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我,神色淡漠,脸上的表情根本没有几分波动,眼眸微微一低,直接就把里面的所有都遮挡住了。
他还是将手伸了过来,打在我的手臂上扶着我,然后我才听到他的声音不咸不淡地从我的耳侧传来:“你受伤了。”
我听到的时候不禁愣了一下,然后就忍不住笑了,“是啊,我受伤了。”
狼狈得都已经遍体凌伤了。
蒋飞逸到底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但是我知道,他只是绅士的不想要让我更加的难堪。
我狼不狼狈,看着我头上上面贴着的纱布就知道了。
他将我送到楼下,一路上车厢里面依旧是沉默的。
“到了。”
是他开的口,蒋飞逸似乎永远都是这样,我认识他这么久了,他从未在我的跟前露出过过分激烈的表情。
就好像他对我的态度一样,不咸不淡,可是每一次我狼狈不已的时候,出手相助的人也是他。
我抬手推开车门,那风灌进来,思绪清醒的就好像是一面镜子一样,什么都能照出来。
一只腿已经踩在了那积了雪的地面了,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向他:“蒋飞逸,你和韩默有什么恩怨?”
这个问题梗在我的心里面很久了,可是却没有一次问出口的。
我怕我知道得越多,会越发的绝望。
风不断地吹过来,他的头发被刮得有些乱。<>
蒋飞逸看了我好几秒钟,才开口:“傅瑶,你觉得韩默爱你吗?”
他的反问让我整个人都僵硬起来,这是蒋飞逸第一次让我这么的难堪。
可是他看着我,眸色清淡,并不像是在羞辱我。
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我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反倒是将自己推到了一个难堪的位置上。
“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他看着我,深黑的眼眸里面深不见底,里面就好像漩涡一样,我觉得我如果进去了,大概就出不来了。
“赌什么?”
他勾了一下唇,似乎笑了一下。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蒋飞逸笑,是真真切切的笑。
可是他到底还是没有告诉我赌什么,他只告诉我赌约是什么。
我隐隐地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拉进了一个圈套里面去,可是我却想不清楚我身上有什么是值得蒋飞逸和韩默这两个人费尽心思去得到的。
如果真的有的话,那大概就是我这一条烂命了。
但是多少次在韩默的手上,他还不是没有把我弄死。
“瑶瑶,你这额头是怎么一回事?徐冉干了什么?”
我刚开了门,往屋子里面走了没几步,赵苗低头看着我,伸手想碰我额头,又不敢碰。<>
一旁的妞妞看着我,我怕自己情绪崩溃会吓到妞妞,只好摇了摇头:“不是徐冉,出了点小意外,车上噌的。”
开口的声音喑哑模糊,就好像是唱了几百首情歌之后一般的厚重。
赵苗大概也听出来我在隐忍着,没有继续问下去,点了点头,“去洗手吧,差不多能吃饭了。”
我点了一下头,什么都没说,抬腿进了浴室。
真的特别难受,也不知道为什么,怎么突然之间就这样了呢?
一路上我都没什么机会看清楚自己到底有多狼狈,现在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才知道,真的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被雪水打湿过的头发稀稀疏疏地散了开来,一条一条的,脸上还有被抹开的血迹,还有被风吹干贴在脸上的血迹,还有发丝,融了的妆——
我突然发现自己问蒋飞的那一个问题真的是白痴,我这都不算狼狈的话,我不知道怎么样才算狼狈了。
“瑶瑶。”
赵苗突然敲了一下浴室的门,我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手洗得有些久了。
“我洗一下脸,很快就出来了。”
“好。”
她也没问我什么,就应了这么一下就走开了。
我连忙洗了一把脸,没烧开的水打在脸上还是凉的,却让我无比的清醒。
赵苗依旧没问我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其实就算是她问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从何说起。<>
今天其实什么都没发生,却又好像什么都发生了一样。
我觉得我和韩默应该是闹翻了,这样也好,我觉得我其实已经够犯贱了,而他和徐冉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结婚了。
真好,我还有不用一个月的时间就期末考试了。
你看,我和他们之间永远都是隔了永远跨不过去的差距。
他结婚,我结课。
蒋飞逸说要跟我打赌,他没有说赌什么,但是他却跟我说,如果我赢了,他可以帮我推荐进华影。
而我输了,我将要帮他做一件事情。
至于是什么事情,他没具体说。
我从来没有打过这样的赌,可是事实上我就这样和蒋飞逸打赌了。
我除了知道自己赢了之后能够得到什么之外,我连自己输了会付出什么都不知道。
韩默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的事情了,我那时候刚和赵苗去给妞妞找幼儿园,打算争取在年后让妞妞入学。
现在太多幼儿园老师虐童例子了,我和赵苗不实地考察一下不放心。
跑了三天,最后终于确定了一家幼儿园,离我们住的地方不算远,大概三公里远的地方,坐公交车十多分钟就到了。
那时候我和赵苗正在给妞妞填入学申请,我站在赵苗的身旁,包包里面的手机就这么响了起来。
我以为是蒋飞逸,却没想到是韩默。
其实我并不像接这个电话,心底里面太多的蠢蠢欲动,我必须要非常努力才能够克制不让自己做出一些让自己没有办法回头的事情。
可是我最后还是接了,因为我想认认真真地做一次告别,为我们认识的这两年,为我第一次爱过的人。
为我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的爱情。
“在哪里?”
他从来都是这样,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直接而粗暴,也不考虑别人到底知不知道他是谁。
我报了一个附近的位置,他直接就问我:“晚上一起吃饭。”
这不是询问句,而是命令。
我特别讨厌韩默这样的语气,真的,因为这样我在他的跟前好像从来都没有生命一样。
但是没关系,反正这是最后一次了。
“在哪里。”
“我接你。”
“嗯。”
我应完之后他就没有再说话了,也没有挂电话。
我也没有挂电话,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们两个人就这样,用呼吸拉扯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听到他再次开口了:“傅瑶。”
他叫我的名字,醇厚的声线说出来的话特别的好听。
我觉得眼眶有些热,抬腿走到了一旁的窗前,才敢开口:“什么事?”
“我和徐冉在下个月4号结婚。”
终于听到他亲口说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想象中的难受,只是有些难以思考罢了。
“是吗?那恭喜了。”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把这句话说出来的,但是我真的说出来了,笑着说的,没有哭,笑着说的。
“傅瑶,我真的是谢谢你!”
方才还好好的,他突然之间又闹起来了,咬着牙,狠狠的好像啃着我的肉一样,然后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了。
韩默他谢谢我呢。
我抬起头,让眼泪倒了回去。
“瑶瑶。”
赵苗填完表,叫了我一下。
我抬手抹了一下眼角,侧头看着她,笑道:“好了吗?”
她看着我皱了一下眉,却还是没有问什么:“我们回去吧。”
我点了点头,拿了伞,和她一起走了出去。
“苗苗。”
我开口叫着她,她侧头看了我一眼:“嗯?”
“晚上韩默来接我去吃饭。”
我不想瞒着她,因为我怕这一顿饭之后我根本就熬不住自己的难受。
她看着我,面露担忧,我知道她误会我的意思了,“赵苗,你说得很对,爱情没有对错,但是婚姻是有的,他们要结婚了。”
我妈是个小三,我不希望,我也是个小三。
她愣了一下,突然之间开口骂道:“这样阴雨绵绵的天气比下雪还要操蛋。”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骂过什么了,我听着她的话,忍不住也跟着附和:“是啊。”
韩默来接我的时候穿的是一件黑色的西服,外面套了一件羊绒大衣,从那车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下来,面无表情地走向我。
如果不看他这一张脸,我差点就以为来接我的人是蒋飞逸。
“傅瑶。”
他开口叫我的名字,脸色冰冷,眸色发冷。
我点了点头,抬腿走进了他的伞下面。
就一个多星期前才下了一场雪,没想到这两天突然就下去雨来。
我总觉得在预兆着什么,这样阴暗不见晴的天气,除了让人难受,还让人阴郁。
韩默难得的不是自己开的车,带的是司机,车也是一点儿都不像他性格的林肯,长长的一辆轿车,在那酒店门口停下来,特别的拉风。
我想我人生最拉风的时候大概就是这时候了,韩默走过来给我拉开车门:“下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