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重逢
作者:沐若花汐      更新:2020-01-31 00:32      字数:12285

第28章,重逢。

后半夜,一场大雨降临,洗刷了地上的血迹,北宫晟披着披风静静的站在走廊,负手望着深邃的雨帘。

雨悴声声打芭蕉,心寒怜怜如天泣。

青芙瞧了瞧,缓缓走到北宫晟身侧,望着雨帘淡淡道:“小姐喜欢你很久了,从你第一次出现在将军府开始。她身体微寒,不能受凉,从你将她抱回屋子的那刻起,她就喜欢你了。”

北宫晟闻言微怔。

青萝淡笑着趴在走廊的扶手上继续道:“小姐什么都不缺,也什么都没有。她是纳兰家嫡‘女’,老爷没有儿子,从小便将她当儿子养。町”

“她讨厌虚伪,讨厌男权,从小到大,她受过无数白眼,她那么努力只是想证明‘女’人不比男人差,可惜世事总是将她一步步推入绝境。”

“哪个‘女’孩子在这个年龄会没嫁人?她在等,她想等一个真正懂她的人出现,世人都说她是被退婚十七次的笑话,可实际上,每一次的婚都是她先退掉的。”

“宁缺毋滥吧,她宁愿一辈子一个人,也不想嫁给一个她不爱的人。她要的不多,只有尊重,信任,平等。她要的是一种完全的心安。谟”

青芙顿了顿,朝北宫晟灿然一笑。“结果你出现了,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她就是止不住的喜欢上了你。”

“你对她的霸道,对她的认真,对她的温柔,最重要,你对她的尊重,在迅速瓦解着她十八年的伪装,不得不说,叶云五年没做到的事情,你做到了。”

雨声急促,一院萧瑟。

青芙伸出手,玩着房檐落下的水珠,见北宫晟依旧不说话,便继续絮絮叨叨道:“我猜,如果不是这件事的话,只要你能跟小姐认真的表白心迹,哪怕是流‘浪’,她应该天涯海角都愿意随你去的。”

“你看她平时‘挺’凶的,其实她特心软,小时候二小姐跟小姐感情特别好,因为小姐救了我,我天天粘着小姐,二小姐生气便将我一把推倒了水里,结果我差点淹死。小姐为了那件事狠狠打了二小姐。”

“二小姐气哭也跳到了水里,重伤寒脑炎,差点没命,昏‘迷’了整整八天。小姐就不眠不休的守了她八天。”

“二小姐醒来的时候不知道赵姨娘给说了些什么,小姐去了一次,就再也没去过了。”

“哎,说了这么多,连个话都不回。”青芙拍拍手中的水,‘欲’转身离开。

“你伪装也蛮久的。”北宫晟终于有了反应,黑眸一闪,淡笑的看向青芙。

青芙一怔,随即会然,清亮的大眼中满是聪慧的‘精’光,笑道:“小姐这么聪明的‘女’人,身边怎么会有笨蛋?只不过她承受的太多了,青萝已经顺着她的心意做的太多,我若不唱唱反调,逗逗她。我怕她有天忘了她还是个会笑会闹的小‘女’人,我怕她在这个洪流中渐渐‘迷’失方向。”

“我……怕她心中除了责任与付出,再无自我。她爱纳兰家,爱南通这个几十万顷的土地,爱这里的风,这里的雨。纳兰家这五年的风光,南通这五年的安宁,全是小姐暗中‘操’作,从边防的安宁到市贸的繁华,都是她在一点点做。她的使命是守候。”

守候吗?北宫晟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深邃的目光凝望着雨中的虚无。

见晟王爷神‘色’淡薄,青芙得意的眨巴眨巴眼睛,嘿嘿一笑,拐了话题。“还真以为我每次都是好运气啊?其实我瞒的‘挺’好的,小姐从未发现过,神仙哥哥你是第一个发现的哟。”

北宫晟抿嘴淡笑,假意微皱眉头道:“为什么给我起这么难听的称号?”

“哪有难听!”青芙不满抗议,撮撮小手笑道:“因为你就是神仙哥哥啊,拯救我家小姐的神仙。”

北宫晟以手握拳低低淡笑,‘胸’中的浊气吐出来些。

低咳的声音让青芙眼眸转了转,笑道:“我进去看看青萝醒了没,你自己呆着吧。”

北宫晟微微颔首。

青芙转身推开远处的一道亮着烛火的阁‘门’,进‘门’前转头又吼一句:“早点生个小小姐,小姐太不听话了,我要从小小姐开始重新教育。”

北宫晟‘唇’角开出两璇梨涡,点点头。

待她进去后,他重新望向雨帘,袖袍中一张字条被他攥出薄汗,紧紧的‘揉’捏在手心。

岁月不欺,还君之聘。

君心如故,苍天何负?

湿凉的冷气窜进他的肺中,他压住‘胸’膛咳嗽几声,将身上的披风一扔,步入雨中,折过一截竹篾,赫赫的剑声传来,带着无数被打飞的水‘花’,在雨帘中尽情释放着他的悔恨。

他从没悔过,可这一刻,他好后悔。后悔岁月的捉‘弄’,后悔时间的速跑。

他不怪江风,是他自己没做好,如果做的更好些,没有荣升的地位,没有那突如其来的孩子,她会等他的。

他没有骗她,可现实就是如此,他隐隐猜到了那日不是幻听,可能她当时就坠倒在他的身边,而他却没有发现,任由她伤心离开。

稀世的剑法凌凌耍出,那是那天他教她的招式。每一招每一式都是那么‘精’妙绝伦,可再也耍不出当日悠然的心境,轻悦的剑锋。

月白的身影被淋的浸透,本就虚空的身体经过这几日的厮杀本就不剩多少心力,此刻更觉得虚无缥缈,而这一动,身上的血迹渐渐溢出,在月白‘色’的衣衫上开出一朵朵妖冶的‘花’。

伤口很多,血‘花’也很多,萧赫的杀手团队整整十四‘波’,追了他七天,他要来南通,只能选最近路走,明知道前方有新的杀手等着他,可他别无他法,只能一沿着这条路一无所顾的走下去。

有好几次,他都心力不支,想到她,他只能随意包扎继续上路。

鸣翠山的时候,皇兄跟他的暗卫基本上都重伤无法再继续前进,那一‘波’杀手有三十人,那一刻,他以为他此生要葬生南北‘交’接的那座青山,那一刻,他人生再次感到了绝望,是继梦中母亲抛弃浑身是血的他转身离开的那种绝望。

后来是江淮带人及时赶到,救下了命悬一线的他。

阁内,江淮拍了拍江风的肩膀,轻叹一口气。

“你跟了他二十年,也该知道他想要什么的。”

江风眼角泪痕未干,紧攥了攥拳头又无力松开,转身离开。“我去看看青萝。”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全力救好青萝,那个倔强的,该死的,找死的‘女’人,否则,青萝死在王爷面前,只怕纳兰小姐永生永世都不会原谅王爷吧。

而他又怎能原谅自己?她淡笑。“主仆俩都一个德行。”

那抹淡笑的轻嗔让他晃神。

“王爷!”江淮突然大吼,急忙冲出去。

江风诧异回头,瞬间怔愣。

院落中,那个从未允许自己倒下的男人,晃了晃身子坠入雨中,将地上的水滩溅起大片凌落的水‘花’,再也没有起来。

一院雨声潇潇,与清风缠绵,低低呜咽。

另一侧的某一处,纳兰芮雪站在屋檐下,抬头看着雨帘,想起第一次与他雨中相见,他满眼的冷冽,他们打斗,‘交’手,她差点拿了他的命。

他却将她横抱进屋内,细心的给她褪去衣衫,那一天,她的生命中突然走进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一个看光她身子的男人,一个不愿她着凉的男人。

也许从那一刻起,就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或许有很多‘女’人,可他只是她唯一的男人。

第二次雨中相见,他与她爹斗得难分难舍,在大雨磅礴的瞬间,他无视到来的危险,将她抱至屋檐下,他满眼温柔,她震撼。

也是从那一刻起,她就已经爱上了这个愿意呵护她,不让她受半分风雨的男人。

今夜雨又下了,可他又在哪里?

她一步步走入雨中,任由雨打湿她的面容,眼角清冷缓缓滑过。

只有在雨中,她才能肆无忌惮的流出憋了几天的眼泪,与冷冽的雨杂糅飞过,袖剑飞出,她如雨蝶飞舞在这个淋湿的夜。

急促的水‘花’伴随着灵动的身影将雨帘打入千万道横流,天空倾倒,风雨肆虐,她全身湿透,这才看到她消瘦到几乎只剩骨架的身体。

削尖的下巴更显得眼睛大的深邃,轻颤的睫‘毛’滚动着雨珠,她的招式越舞越快,犹如疾驰的旋风,这一刻,她不想再去想其他。

以前她害怕寒冷,这一次,她终于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最冷的不是凛冽的风雨,而是那漫天的雪,冰冷到心里的——雪。

只随心而‘欲’的舞着袖剑,惊世的剑法让阁内一人眼眸怔大。

这该是怎样的武功?有山崩海啸的杀气,有行云流水的剑光,有毁天灭地的魄力,有‘揉’化世界的绵柔。比北宫剑术更姽婳,比纳兰疾风刺更凌烈。

所谓‘阴’阳调和,是以无极吧,此剑术天下绝无仅有,此人更是以不可多得能与北宫晟一较高下之人。

一个时辰后,纳兰芮雪换了干燥的衣衫平静的坐在南世君对面对弈,面对着南世君探究的目光,冷冷道。“皇上可答应了?”

南世君落下一子,金冠‘玉’带下,老谋深算的眼眸肆无忌惮的打量着面前的人,许久,才淡笑道:“穆皇子这条件,朕不太满意。”

“哦?如何不满意?”伴随着说话,假喉结滚动,雨夜昏黄的烛光下,很好的隐瞒着她‘女’人的身份。一子落下,‘精’准的破了南世君西边的合围。

南世君眸‘色’中闪过经赞,‘唇’角浮笑:“像穆皇子这样的当代英杰,若给纳兰家做了陪葬岂不可惜?你也是谋天下之人,何不与我联盟,吞了北昌这块硬骨。”

纳兰芮雪冷眸一抬,迸出几缕‘阴’寒的鸷光,末了,冰冷道:“你可以不同意,但我的条件只有这些,兵权给你,‘女’人给我,你似乎赚不少。”

南世君抚须一笑,低垂的眸‘色’‘精’光划过。“恕我直问,后日北宫晟可是会点名纳兰芮雪?”

“他点不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要什么。”

雨声越来越大,呼啸的风将烛火晃了晃,南世君紧盯着面前这张带着面具的容颜,清冷的目光没有半分涟漪。

这种镇定与从容,浑然天成的冷冽气势,让人无暇移目。他开始好奇这样一张平淡无奇的面容下真实隐藏的容颜该是怎样?

见南世君紧盯着她面容看,她毫不惧‘色’的半抬厉眸,冷声道:“不要关心太多你不该知道的内容,小心眼睛~。”

悠悠‘荡’‘荡’的声音饱含着淡淡的杀气,南世君愕然,对方言辞中取他金目的狂妄让他有些怔愣。

综观棋局,他落下一子,全局合围的战术要很快要侵吞掉对方所有的挣扎,‘唇’角勾起冷笑。“穆皇子果然非同凡人。只是恕我不明白,一个‘女’人真值得你与北宫晟争夺?”

纳兰芮雪冷眼淡扫战局,从容落子,反向侵围。末了淡吐:“说少了,你忘了算上你宝贝儿子。”

南枫?南世君愕然,枫儿不是只是听他的命令收拾纳兰家吗?怎么会真想要纳兰芮雪?

若真是这样,纳兰芮雪有什么特殊的?值得三国男人竞相追逐?

不就是他们南通的一个笑话吗?

幽暗的烛火中,南世君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人,渐渐眼底划过会然的‘精’光,末了,淡笑道:“行,朕便答应了你的提议,不过……。”他没往下说,意图却不言而喻。

手中落下一子,继而道:“看样子,寡人赢了?”

“放心,大婚之日,自会有人送到你手中。”纳兰芮雪毫不介意的将手中棋子往棋盒一扔,拍拍手道:“输了,但愿下一次能赢。”

“还有下次吗?”

“说不准呢?”她冷冽一瞟,转眸望向窗外的雨帘,眼神飘忽不定。“或许下次对弈便是你找我了。”

“那朕等着那一天。”

“告辞。”她起身,抱拳躹礼,转身离开。

昏黄的烛光将她的身影拉的很长,南世君慵懒的靠在太妃枕上,狭长的眸子半眯,目光幽幽的让人猜不到意图。

屋外雨声沥沥,下的南通一片浸湿。

第二日的天空依然如捅了篓子般,‘阴’雨连绵,几‘欲’断魂。

纳兰芮雪撑着伞回将军府时,‘门’口伫立着两匹幽黑‘精’键的汗血宝马,她抬眸冷看一眼,默不作声朝内走去。

江风与漠北也正朝外走来,薛桦跟在身后,看面‘色’即是逐客模样。

突然,江风被漠北捅了捅胳膊。

两人皆向来人看去,陌生到不能再陌生的男人,可让漠北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

纳兰芮雪错身时淡淡的瞟了两人一眼,轻轻回眸,默不作声的上前对薛桦作揖道:“薛管家,许掌柜让我来见纳兰老将军,敢问将军可在家?”

薛桦上下打量了下来人,‘精’明的眸光中闪过一道暗流,点点头:“在,进来吧。”

两人朝里内走去,江风回眸看了一眼,拽拽怔愣的漠北。“走吧,不是。”

“不是吗?”漠北疑‘惑’,为什么那种清冷好像在哪里见过?

“身形不像,太瘦了。”

漠北点点头,两人上马朝山庄奔去。

山庄的阁内,江淮与青芙在‘床’边担忧的看着从昨夜倒下后就高烧不断深陷昏‘迷’的王爷,心似乎被什么揪得生疼生疼的。

对于摧毁小姐心防的孩子,青芙也不能说什么,晟王爷二十六了,有孩子也是正常的事情,小姐虽然不喜,但也不是那种不分是非之人,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在听到青萝说出小主子后,那种急速暗淡的神情。

见晟王爷仍在昏‘迷’中,青芙胳膊兑了兑身边的江淮,淡淡道:“都这样了,明天还能去吗?反正小姐也不会出现,不如还是取消了吧。”

江淮淡瞟青芙一眼,摇头道:“我不是江风。”

言下之意,他不会替王爷擅作主张。“如果明天王爷醒不来,我便代他去。”

青芙瘪瘪嘴,突然眼前一亮,一把抓住江淮的手往撤。“走,陪我回趟将军府。”

江淮眼眸诧异的瞟了眼青芙紧抓他的手,顿了一瞬,点头道:“好。”

将军府内,薛桦诧异的看着身边行走的人,环顾四周后,小声问道:“小姐怎么这副装扮?”

纳兰芮雪冷锐的眸‘色’一抬,淡淡道:“不要跟任何人说我来过,我看下父亲就走。”

薛桦诧异,还是微微颔首。“好。”

想了想又道:“你这几日院子时常有人出没,昨天夜里,神秘人也来了次。”

“知道了。”她淡语,没有任何‘波’澜。

两人默不作声的往纳兰兴德所住的院落走去,雨声沥沥,薛桦担忧的瞟了身边人两眼,这……消瘦的也太快了,如果不是太熟悉她的眼神,他也差点没认出来。

夫人当年走的时候,托付琢‘玉’楼七十二死士,誓死保护小姐。

如今小姐这番模样,倒让他心头升起不祥的预感。

太冷了,也不畏寒了,以前小姐看到下雨都是避而远之,懒得出‘门’的,如今面对如此磅礴的大雨,眉‘色’幽淡,毫不介意那些零星的飘雨吹到她身上。

静静的,似乎天地孑然一人。

以前是孤傲,现在是似幽灵般的孤冷,眼神中没有半分‘色’彩,似乎整个人除了呼吸与行动,看不出这是个活着的人。

两人行至院‘门’前,纳兰芮雪将面容上的人皮面具一摘,揣进怀中,正准备朝内走去,便听到里面哭泣的声音传出。

“老爷!为什么啊?为什么选妃名字只报纳兰芮雪一人?如秋有婚约就算了,迎‘春’跟初夏为什么不能去?”惠氏的声音尖烈。

话音刚落完,方氏怯怯的声音也传出:“大小姐不也有婚约吗?有婚约的能去,没婚约的不能去?”

她心头一震,爹……竟真的希望她嫁给北宫晟吗?难道那日真的是试探?想起爹那愤怒的一巴掌落下时,那个将她一把护在怀中的男人。

想到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敢跟他爹叫板的男人。

想到那个对着爹说,她是他的‘女’人的男人。

清淡的眸光中有沁出一丝温热,抬头望天,终没落下。

迎‘春’淡淡的‘抽’泣响起:“娘,别说了,爹至始至终心中只有雪儿,我们都不是他‘女’儿。”

初夏愠怒。“三姐你胡说什么,爹对你怎么样你最清楚,你又不是嫁不出去,爹既然安排了,就照爹说的做呗。”

方氏急忙哽咽道:“夏儿,你!”

纳兰初夏厉吼,虽然十三,但言辞的锐利不容小觑。“长姐已经失踪几天了,你们此刻不关心她去哪了,关心明天谁能嫁给晟王爷?到底是不是一家人?名利就那么重要吗?谁爱嫁谁嫁!反正别算我!”

怒气的一把推开阁‘门’,顿时,空气凝滞,阁内的人一片惊吸气。

纳兰芮雪淡望着诧异看着她的初夏,几天了,‘唇’角终于勾起一丝淡淡的弧度。

初夏看着面前急速消瘦的长姐,清亮的眼眸中满是不置信,怔了怔神,撑起油纸伞朝外走去,擦身而过的时候低声道:“老地方等你。”

纳兰芮雪淡淡点头,缓缓走进阁内,将油纸伞合拢放在墙角,走到一侧的太师椅中坐下。

除了跪在屋子正中的惠氏母‘女’及怔愣的方氏,赵姨娘与纳兰如秋此刻安静的坐在另一侧。

如秋见她进来后,美瞳中滑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淡淡的半合上眼帘,似乎一切都事不关己,幽淡的找不到往日美‘艳’的光芒。

屋外风雨‘交’加,一阵惊雷滚滚而来,吓得惠氏母‘女’不自觉缩了缩脑袋。

纳兰兴德鹰目担忧的看着雪儿,这多半个月起初没见着她,但家里谁也没在意,毕竟她向来来去无踪。

可这几日她院落频频进人终于让人意识到了不对劲,今日晟王爷的人又登‘门’造访,所有人才意识到,原来雪儿已经失踪了这么多天,而没有一个人发觉。

他的‘女’儿竟如此孤独,一直扮演着被人遗忘的身份。

瞧着她眼底的寞落与清冷,他心中一揪,虽然隐隐猜到出了什么事,可这样的结果还是不能接受。

是他错了吗?他不该给她看宗卷的……,明知道她是个将纳兰家生死荣辱都抗在肩上的人,就算知道了起因,又能怎样?祖训难违,他自己都做不到,更何况‘女’儿。

许久,‘阴’暗的屋内谁也没开口说话,纳兰芮雪淡瞟了一眼怔望着她的纳兰迎‘春’,‘唇’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爹,报迎‘春’的名字吧。”

什么!众人皆惊愕,连如秋都抬眸朝她望去。

“报吧,他会娶迎‘春’的。”见众人皆怔,她继续淡淡开口,声音幽若,含着一丝肯定的微叹。

纳兰兴德怔愣。“雪儿……。”

“行了,都下去吧,我有事跟爹说。”她轻轻摆了摆手,瘦的只剩骨架的芊芊皓腕让人看着心疼,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如秋率先起身。

“走吧,人家亲亲父‘女’要谈心,我们这些碍眼的走吧。”含着冷笑,如秋微闭了闭眼,顿了一瞬朝外走去。

阁内稀稀拉拉散去后,纳兰兴德看着她,往日凌厉的声音只剩下半分沙哑:“雪儿,纳兰家到我这一辈,断了即是天意,有些责任你可以不用……。”

“爹不用说了,只要我一天叫纳兰芮雪,我便是纳兰家的人。”她淡淡一笑,望向爹两鬓的斑白,眼角湿润,转身跪下。

俯身叩首道:“原谅此生‘女’儿不孝。”

“不嫁就不嫁,为父养你十八年,即能养你八十年。”纳兰兴德扶起她,抱在怀中,咯人的触感让他做父亲的辛酸。“我纳兰氏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纳兰氏的姑娘个个都不逊于男子,不要为任何一个男人伤心,就算天下都抛弃你了,你还有家,还有爹。”

“爹……。”她哽咽,埋在爹肩头低泣。

‘门’外,一个‘女’子静静的透过纱窗望着里内,眼角滑泪,转身离去。

告别父亲后,纳兰芮雪一擦眼角余泪,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院落空空‘荡’‘荡’,她暗淡的扫了一眼,推开浮灰的‘门’阁,屋内被收拾过了,‘床’上的东西也不见了,‘唇’角勾起苦笑。

想必他已见着了吧,走到‘床’边,手在‘床’下一‘摸’,不一会儿,原本铺着木板的地面裂开一道缝隙,渐渐扩成供一人出入的暗道。

她步步缓入,待人完全没入后,地板又渐渐合拢,不留痕迹。

“我跟你说,夫人当年给小姐留了好多灵丹妙‘药’,说不准能救神仙哥哥一命。”不一会儿,青芙走进阁内,边走边跟江淮叨叨。

顺道打开的地道的暗‘门’,先走了进去,江淮瞟了眼地上浮灰上的脚印,眼底划过一丝光芒,紧跟入内。

里内是个地窖,比较‘潮’湿,但很大,可以说纳兰芮雪的院落整个地下都是地窖,里面隔间不多,每一间都蹲着书架,博柜,无数的书籍与瓶瓶罐罐陈列其中。

宛如一个‘药’典世家的藏楼,淡淡弥漫的‘药’香味与纸墨的清香杂糅在一起,极是壮观。

江淮眼眸四瞟,见青芙走到一个隔间内,对着一大堆‘色’彩斑斓的小瓶子寻找什么,不由蹙了眉头:“你这么做,不怕你家小姐生气?”

这丫头也真大胆,敢擅自动主子的东西。

“我不是青萝。”青芙回头,灿然一笑。

让江淮想起他先前说他不是江风,不由好笑,无奈的摇摇头,这丫头!

青芙边找边絮絮道:“神仙哥哥都成这样了,小姐生气也是明天的事,先救人要紧啦。小姐再生气,再伤心也不会想看到神仙哥哥就这么死了。”

“哎!你别愣着,帮我找找有没有凝魄还魂丹。我记得以前就摆在这个隔间的。”青芙翻了一遍,发现似乎‘药’少了几味,毫不客气的推了江淮一下吩咐道。

“凝魄还魂丹?”江淮诧异,这不是天下洪‘门’庄从不外传的丹‘药’吗?他听王爷提起过,洪‘门’庄是‘药’典世家,居在世外之处,无人能找到洪‘门’庄的入口,洪‘门’庄练的是天下最续魂的丹‘药’,做的是天下最断肠的毒‘药’。

但不管是哪种‘药’,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世间稀物,洪‘门’庄的人都有怪脾气,练‘药’不用‘药’,用‘药’皆是毒‘药’。

而凝魄还魂丹据说是世间可以起死回生,解百毒,通经脉的神‘药’。

纳兰小姐怎么会有这种‘药’?

瞟了眼其余的罐子,倒没什么特别之处,或许是青芙记错了吧?

江淮也随着她翻了几遍,没见到什么世间绝味的丹‘药’,不过的确找到了几味宁心参补的‘药’丸。

青芙不满的撇撇嘴:“也不知道小姐将‘药’‘弄’哪里去了,如此看来,只能先给神仙哥哥用着了,等找到小姐再问问吧。”

好奇怪,最好的几味‘药’都不见了。

江淮点点头,道:“只能先救急了,我去写封信留下,但愿纳兰小姐见着我们‘私’自拿‘药’不会生气。”

“写信?不用吧。又不是什么名贵的‘药’。”青芙不置可否,打开机关,朝上走去。

江淮跟在身后淡笑:“江风的亏还没吃够?一封信没送到让你家小姐这么伤心,再让她知道你‘私’自拿‘药’,背叛她,她不伤心死?”

“小姐才没你想的那么懦弱,再说了!神仙哥哥说了,亲者,明其目,尊其义,承其诺,肱羽之力,非善行不可为也。我这是善行,善行你懂吗?”青芙大大咧咧的爬上去,又将江淮拽上去。

地道‘门’重新合上,最深处的暗影里,她淡淡的站在原地,清冷的目光扫向被青芙翻得‘乱’七八糟的柜子,微微抬起手。

手中的青釉瓷瓶上雕刻着小小的五个字“凝魄还魂丹。”

素手紧攥了攥,缓缓放下。

夜里,青芙与江淮将其余的人全部支开,守在青萝的房间,透过窗格朝外淡瞟。

“你说,小姐会来吗?”青芙等了好久,却迟迟不见任何响动,有些着急。

江淮转眸,眼光深邃的瞟了眼身侧这个看着傻乎乎,但是心里无比透明的丫头,‘唇’角浮起淡笑:“不知道。”

开始他以为她只是随意叨叨,不想她只是装作不知道,跟他很有默契的一问一答。

他推断,当时纳兰小姐应该就在那里,如果他们去找她,她会转身离开,而她的武功,只怕没人能追的上。

所以他只能跟青芙演戏,他开始有些好奇,纳兰小姐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

青萝决绝,青芙聪慧。她们都如此衷心着这个‘女’人,这个谜一般,‘弄’的他家王爷倾心相守,心碎黯然的‘女’人。

可随着愈演愈深的雨沥沥而下,依旧没见到半个身影。

等待的两人越来越绝望,神‘色’渐渐暗淡下来。

北宫晟所睡的房间内,没有燃灯,纳兰芮雪静静的站在他的‘床’边,看着安静沉睡的他,久久默然不语。

她知道那两人在做戏,可还是不由自主的跟着他们到了这里。

此刻看着他如此没有生命的静趟在‘床’上,身侧的桌子上,一大堆‘药’与渗着血的绷带都说明着他此刻在经受着什么。

他眉‘色’很淡,俊魅的面容没有半分血‘色’,如同枯槁一般。

顿了些许,她终于还是从腰间掏出细瓶,倒出一颗凝魄还魂丹含在自己‘唇’中,走上前微抬起他的下巴,四‘唇’相偎,缓缓渡入。

他似乎没有一丝力气,几乎不用拗,便轻松探进他的‘唇’内,她的舌尖卷着他静默的舌将‘药’丸细细融化成‘药’汁,一点点流进喉咙。

时间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

‘唇’齿间那柔软的触感让她脑海中过电般闪过很多画面,每一面都让她如此的怔神。

待‘药’汁全部流入后,她慢慢退出,末了,顿了一瞬,对着那抹没有血‘色’的红‘唇’浅浅一啄,淡瞟一眼他一直攥在手心的字条,一步步退后,决绝的转身离开。

合上窗扉,她消失在飘雨的夜。

有些伤,不是悔恨可以弥补的,有些痛,不是错过就能掩埋的。

不想再伤,所以绝情。

不想再痛,所以离开。

她宁愿一个人,也不想再去爱上谁。

一个人,‘挺’好的。

第二天清晨,天终于转晴,江淮等人看着面‘色’虽然好转,但是依然还在昏‘迷’中的王爷,微叹口气,开始拿出人皮面具装扮。

不一会儿,一行人离开。

青芙望着地上一滩久久未干的水滩,又瞟了眼另一侧的窗格,眼神渐渐暗淡。

如果开始觉得是因为误会所以小姐伤心,此刻她才真正感到绝望,也才明白为什么神仙哥哥会那么沉默,会笑的那么清淡。

不是因为身体的虚弱,不是因为伤口的发炎,而是内心的骤凉。

他太了解小姐,他知道,就算解开误会,小姐也不会回来了。

那种绝望才是让他轰然倒塌的根源。

小姐是哀默大于心死。

神仙哥哥是心死大于哀默。

青芙缓缓泪流。

小姐,你终于还是放弃了吗?

今日的南通张灯结彩,下了两天一夜的雨洗刷掉一切‘阴’霾,将天空洗出碧碧的浅蓝,一道彩虹斜挂天际,百‘花’盛开,灵雀齐鸣。

南通人在今日都簇到京城城‘门’附近观看。

想见见这位号称天下第一俊美,文韬武略,百战无败的战神王爷是何等风姿。

人山人海的百姓前,南通伏虎营士兵虎头银甲整齐的封锁住,给前方皇族留下宽阔的地方。

南世君金冠‘玉’带,明黄龙袍。

南枫银蟒白袍,银冠‘玉’簪。

苏墨青衫隐隐,面带银‘色’麒麟头面具。

数名皇子红袍吉服,身后文武百官位列两侧,都屏气凝神。

辰时刚到,远处轰鸣整列的声音便渐渐传进。

远处百人青甲粼粼骑着汗血宝马的士兵开道后,迎来五人一身白袍的少将,‘胸’前繁琐‘精’绣的青龙图案,肩与护腕都坠着银‘色’的龙形护甲。

五人皆是八尺身姿,修长‘精’键,而周身浑然天成的气势让人无暇移目。

虽然样貌不同,但无一例外的面容冷酷,腰脊笔直,一瞧都是身经百战的铁骨汉子,完全不同于南通这边世家子弟。

五人驭马而行的姿势狂妄,凌霸,又步调一致。与前方青甲士兵所骑战马形成呼应之势,整齐的马蹄声似乎要将大地踩踏。

铁甲所发出的“噌噌”之声也有规律的齐声作响。

整个队伍,除了整齐,还是整齐,没人左顾右盼,都是一脸冷毅的望着前方。

南通这边一片哗然,从未见过如此气势磅礴的队伍,纵然只有百余人,可似乎瞧得万人方阵,这便是享誉天下的青龙部一角?

一片惊叹与哗然都无声阐述着一个消息,北宫晟这个神话一般的男人,他拥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引人注目,令人折服。

少将身后,一金冠男子骑着白马雍容而行,迎着阳光,他俊美的面容引起了人群更大的喧哗与躁动。

天!这是不是凡人?太隽美,太冷峻,太妖孽。完美的‘玉’颜上透出的气质更让人不敢喘气,似乎天地间谁在他面前喧哗一声都是一种亵渎。

他驭马到跟前时,原本南通焦躁的人群瞬间安静,都屏气凝神的望着面前不似凡人般的容颜。

一直以为南通枫王爷已经是世间罕见的俊美面容,此刻一对比北宫晟摄政王,犹如月亮遇到了太阳。完全被其光芒所掩盖。

南枫愠怒的扫了眼四周那惊诧震撼的目光,攥了攥拳头。

“北宫晟”身后也跟着百余名青龙部的士兵,前后气势惊天,彻底行至京‘门’前的时候,五位少将与他一起翻身跃马,稳稳落地。

南世君眸‘色’深邃的打量了下面前世人传的神乎其神的男子,眼底掠过一丝惊讶,似乎除了长相出众,部队良整,虽然看起来英姿勃勃,但瞧起来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见“北宫晟”走至他面前,他抱拳淡笑道:“摄政王一路劳顿。”

“北宫晟”正准备回答。

人群中一片惊呼,远处一个如风彻般的人影直奔京‘门’而来,虚影?还是鬼魂?人的轻功能好到这样?形如疾风,奔若狂河。

南世君等人皆瞠目,刺客?还是?

“北宫晟”与五少将回眸,眼神都‘露’出一种欣喜。

下一瞬间,那人影轻点着青龙部士兵的肩几跃,一个飞旋后轻盈落地,稳稳落在场地中央。

众人一片哗然,怎么有两个摄政王?

一个六龙金冠,身着降红‘色’飞龙袍,腰缠金缕带。典型的王侯装扮,贵气十足。

一个一身素白,薄薄两件的单衫,从上到下除了腰间一枚做活扣的羊脂白‘玉’的‘玉’佩扣,无一丝装饰,而他负手而立的瞬间,所有人才觉得这才是北宫晟,没有为什么。

即便他只是负手背后随意一站,面容也没有强装威严,可众人就觉得,这样的男子才是那个享誉天下的摄政王北宫晟!

那种浑然天成的凌霸的气势,即便是眼神淡瞟,也透‘露’出的是一种王者般的自信,犹如高傲的雄狮,让人必须仰望。

事实也与众人预想的一样,金冠的“北宫晟”大手一挥,扯掉了人皮面具,同其余五少将一起“唰唰!”两下,整齐的单膝跪地,抱拳躹礼道:“王爷。”

北宫晟微微颔首,摆了摆手,六少将起身,而他墨‘色’的瞳仁毫无保留的朝苏墨瞟去。

众人随着他的视线望向苏墨,而下一瞬间又是一阵惊呼,从百官身后渐渐又踱步出来一个苏墨,走到南世君身边的“苏墨”身边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行了,下去吧。”

南世君身边的“苏墨”转头,亦抱拳躹礼,一扯面具转身离去。

原来是纳兰府的管家薛桦所饰。

这双双大变活人让人瞠目结舌。

纳兰芮雪一身素白衣衫,静静的负手而立,面容上的银‘色’麒麟面具在阳光下反‘射’出渗人的光芒,单薄的身躯让人一瞧都觉得她是否下一瞬间会被风吹走,但偏偏她透‘露’出的清冷又让人觉得是如此的胆寒。

好似一座终年不化的雪山,令人望而生畏,不敢造次。仿佛若有人敢小瞧此人,下一瞬间,等待的就是冰冷不留情面的肃杀。

北宫晟透过面具准确无误的对上那双清冷的眼眸。

时间静止,只剩下两人默默的对望。

良久,纳兰芮雪淡淡开口道:“摄政王,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北宫晟‘唇’角抿出一丝倾世的淡笑。“苏校尉,劳烦挂心,本王无恙,你可安好?”

“还不错。”她云淡风轻的抬眸一笑。

天地凝华,唯有两人对望的目光静止在这一刻,‘春’风卷起两人的白衫,‘交’汇成一道解不开的轻语。

我还好,你呢?

我也好,勿念……。

命运的齿轮开始运转,天地间的一切都从今日开始不同。

是他和她,人生转折的起点,也是这片洪荒土地新纪元的开启。

后来有人问过他们,是否就是那一眼,才有了后来的千古帝后的传奇。

北宫晟淡笑:“冥冥中自由天意。”

纳兰芮雪淡笑:“人生便是这样,没有死,哪来的生?所以命不薄待,终得相守。”

★不当后妈,不狗血。艾玛,预知后事如何,请看明日章节!切看晟晟如何再度撬开雪儿的心‘门’吧。故事从今天起,就真正开始了。

以前的宠,那是小宠,作者让你们在后面见见什么叫大宠,嘿嘿。

相爱不易,且行且珍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