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方与那个师兄都在承受着压力，少年的表情很不在乎，衣着也很怪异，热天还穿着一件杂色的厚长大衣直至膝盖。他的样子也“与众不同”，黄眼鹰鼻，短卷发，脖子长，个子不高，肩膀却很宽。他的步子也比师兄快上一点，在师兄接近释方前会挡在两人中间。起初师兄还以为这是释方的产业，后来见少年与释方不熟，这才知道自己判断有误，于是停下脚步向释方求和。

“师弟这是要与外人联合起来对付我吗？”

“刚才师兄说了，打人是犯法的。但又不是我打。”

“我没想到你还是个小人。”

“师兄说得又不对啦。大人出口，小人才出手。我并没有对师兄你出手啊。”

“学院有规定：见同学受难不救者，开除出院。”

“如果师兄回去以后能到教枢处说明你刚才为什么带人来捣乱，那我还是可以出手的。”那个师兄像是挺怕那个少年的，教枢处倒是好商量，当下答应了下来。只是那少年并没有给释方这个机会，当机立断冲向了师兄，然后两人追了起来。释方大吼一声：“且慢。”还是晚了一步。释方慢了，但巡城守卫却没有慢，把两人又逼了回来，而释方身后也来了三个人。大家都被守卫困在小院子前那条烂路上。

“你们是干什么的？”释方身后三人中间那个说道。

“路过。”“路过。”天都学院的两人同时说，只是师兄说得急，师弟说得慢。

“你呢？”

“我住这。”“有没有证明？”“我有卫所开的证明，说完把身上一本写着“证明”两字的本子掏出来，悬在空中。少年身后一个小兵夺了过去，走过释方把证明递给老大。老大也不接，他左边那人接过，看了一眼，没有说话。没话便是暗示，老大又开口了，还是向着少年：“刚才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有人闹事而已。”

“先把这些躺在地下的带回去，好好审问。”他倒是没动天都学院的两个人，显然是看出来两人是有修为。然后当先一步走进小年的小院，其它人则把少年与释方两人“请”进去。街面上的事情算是解决了，但内里还是问题还没有解决，因为谁都看得出来，被捉的那些都是小混混，也就是所谓的“打行”。专门帮人打架的行会。

那个小头目走进院子，便发现这里很干净，没有烟火气，不像是外面那些人家的院子。这里也没有椅子可以坐，那个少年显然也没有想请他坐的意思，只好问问：“说吧。什么事，非要动起手来？”问得不愠不火，但内里却似乎看透一切的语气。

“回大人，我正在院里的时候，有些人闯进来要打砸，我便把人赶跑了，后来发现是这人指使，便追了上去。”少年说话时一指师兄。

“你说，怎么回事？”头目问师兄。

“在下天都学院药学课兴齐，见过大人。”

“原来是天都学院的学生，你到这里来有什么事情？”

“在下与这位师弟来此处走访，碰到少年打人，就想过去看看，谁知他误会了，便追起我来，我不愿伤他，所以跑了。”头目显然看见了释方身上的皮囊，只是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似乎有些药味。

“放屁，他打不过我才跑的。”

“现在本大人没有问你，你能打过天都学院的高人？闭嘴。”那个头目却是换了个态度。

这时释方站了出来，向那个头目说：“请问大人你可知我的名字？”

“你也没说啊。”

“敢问你知道我的名字吗？”释方又问那个兴齐。

兴齐还真是不知道。“这个，我们偶遇，你还没有说起过。”他以为释方只是其它杂学课的弟子，不是正常的天都六殿的学生，不然也不会去学药学，根本没有重视。

“大人，此人是天都学院的学生不假，但也正是他，指使刚才那些人上门捣乱。”

“少年，我不管你是不是天都学院的学生，但你不能指责自己人。你懂了吗？”天都城治下，小头目难做，他也只能说到这里啦。

“那大人怎么处理现在这个事情？”释方竟是问起责来。

“既然大家都没事，那就都放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头目只好回答。

“那以后怎么办？”

“以后的事以后办。”

“那我告诉你，你以后会很难办。事情未了，只会加大冲突。人心未安，只会加深积怨。”

那个头目若有所思，但他旁边拿着证明那人却是替他怒了。“臭小子，你算老几，敢来管我们大人断案？”

“你贵姓，叫什么？”释方轻松地说。

“就凭你？大人，这些刁民就应该带回去法力？”他本来是想让大人给他一个台阶下，这样大家都好下台，谁知头目顺势就答应了。

“好啊。都带回去。”说得很轻松的样子，但现在在场也不过六人，还算是少年，兴齐与释方。谁动这个手，头目身份在那里显然不会出手，那就只剩下他身后的两个人。

“大人还请您高抬贵手。”兴齐这时走上前说道。然后那个头目就真的抬起了手，兴齐把一张写着字的纸条塞进他手里，又把他的手轻轻合上。那个头目等的就是这个，也不管是什么，马上说道：“今天的事情就到这里。以后也不许再发生，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散了吧。”然后当先走了出去，两个下人走在那里。

少年收好证明站在那里，看着兴齐与释方，说：“滚出去。”

兴齐骂道：“小子，我就看你家主人能有多少钱？还能把药材都买光不成？跑得了你也跑不了这房子，你等着。”说完甩袖走了。少年满不在乎，说：“你们来的时候，多带着狗，可别想自己出手啦。”兴齐刚走出院子，听到此话，火气一下窜上半空，却又不敢，只好走了。释方看着这个院子不大，储存不了多少药材，只是不知少年所说的主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不要紧，地方还在，人就好找。

少年看着释方很有兴致的样子，不禁皱了一下眉头，说：“就怕你们这些二百五。”释方笑笑：“你们买这么多药干什么？”“当然是炼药啊。你个二货。”“你把药都买光了，别人怎么办？”“别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没有办法的只能是无能。有办法的根本不怕。我为什么要管？如果你还想说我哄抬药价，那是你自以为。”“不过你还是小心点好。”“就你那个点心师兄，来十个我都掐成粉种花去。”

释方回到三星殿，他的心有些乱，过去的他生活在小地方，没见过什么世家大族的横行霸道，现在见过了也就知道世人本来如此。释方接受并不表示同意，但心里依旧有愤怒，只是那愤怒不是对某个人。他好像稍稍明白了炼药师会在贫民区的作为，但并觉得还不够，或许他可以做些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要如何落在实际行动上？释方似乎想起什么，回到书房去看书。

药却是有液相，也有固相。液相的以液体为承载药力的载体，直接作用见效快，适用范围广。世人一般称固相成圆形的为丹，但还有固相粉状的也是药，但却不称丹，而称散。释方前几日见过《基础药典》中有一种白色的石头，以此石烧结为散，有净水消毒功用，是为白石散。因为这种石头功用不多，所以标注时直接标明了白石散的功用。而正因为其制备方便，所以列入《基础药典》。

释方记得书房里的灵药有白石散一项，当他找到时却发现白石散存量非常少，而且用油纸白纸间隔包裹着。释方还发现包着灵药的纸团还写着白石的出处，显然是怕后人用完后不能补充白石散。释方看着白色的粉末，也没有任何办法，药师说过所有的灵药如果不能达到一定的定量，也是无法治好病，就好像东西再好，长期吃不饱还是会死人。

释方决定找个时间出去一次，找人去那个地方找这种灵药。释方把白石散封好存放，在桌上找到一支笔，写下：白石散，以白石炼之，初时有白气，人触之则死，必于空地炼之。现在不能炼白石散，那只好退而求其次，炼一种驱虫水，这也是释方现在唯一所能做的。释方查到驱虫水的药方，却不知道如何炼制与用量，于是他便去问药师。

药师说：“炼那个驱虫水干什么？”

释方如实说了。药师说不必炼驱虫水，可以炼另外一种驱虫油，用时只要用火焰化散到四周，就能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并告诉了释方驱虫油的药方。释方还是想炼驱虫水，因为驱虫油还要用灵力化散，而驱虫水并不需要还可以用来给人洗澡，来达到消毒的目的。药师还是平淡地说：“我只教给你最好的，你怎么做我不管。”然后药师就闭目不再言语，显然是不会教。

释方退回到书房里，对比驱虫水与驱虫油的药方，发现药方中有些药材是共用的，而不同的药材中有一些是产生气味的香料，对于驱虫并无明显的作用，只是供人享受。另一方面最主要的不同是：水与油作为承载基体的不同。释方对比两者整理思绪，依照驱虫油的方子思索着推演驱虫水：首先是将所有的药材溶于沸水中，然后思绪再次倒退；先是放入两张药方都有的成份——樟木片，大火烧开再小火熬制一个时辰；后来释方干脆放入樟木油代替樟木片，油在水面上形成一层油膜，释方减少水量，加入药材······。

这一切都在释方的意志之海中进行，但释方却有如目视，玄之又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