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效率

校园里很难感受残酷的市场竞争。

可随着大学生头衔不断贬值，他们却早已习惯“毕业就失业”的自嘲。想到智能化工厂、无人超市等概念为代表的智能化趋势，学生们忍不住泛起毕业之后能否找到称心如意工作的苦恼。

气氛突然间变得消沉。

约二十小时旅程，客机安全抵达乌联温克市。

客机降落间隙，领队简单介绍乌联概况：“乌联的政治体制介于联邦制和邦联制之间，联合国等国际场合常以乌西共和国和博茨共和国形式单独出现，有两票投票权。但是，乌西共和国和博茨共和国却严重缺乏独立性，它们无权自行选举各国的总统、总理，两共和国的关键领导人全部由乌联联盟党委员会任命。因此，乌联人民一般不称乌西共和国等加盟国为国，而是呼作乌西邦、博茨邦等。在乌联人民的认知里，邦等同我国的省级或市级行政单位。”

“博茨距离海岸太远，且精华地带被乌联当作军事重镇经营，暂时尚未对外完全开放。我们的活动范围主要是乌西邦，也即是革命之前的纳尼亚国共和国。乌西坐落在非洲大陆西南侧，南回归线横穿它的腹地，干燥信风终年由大陆吹向大西洋。乌西属于半沙漠性气候，它不像撒哈拉沙漠那样一片荒芜，沙漠绿洲和亚热带喜旱植被广泛分布，造就了乌西邦的独特沙漠魅力景观。”

“乌西地广人稀，没有工业污染的原始风景遍地都是，那是与华国大自然截然不同的极致享受。但是，大家要记得，千万千万不要因为贪恋荒野美景而孤军深入。一则荒芜沙漠容易让人迷路，小心渴死饿死在无人荒野；二则原始高原活跃无数危险动物，小心被猛兽当作甜点果腹；三则乌联刚刚结束内战，国内尚存在大量抗拒中央的地方武装，小心他们绑架你。”

“乌西美则美也，却不是没有污秽的乐园。”

“……”

“乌西四季较为分明，3月秋，6月冬，9月春，12月夏。国内眼下已经入冬，气候越来越寒冷，而在南半球的乌联，温暖的夏季却刚刚来临。乌西年温差小，夏季如昆明，冬季如贵阳，酷暑和雪景都非常罕见。题外话解释一句，乌西土著皮肤黑，不是被太阳晒黑的，而是人种问题。非洲与我们想象中的画面截然不同，乌西其实是非常不错的度假胜地。你们的朋友或家人未来如果泛起避暑避寒念头，可介绍他们来乌西在夏季感受暖冬，在寒冬感受凉夏。”

“……”

领队无趣介绍背景声音中，各有目的的旅客相继在机场分道扬镳。

孟海咏踏足温克机场，第一感觉是既小又破。

与盘阳国际机场相比，温克机场寒酸的就像一座简易机场。领队说，或许意识到温克机场无法满足客流需求，乌联正与华国某国企论证温克机场扩建项目，该项目总投资约120亿元人民币，拟建设工程包括配套的货运港口、轻工业区、住宅区、物流道路等。如果项目得到贯彻落实，温克机场瞬间就能野鸡变凤凰，晋位南部非洲地区的商贸枢纽。

温克机场到联盟大学途中所见，也印证了领队的诠释。

初来温克市，乌联留给孟海咏两个深刻印象。

第一印象是战争带来的满目苍夷，道路远方时不时可以看到炮弹炸毁的断壁残垣和火灾肆虐的痕迹。领队说，温得浩克会战期间，多国干涉军兵败西溃时把带不走的弹药统统用来破坏温得浩克的基础设施，以期阻遏联盟的追击。温得浩克无论住宅区还是商业区，都被多国干涉军炸成一团稀烂。战争结束之后，多国干涉军却贼喊捉贼，把自己的罪孽推给联盟党，污蔑联盟党强迫土著捆绑炸药包冒死冲锋才赢得了温得浩克会战。

第二印象是工地建设，道路两旁时不时可以看到有序运转的工地，令人联想起盘阳崛起旧事。却是内战结束之后，联盟党调整政策进行经济建设，利用卖国得来的有限资金和各国的有条件经济援助，批量启动建设项目。住宅区、商业区、轻工业区，都通过灾后重建方式慢慢恢复活力。

孟海咏注意到一些小细节，工地与工地也有所不同。

有些工地，几乎全部都是华人面孔；而另一些工地，只有极少数华人面孔，绝大多数都是陌生的土著面貌。

领队解释说：“华人面孔为主的工地，承包商都是华国企业。乌联废除了用工限制，不要求企业为乌联百姓提供工作岗位。华国企业为了方便管理和加快建设进度，常常选择从国内不远千里带来技能熟练的劳工。土著面貌为主的工地，承包商则是乌联刚刚组建的国企。”

孟海咏疑惑不解：“乌联国企不用华人？”

领队笑说：“也得有华人可用啊。”

领队耐心解释说：“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敢直面残酷战争，联盟党党员或者说华裔联盟党党员数量并不多。乌联建国时粗糙调查，数据显示幸存的华裔联盟党党员约三万余人，拥有乌联国籍的华裔最多四万人左右。活下来的华裔联盟党党员，如今都飞黄腾达，几乎人人都是小官僚；少部分非联盟党党员华裔也籍仗语言优势、文化优势、人脉优势混的称心如意，谁肯去工地做活啊。乌联国企的华裔面孔，要么是乌联国籍的华人管理层，要么是高薪挖来的华国熟工，都是乌联的人上人呢。”

孟海咏哦了一声：“原来如此啊，难怪有人骂乌联是殖民政权。”

领队不赞同孟海咏的说法：“甚么殖民不殖民。乌联解放战争几乎涉及了南部非洲所有国家，简直非洲版世界大战。联盟党抛头颅洒热血击败多国干涉军创立了乌有共和国联盟，他们理所当然有资格享受胜利果实。如果胜利者做不成人上人，联盟党还有必要闹革命吗？”

孟海咏尴尬笑了笑，没有啰嗦辩解。

原孟海咏没有为乌联土著主持正义的意愿，更不想因为言语分歧交恶了领队。

孟海咏的注意力转向道路两旁的风景。由于路况不好，客车行驶速度较慢，间接令孟海咏看清楚工地一些细节画面。孟海咏亲眼看见华国工人和土著工人的工作效率，忍不住有些理解华国企业的选择：“难怪企业不愿意招聘土著工人，他们也太懒散了吧。”

领队顺着孟海咏视线瞟了一眼：“好多了。我刚来乌联时，这些土著的工作效率才真正让人绝望呢。不过，一分钱一分货吧，土著工人干活少工资也低。以人民币计价，这群土著工人的平均月薪仅有一千二三百元，还不如你们生活补贴的三分之一呢。”

孟海咏顿时觉得土著又可恨又可怜。

可怜是因为月薪低到仅有一千二三百元，无法想象他们如何生存下去；可恨是因为他们懒散，不肯努力上进。以他们的体块，如果肯像华人劳工一样努力，再吝啬的企业家也会给他们涨工资吧？如果企业家拒绝为努力的土著涨工资，孟海咏才会站在工人立场抨击企业家贪婪。可是现在，瞧见土著工人懒懒散散模样，孟海咏连1200元月薪都不愿意给他们。

孟海咏感慨一句：“都说土著懒，今天终于见识了。”

领队却奇怪地反对孟海咏的定论：“恐怕这和懒不懒没有关系。”

孟海咏讶然：“咦？”

领队详细解释说：“乌联革命期间，联盟党高层就非常注意土著工作效率问题。当时，联盟党党员展开大讨论，工作效率低下究竟是人种因素还是其它因素？如果简单归结人种问题，为何以勤劳著称的华国人，也有大量懒人呢？”

“联盟党所谓的懒人，不是‘你穷是因为你懒’诡辩式的懒，而是有能力改变却不愿意改变。”

“盘阳经济高速发展期间，曾经滋生了烂九流群体。吴平区和石敢区之间，有一座由原酒流村扩建而成的酒流人才市场。酒流人才市场当时凭借低廉的成活成本为一群低收入群体提供住宿乐土，但是非常可惜，酒流人才市场并非没有成为奋斗改变命运的奇迹之地，反而渐渐成为聚集失意者的堕落之地。深圳三和的名言‘日结一天，可以玩三天’，也被酒流堕落群体用生活来一日又一日实践。”

“他们不喜欢工作，除非口袋里彻底没了钱，他们绝不会去酒流人才市场求职；他们没有积蓄，也不需要积蓄，能混一天是一天。因为聚集一群没有希望的低收入群体，盘阳市市民把原本有些意境的酒流蔑称为下九流；因为这群失意者又穷又不愿意工作，大家又背地里骂他们懒九流或者烂九流。盘阳市整改酒流人才市场之前，酒流现象一直是社会工作者的研究对象。”

“酒流失业群体和乌联土著有区别吗，都是混一日是一日的懒散？”

“然而，如果酒流失业者能够得到救赎，乌联土著为何不能得到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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