方因为在官方有记录，所以衣食都有补助，住行更是不用花费，倒也不愁。只是现在释方快十六岁，上的华氏城官学也快毕业了，下一步如何去何从却是愁坏了老头。按理说以释方的学习成绩是可以进入帝国学院深造的，但那是非城主推荐不得进入的，而且帝国学院远在数千里之外的王都——天都城，为各世家权贵子弟的集中营，风气不同别处，释方远去他处，他还真不放心。所以他决定做一件事。

“是啊，师父。”释方没有察觉到一件将要改变他命运的事情正悄然发生。

“那我教你的七**，你修到什么境界啦？”七**就是太阳神传下来的功法之一，本来没有到十六岁是不让修习的，但释方是穷人家的孩子，充足的锻炼让他长得相当壮实。于是在他十五岁那年，老头一下没忍住就教了他七**第一轮的口诀。而世家弟子有的更早就开始修行入门，这并不算什么。

“徒儿日日勤习，不曾有半分懈怠。”释方知道修行的好处，真是从来没有放松过。

“那就好，近日里我在经卷中发现了一个旧时的法术，今晚便传给你。”

“那太好啦，我修行这么久还没有学过法术。”

“修行是为了自己······”

“修行以明心见性，境界突破，参悟天道为根本，法术为用。师父，我记住了。”

“记住了也没用，要有用才行。”

“师父。你都没有教过我法术，我怎么用啊？”释方不禁腹诽道。

“修行之初何人传道？修本是行，道亦是法，何有道不同法，法离于道之说？”

“修行之初，天道未明，无法亦无天。太阳太阴二神分天地而清宇宙，立大道而引众生，······”释方与老头同时念出那听了几年的开篇词，只是老头声大，他的声音小。“天地之间本无法术，而人用的多了，也就成了法术。”

“好了，师父，我要去上课了。”释方打断了老头，然后就跑了出去。

“早去早回。······，我还没说完呢。唉，又上了这个小方的当。”接着老头也笑了，释方正处于心志成长之时，何必多加约束，更何况释方相对同龄人已经做得够好了，想通此关节，他又接着无声地默诵经文。跑出山洞，释方仿佛听到了师父又在默念经文，于是回头看了一眼，却无声息。于是自己也垂下眼睑，一边走一边在心中默默念诵。

那声音在大山，在河流，在天地间共振。和光同尘。

下了山，道左便是孤独院。孤独院是皇朝设立的用来收留孤独的人的机构。孤者，年少而无长亲，独者，年老无力为生，又无后人养者也。在这里有释方的几个同窗，都在同一个学校里念书，所以每次释方上学都会叫上他们，今天也不例外。但今天有点意外，站在门口的就一个人，那是他的好友，也是对手——闻舒。闻舒也是孤儿，但姓舒不姓释，他也和释方一样早就被人领养了，只是还住在孤独院里。

至于原因嘛，很简单，钱。学杂费有帝国出，不用钱，吃住在孤独院，不用钱，每逢大庆典还有东西分发啦，赚了。而且闻舒从小就很聪明，每次都考第一，一直有帝国的奖学金拿，所以在孤儿中很抢手。

“方释，走吧，不用等了，他们几个被院长留了下来，有事要交待。”

“闻舒，都快毕业啦，你去哪儿上学？”

“对啦。忘了告诉你，前几天老师跟我说了，推荐我去帝国学院读书，相信这两天就有正式的文件下来。”他们是最高年级，老师也由校长兼任，加上孤儿不在官方推荐人数限制之内，所以基本上算是定了下来。

“恭喜。”听到闻舒有了好去处，释方也不禁心喜。

“你呢？下学年去哪里念书？”释方功课还不错，也有资格再深造，不然怎会成为闻舒的朋友。

“还没有定，等老师定夺。”

“你啊，老是不上心。按你的成绩，获推荐本也不难，只是要去好学校，还要看老师的推荐。这样，我给你问问，省得你老是不清不楚的。”老师都是喜欢聪明的学生，闻舒也不例外，倒是释方常年放了学就要去帮着干活，少在学校，也就与老师接触得少了。

“那就先谢谢啦。”释方知道以闻舒的性格，说出这话那是天大的面子啦，看来他今天十分高兴。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进了城，却不知老师并不学校里，而是在不远处的城主府。城主府坐东朝西，大门对着的正是京城的方面。不但是城主府，连整个华氏城都是如此，以西门为正门，东门是次门，南北两门不怎么开。城主府左边是兵马司，府的右边便是学校，两者与城主府俱是一街之隔。此时释方二人的老师也就是校长——老学究，正往城主府与其商议十日后祭河神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