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し”胤祥毫不犹豫答得简单明了。
以至于李德全一下子都没听清楚,迟疑的又问了一句,才敢接话说:“婚事?”随即笑了道:“十三爷,您这是在和老奴开玩笑吗?您这个时候是要说谁的婚事呀?”
胤祥没理会李德全的笑意,而是淡淡的解释道:“我要和皇阿玛讲的自然是我自己的婚事了,别人的我也插不上嘴啊。”
“可是……这……”
“李公公,我能说的都说了。接下来就劳您大驾了。”胤祥笑嘻嘻的推着李德全往门口去,“您受累,好歹替我探一探,说不准皇阿玛想见我呢?”
李德全心里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悔恨,但毕竟答应了胤祥,也就只好端了热茶,硬着头皮迈进了东暖阁。
皇帝仍旧是一副全不在意的神情,低头翻着手里的书,听见李德全进来,头也不抬的问了句:“怎么?还是不肯走吗?”
李德全苦笑着帮皇帝换好了茶,“可不是吗。奴才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十三爷也还是不肯走,他说他要很您说说他的婚事……皇上您说,十三爷是不是在和奴才开玩笑啊?”
皇帝撂下手里的书本,倚在椅子上长出了一口气,闭目揉着自己的额角说,“他这还真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看着皇帝的神色,李德全只好赔笑这说:“皇上,您要是不见的话,那奴才再去想想办法,打发了十三阿哥去就是。”
“行了!”康熙坐直了身子,扭动着脖子道,“你这是分明是言不由衷吗。”
“奴才不敢,奴才就是觉得天挺冷的,十三爷在外面额站了这么久了,您要是真不想见,奴才早点请他回去,也省的他受罪了不是?”李德全见自己的一点小心思被皇帝戳穿了,只好讪讪的解释道。
康熙倒是没在意李德全的尴尬,只是吩咐说:“你去让他进来吧。这小子犯起倔来也真是不好对付。”
李德全听了如蒙大赦一般,应了一声就赶紧退出去请胤祥进来,好像生怕慢了皇帝会反悔似的。
胤祥随后进了东暖阁,他有心严肃些好让皇帝明白自己是认真的,不是小孩子闹脾气,但又怕被误会成自己给皇帝脸色看。想了又想,胤祥还是微笑着走到了康熙的书案前行礼。
“快起来吧。”康熙看也不看胤祥,没好气的说,“在外面站了那么久,再让你多跪一会儿只怕有人就要说朕虐待儿子了。”
胤祥谢过皇帝,起身道:“怎么会呢?皇阿玛对儿子们都是极好的。”
“好?好还能让你这个时辰跑到这里来堵着朕的门闹?”康熙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有对胤祥的失望,也有愤怒,但更多的其实是源自做父亲的心疼。“李德全说你是要和朕说说你的婚事,这有什么好说的吗?”
胤祥拱手道:“儿子是想……”
但康熙并没有个他说话的机会,“你想?你什么都不用想。该说的朕都已经和你说过了,你只要回去准备做你的新郎官就行了。”
“可是儿子想去的是念声啊。”胤祥急的再顾不得许多。
“没说不让你娶啊?”康熙斜了一眼儿子,“只不过是让你多娶一个而已。”
“您是让儿子同时娶两个侧福晋,可儿子想娶念声做儿子的嫡福晋。”
“都说了将来还要晋封的。”
“将来晋封怎么能和进门就是相比呢?”
“够了!”皇帝对儿子的容忍已经达到了极限,“啪”的一巴掌就拍在了书案上。
胤祥应声跪下,虽然一句话也不说了,但脸上尽是委屈和不甘。
暖阁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康熙依旧怒气冲冲的看着儿子,拍在桌上的手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他已经很久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了。
这么多年来,朝臣们已经大概摸透了皇帝的脾气,就是有辩论争执的时候,也都知道该在哪里收放,像胤祥这样横冲直闯的主儿,皇帝已经不记得上一次碰到是什么时候了。
父子二人僵持了许久。
康熙起身走到胤祥跟前,为着儿子左左右右的踱步了好一会儿,才轻声的问了一句:“朕上次和你说的话,你都不记得了?”
胤祥低着头盯着地毯上的花纹出神,听着皇阿玛的声音从自己头顶飘过,有种天人对话的飘渺感。“记得。可您是说如果我们兄弟因为念声而起争斗,就让她……”下面的话,即使是说,胤祥也不忍心说在念声的身上。
皇帝停下脚步,轻叹了一声问道:“既然都记得,那你今晚跪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皇阿玛,儿子现在求的和您说过的没有矛盾呀。”胤祥有些不明白。
“之前你和胤禵打架的事情,朕没责罚你们任何一个,并不代表朕不知道。”康熙的声音透着一股说不清的冷淡。“你送过兆佳氏之后,和胤禵在宫门口差点打起来,是不是?”
胤祥知道这事儿终究是瞒不过皇上,没多做解释,只是点头认下。
“朕原来当面就想问你们的,但看你们不论如何还是替对方都遮掩了的,所以才也当做不知道。”康熙说着又为着儿子踱起了步子。“你们知道的,朕都知道。现在朕有一件你不知道的事情,想要告诉你听。”
胤祥有些紧张的微微抬起头看了自己皇阿玛问:“是和念声有关的吗?”
康熙点了点头。
“她不会……皇阿玛,您不是……”胤祥的脑子一下就奔着那最坏的念头滑了过去。
康熙又摇了摇头,“她毕竟是重臣之女,朕也不是毫无人性的暴君,不到迫不得已,没有人会应该付出性命。”
胤祥听了赶紧磕头道,“儿臣不是那个意思。”
“今天早上老十四去了马尔汉府里,走的是后门。”康熙没理会儿子的请罪,自顾自的说道,“兆佳氏见过他,说过什么倒不是很清楚,但胤禵出来的时候神色很不好,慌张的很,而兆佳氏吗……”皇帝玩味了一下儿子脸上的表情,才继续道,“这里好像受了点伤。”说着伸手在自己脸颊上来回比划了几下。
念声受伤?胤禵的神色?皇帝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让胤祥不由自主的就在脑子里迅速编起了一张大网,并且很快收紧的网格就都勒紧了自己的皮肉里,有一个让人不能接受的答案呼之欲出。
皇帝看着儿子的脸色霎时变得铁青,知道他的思路已经被自己所左右,反而放缓了神色和声音说,“阿玛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惜阿玛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给不了你一个想要的答案。但是……”话说到这里,皇帝故意顿了顿。
胤祥觉得自己的心头快要跳出来了,他已经不顾得礼节了,抬起头直直的盯着皇帝,他不想听那个字眼从自己父亲的口中说出来。
康熙不可能被儿子的一个眼神所恐吓,“但是朕现在想知道的是,如果胤禵真的做了什么冲动的事情,你会怎么做?”在帝王的眼中,女子的贞洁固然重要,但如果和皇子的和睦比起来那简直就轻如微尘。
胤祥一下子陷入深深的迷茫之中,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想过,也不可能想过。一个是自己深爱的女子,一个是自己的手足兄弟,光是这样一个命题就足矣让人崩溃了。
帝王明锐的洞察到了儿子的虚弱,其实他并不需要答案,因为一切都可能他都已经了然于心。“你回去吧。好好想想朕的话。等你想通了,我们再来说。”
胤祥却依旧跪着没动,他脑子有如翻江倒海一般的转动着。
胤祥很快明白过来,就是这一会儿的功夫,念声的生死就已经牢牢的握在了自己手里。
因为如果事情真的发生了,皇室就根本不可能接受这样一个女子了,不管是自己还是胤禵都不可能。到了那个时候,那个皇帝自然也不会再容忍一个让皇室蒙上不堪的存在继续存在下去。
如果事情并不是如眼下猜测的那样,但皇帝只需要放出这样的风声,那一切也都会变成第一个假设下的结果。
但是如果自己肯跟皇帝妥协,同时娶富察氏和念声做侧福晋进门,那不论是哪种假设,皇帝大概也都有办法让这件事情烟消云散。
胤祥想通了,自己的皇阿玛这是布了一个完全的局,自己根本没办法也没能力去破了这个局,皇帝把唯一的出路和他条件摆在了同一个位置,自己已经失去了鱼与熊掌兼得的可能。
胤祥头一次为自己皇子的身份觉得有些可笑,但他现在完全笑不出来,他也没有了和皇帝继续周旋下去的信心,因为他的心不受控制的有些乱了。尽管胤祥不愿意承认,更不愿意质疑自己对念声的感情,但他还是忍不住的动摇了。
胤祥就这样一声不吭的磕头跪安了。
雪不知什么时候起又落了下来,已经清扫过的路面上再度被覆上了一层轻纱。
而胤祥的心上,也下起了一场不知何时会停的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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