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小变革

宋宁星解释说：“假如以老百姓真心实意满意为及格分，盘阳市99%的官吏都该送到监狱；假设以雷锋为标准，连我也得自裁以谢天下。我甚至不是老百姓眼里绝对意义的清官、好官，说不定他们更喜欢穆观庭那样的官僚，毕竟穆观庭允许市民投资房产获利，而我无差别打击一切食租阶层。”

“夏商周、春秋战国、秦汉三国、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宋元明清、到现在，王朝更易，贪腐不绝。贪腐是官僚治国甩之不去痼疾，哪怕劳动党灭亡了，贪腐或许也不会消逝。因此，莽撞奢望天下清廉如碧水濯洗，绝非实事求是的做事态度。我也没有扼杀贪腐的妙计，只能竭尽权力遏制它泛滥成灾。回到盘阳市或者河东省，各种形式的贪腐已经病入膏肓。如果标准抬高到没有一丝瑕疵的圣人，判定官官都有错、吏吏皆可杀，等同与世为敌。”

“有一则小故事这样说。某圣怜悯众生苦难，竭尽全力救民、救族、救国、救世。怎奈世人皆有私心，他们败坏制度，他们内斗自弱，他们挖倒大厦，每一座天国都渐渐化作地狱。一遍遍救世，世道却一遍遍堕落，圣者救了无数亿次终于心神俱疲，绝望呐喊今世众生已经入魔到无法再救，为今之计只好灭尽今世一切，重置地水火风再演新世界。于是乎，以众生视角而言，曾经大慈大悲救世的圣，突然间堕落成想要灭世的魔。没有足够的坚韧和智慧，却又把标准抬的太高，最终或将心神俱疲到对人世绝望，救世之心化作灭世之心。我没有救世的智慧，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亿万年不改初心，所以不敢把标准抬高到没有私欲的圣人。”

“虽然对外宣传除恶务尽，我内心想法却是常见的末位淘汰制。”

“假定国民真心实意满意为100分，盘阳市官吏得分参差不平，有60分的，有40分的，有30分的，有10分的，也有0分的。我没有能力令他们瞬间提升到90分或100分，却能化作一条鞭子，抽掉国民最痛恨的0分、10分，短时间内催促一群官吏把下限提高到15分。”

“董和平此人，在我眼里能评30分。董和平不曾大贪大腐，却习惯性利用行政权力以公谋私，一方面非常清廉，不收红包，也不收谢礼，更不收贿赂；另一方面却推崇鸡犬升天，为他的亲戚、他娘家亲戚大开方便之门。小到说项帮忙堂哥承包食堂窗口，大到有选择性执法，纵容他的远亲侄子在火车站屡屡设局仙人跳坑外地来客，纵容他表哥以物业名义收取保护费，等等。”

“董和平固然劣迹斑斑，却毕竟已能评到30分，不在我的打击范围之内，或者说不在我的第一轮打击范围之内。盘阳市第一轮反腐打黑，瞄准的是0分到10分的大恶。先敲掉10分以下的，再敲掉20分以下的，然后才会轮到董和平这样30分档次的。”

“但是，事有权宜。”

“刀把子、钱袋子、笔杆子，是我反腐打黑的硬实力。特别是刀把子，如果不掌握在我手中，反腐打黑等同送菜。反腐打黑之前，刀把子、钱袋子、笔杆子等部门需要从严从重整顿。”

“而且，我厌恶董和平的无能。董和平主管治安以来，盘阳市治安状况非但没有转好的迹象，反而越来越糟糕。特别是火车站那一片儿，坑蒙拐骗之嚣张，都快成了全国笑柄。我暂不准备拿下董和平，但是董和平必须让出位置，让有能力者担起法制盘阳的责任。”

宋宁星啰啰嗦嗦向魏东生坦白了心迹。

这些不怎么政治正确的想法，宋宁星惯来藏在心底。

政治不是魏东生的长处，魏东生与宋宁星交流时听的多说的少，偶然阐述的也是宋宁星前世提出的政治理念。或许魏东生前世对宋宁星的了解，宋宁星与魏东生交往三年时间之后渐渐把魏东生当成知己，所以才会倾腔吐出一部分心迹与魏东生探讨未来。

魏东生对宋宁星的理念不置可否，笑说：“需要我通风报信，暗示董和平配合你么？”

宋宁星笑着摆手：“不必。”

宋宁星解释说：“董和平于盘阳市大局无足轻重，他女儿既然求到你那里了，你就回他一句平安吧。盘阳市现在人心惶惶，唯恐我的板子立刻打在他们身上。放出董和平平安无事消息，也能削弱他们的恐慌心态，方便我继续温水煮青蛙式整顿。”

魏东生：“好。”

宋宁星泛泛谈一些春秋、智宇、智星、祝为等企业近期需要注意的事项，简单结束这次会面。

临别前，魏东生迟迟询问宋宁星的态度：“海大富真有希望高升？”

海大富，是魏东生为现任河东省省长起的绰号。

宋宁星：“难说。”

魏东生：“这些年明争暗斗，咱们收集了一堆海大富的黑材料，要不要趁机上点儿眼药，给他制造障碍？”

宋宁星想了想，同意了魏东生的意见：“回头把黑材料给我，我见机行事。”

送别宋宁星，魏东生回步春秋大厦。

办公室里斟酌一番利弊，魏东生听取宋宁星的建议，通过即时通讯工具向霍永善通风报信：“等。”

霍永善询问何意，魏东生却没有细讲：“且等着。”

霍永善茫然。

霍永善把“等”字结果递给董惜，董惜也茫然不解。

董惜拎着“等”字讯息，尾随妈妈拜访董和平的老战友，老战友多云转晴代为解释：“和平没事儿了！”

董惜不确定：“真没事儿了？”

老战友宽慰笑说：“让你等，肯定是等好结果，否则何必传给你消息。如此看来，宋宁星搞反腐打黑其实是定向反腐，真正目的是想收揽之前分散的权柄，把盘阳市的向心力重新聚到党委。”

董惜妈妈和董惜忐忑不安静等董和平平安归来。

数十日之后，盘阳市公安局硝烟散去，董和平果然平安逃离劫难。但是，结局与董惜和董惜妈妈想象的不同，也魏东生想象的不同，宋宁星诡异地把董和平宣传成实名举报并配合处理贪腐涉黑原公安局局长的刚正不阿形象。又过十余日，董和平被一纸调令迁往河东省他市，彻底逃离了盘阳市是非之地。又过十余日，河东省伏南市一名公安局政委、常务副局长，调到盘阳市任职盘阳市副市长兼市公安局局长。

宋宁星的反腐打黑运动似乎暂告一段落。

魏东生却知道，宋宁星正在集中精力整顿公安系统，抽鞭子净化盘阳市治安环境。宋宁星暂时没有抓大腐大黑，却抓了一堆小黑小骗小偷，令盘阳市的安全指数大幅度提高。由于这些政策贴近民生，宋宁星的新政很快迎来一片赞扬之声。与此同时，宋宁星听取了魏东生的建议，适时反击河东省省长海大富。

不晓得宋宁星具体怎样合纵连横的，他竟说服了昔日被他架空的穆观庭结盟，间接诱导穆观庭拎着黑材料硬肛海大富。

话说，一则春秋、智宇、智星、祝为等企业牵头的动辄数亿数十亿的巨额投资，二则智能化工厂高科技驱动，三则以sapientia_3g智慧手机为代表的手机业务，盘阳市近些年的gdp数据仿佛春秋搜索市值般，一而再再而三疯狂刷新。

2005年，盘阳市生产总值620.1亿元；

2006年，盘阳市生产总值1138亿元；

2007年，盘阳市生产总值初估1895亿元。

宋宁星来盘阳市第一年的2004年，盘阳gdp数据排名河东省第十一名，经济地位毫无存在感；短短三年之后，盘阳市gdp数据就翻倍式增长刷新到1895亿元之巨，河东省范围内仅次于绿通市，排名全省第二名；全国范围内略高于福州市，略低于绍兴市，排名全国第三十二名。不管生产总值来自于哪行哪业，在以经济论官绩的当下，谁都不能忽视这份成绩。

穆观庭2007年9月离开盘阳市，身为盘阳市市委书记一把手，他天然享有盘阳市由全省第十一名突飞猛进到全省第二名的政绩。可是，穆观庭郁闷发现在盘阳市被宋宁星欺负；来到绿通市，又因为之前与宋宁星妥协合作而被海大富刻意排挤，日子过的还不如盘阳市的傀儡印章生活。或许海大富的手腕不似宋宁星那样柔滑，穆观庭仿佛逼急了的兔子，2008年初开始一边宣传盘阳市的政绩，一边拎着黑材料硬抗海大富。

魏东生不清楚穆观庭和海大富之间的具体斗法，不过最终结果显然是两百俱伤。海大富主动辞职避祸，狼狈逃离河东省，赴京谋了一份闲职；穆观庭原地踏步走，继续他的副省长征程；中央则把一名它省省长平调到河东省就职河东省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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