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到的时候,这些日子厮杀精疲力尽的伏虎营纷纷攥紧了拳头,青筋迸露,当夜,整个大营笼罩在萧瑟之中。悫鹉琻浪
纳兰芮雪看着眼前的一切,默不作声,身侧陈凡等人只剩下无力的苦笑锞。
“苏校尉……。”
杨衡等人面面相觑后,欲言又止。
“走吧,去山里打点野物,周坤,陈凡,你们带人去挖点野菜。”她翻身上马,杨衡跟方少坤紧随其后铪。
两个时辰后,纳兰芮雪坐在篝火前望着寥寥焰火发呆,苏子安走进,递给他一块烤好的兔子肉。“吃点吧。”
她似乎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这半多个月营里伙食很不好,他没想到这个丫头居然跟士兵一样,吃糠粥,吃咸菜,没有半分优越,其实她本可以要求特殊的……。
她回眸看了苏子安,淡笑了瞬,并没有接过。此刻她已经揭了麒麟面具,带着酷似叶云的男性人皮面具,所以面部的线条还是可以看出来些,很愁淡,不知在忧虑什么。
苏子安环顾四周后,凑上前小声道:“怎么了?吃点吧。”
她垂眸扫了眼,眉头紧皱。“拿远点!我不吃。”
“吃点吧,总饿着晟会心疼的。”他又递近了点,刹那间,纳兰芮雪一口没憋住,急忙侧头吐去。
油腥的味道让她感到极度恶心,胃里翻江倒海,酸水作俑,身体的反应让心头的担忧瞬凉如冰。
苏子安几乎是同一时间立刻抓住了她的脉搏,她想抽手时已经来不及。
不等他喜上眉梢,她率先冰冷道:“不准告诉他!”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她口气更加淬冷,听得苏子安心头一阵哆嗦。
手缓缓滑下自己的小腹,月信晚了近一周,如果没猜错,应该就是在山里的那一次吧……。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孩子会在这个时候突入而至,想想这半个月自己所呆的环境,就有无边的愧疚。
可接下来……,境遇会更糟,她要怎么让他知道?事情成功与否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她不能让他的心疼成为这么长时间努力功亏一篑的原因。
苏子安隐隐也猜到了端由,微叹一口气。“你也该知道你的身子有孕很难,再这么下去,孩子……。”他没往下说,可她明白。
面色瞬白了几分,她咬牙道:“不会有事的!”她虽然体寒,但是身体从别的方面看还是很健康的,她会好好保护“她”……。
“我去给你炖点药膳吃吧。”见她坚持,他也没阻拦,毕竟这些年晟图的是什么,他们都明白,如果功亏一篑,那未来路会更加艰难,虽然不忍,目前也只能委屈她了……。
只是……,脉象真的太弱了,体寒不容易受孕不说,还容易流产,这天天稀粥野菜的吃下去,人受得了,孩子受不了啊。
而苏子安不知道的是,纳兰芮雪的忧愁根本不是这……。
对着篝火,她眼神更加飘渺……,未来,真要带着孩子一起去赌吗?
五指紧扣在小腹,她攥的很紧,很紧……。
第二天,天还未亮,前帐的哨兵烽火之声传来:“报……!”
“后山发现大量粮草!几百车!”
一句消息如涨了翅膀般飞也似的传遍全营,每个人喜上眉梢,连杨衡等人都激动万分,冲进军帐后,都在对上苏校尉冰冷的面具后,蔫了下来。
她翻着军书,声色冷淡道:“有就有,又不是我军粮草,你们激动个什么劲?”
几人对视一眼,不再吭声。
她似乎意识到什么,锐冷抬眸道:“你们拉回来了?”
依然一片沉默。
“说!你们是不是拉回来了!”高八分的声音吓得所有人一阵哆嗦,立刻单膝跪倒一片。
杨衡抱拳:“属下擅作主张!可……苏校尉,朝廷断我军粮草,再这么下去,兄弟们会饿死的!”
他们都知道粮草来自哪里,这半个多月跟青龙部的厮杀,相互看对方的眼神都已经明了。前两天景南跟陈凡打的时候,一枪将陈凡挑下马,诧异问道:“你们怎么最近越来越没力气?”
众人汗颜,谁也没好意思开口。
“等着!我回去禀报王爷。”说罢,景南就率兵离开了。
而喻。
“啪!”纳兰芮雪将书往木案上一撂,怒吼道:“你们疯了吗?敌军的粮草也敢接?你们是打算叛国还是造反?”
众人心头一颤,冷汗森流。
杨衡咬了咬牙,道:“苏校尉!没人认领的粮草,哪里是敌军的!”
“对!苏校尉,车子上又没写是青龙部送来的!我们不承认就好了。”陈凡想到这半个多月将士们各个食不果腹,心里就在揪痛。
方少坤与周坤也随声附和。
“你们反了吗?你们祖氏有几条命能被抄?不知道?你们装不知道,皇上就不知道了吗?为什么断我军粮草你们不清楚!”
纳兰芮雪一脚踹开凳子,一掌拍在木桌上。“咔!”木桌传来龟裂之声。
杨衡等人知晓这是苏校尉发怒前兆,心中怨怒也更胜。“苏校尉!这事也不能怪我们,这半个月我们一直在卖命的拼杀,可摄政王又不是三岁孩童!他什么名声别人又不是没听过,将军府前能一人大战千人!皇上都打不过,这事怪我们岂非作难!”
“就是!我们卖命在前面拼杀,皇家军就坐拥在城池内掠夺百姓,皇上不罚他们,罚我们,岂非太过昏庸!”
几人阵阵有词,纳兰芮雪听完,冷笑一瞬。“所以,你们是打算反了?”
冰冷如刀的声音犹如荒山枯骨,吹的他们后襟发凉。
几人面面相觑……,他们只是想将粮草留下而已,饿肚子的滋味真心不好受,虽然心里其实已经偏向北军了,但叛国……,谁也不敢真走到那一步。
微叹一口气,谁也没再挣扎。
“去吧!烧了。越快越好,不要等皇上的探子将我军的消息带回朝堂。各位都是南通的精英,叛国,辱没祖上的事,谁也不能担了这责任,何况各位亲眷都还在关内,以后别意气用事了。”
见他们安分,纳兰芮雪软了口气,挥挥手散去。
粮草的火染红天际的时候,伏虎营上下凝视着火光,十指越蜷越紧……,眸光中的暗红犹如渐渐苏醒野兽,只待嘶吼。
***
事情传到南世君耳朵后,他微微诧异,阴鸷的眸光泛出更深的冷意,立刻安排顾百胜封城,不让伏虎营进城搜到一颗粮。
北宫晟接到景南的回禀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淡淡点头。“给城内百姓送过去吧,总有愿意给他们的。”
“是!”
几千石粮食运送城内,很快,夕楠从南方高价买的盐也运送回来,途径过的时候,接到了北宫晟的吩咐,见百姓就留送些。
百姓开始不敢拿,毕竟是敌军送来的,可总有胆大的,一旦开了头,就抑制不住。特别是听到还在北军控制下的百里国土上,数十座城池从未缺粮断粮,北昌的军队依然从未进过城,更是觉得悔不当初。
等顾百胜接到圣旨的时候,北方已经大肆放粮三日,这让早按耐不住的顾百胜这下有了借口,朝廷给的粮越来越少,盐又根本买不到,众人早就有气无力,食不下咽了。当夜就吩咐皇家军将百姓手中的粮盐洗劫一空。
美其名曰遵照圣旨,断伏虎营粮草。
可皇家军为虎作伥的总是小部分,大部分都还是普通百姓家的男子,看到家徒四壁的屋子,那些嗷嗷待哺的孩子,那些风烛残年的老人,很多人都想起了自己贫穷的家里。还是不忍,都象征性的收了些,转身离开。
夜里,高楼里,顾百胜带着亲信们开酒狂欢,远处的城门处,刘源与赵一铭跟士兵们围城一团继续闲聊。
“刘少将,你们怎么不去跟顾将军他们喝酒?”
刘源不语,赵一铭拍拍他的肩膀,无奈笑道:“想到今日他们狂欢的理由,谁喝的下去?”
赵一铭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暗淡了神色。这些日子,百姓那无助茫然的眼神,让人越来越心痛,而百姓对他们越来越愤恨的眼神,他们也看在眼里……。
谁都没有办法,军人的职责就是服从,顾将军不出去打仗,他们也不能擅自而出,倒是刘少将跟赵少将能领着一些旧部偶尔出去帮忙,已尽职责,这事已经在私下传开了。但无一例外,竟谁也没上去打报告。
军人,就该战场上厮杀!天天窝在城内鱼肉百姓,他们跟强盗悍匪有什么区别?
“刘少将,别郁闷了!再讲讲摄政王怎么跟苏校尉斗智的事情吧!”
“对对对,我要听智取卿周山的事!听说那一次,苏校尉让摄政王吃了个大亏!”
此埋没,跟着这样的皇上,真的是亏了你们了。”周大明继续劝说。
一句话犹如炸响的惊雷,让所有人的心头点亮了一种期翼,是的!也许是一颗深埋在心底的种子,一旦有人开了这个口,就会迅速发芽。
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从天下齐名那天开始吧,他们都对那边充满了好奇。也许是从第一次交锋开始吧,他们开始惺惺相惜。也许是从那夜摄政王闯进南营开始吧,虽不知道原因,但能看出来摄政王是真的关心苏校尉。也许是从那一刻退兵开始,也许是从那天赠粮开始,也许是从这一刻开始……。
纳兰芮雪怔愣,皱眉四扫了下周围,低声道:“周知县,此话不可乱讲!”
“是!是老朽唐突了。”周大明作揖赔礼。
两人又就粮食的事推了好久,最后周大明等人最终架不住她的言论,只好带着人离开。
众人目送人远离后,眼底渐渐充斥进更复杂的迷茫。
天渐渐破晓,朝阳的金芒洒满大地,纳兰芮雪看着天际许久,松开袖中紧攥的手心,对着众人淡淡道:“不要怪我,各位都有妻儿家眷,天亡我们无畏,人亡我们无畏,可我们存在的意义,除了保家卫国,除了天地道义,还有各自要承担的责任,这粮,我们不能收。”
说罢,她深叹一口气,钻进了军帐。众人面面相觑,无奈中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特别是看到刚才离开的一群人后……。
军帐内,苏子安支着头撇着嘴不满看着她:“你多少留点啊!你的孩子……!”
真没见过这样拼的女人,不拿自己当回事就算了,居然连孩子都这么委屈着,这事晟若知道,肯定是要发天火了。要知道晟多恨他的娘,多恨一个女人不能好好照顾自己的孩子。
晟当时之所以让宁羽然留下孩子,一方面是亲骨肉,的确不舍得也做不到,一方面是因为宁羽然敢为了孩子豁出去一切,虽然那个女人晟一点儿也不喜欢,但是就这一点来说,晟还是蛮尊重她的。
可偏偏晟爱上一个纳兰芮雪这样的女人……,苏子安真的有些理解不了。
“我不能为了我的孩子,让更多的孩子受战祸之苦。”她怒横一记,朝内帐走去。
她的手心中,全是指甲的深印……。就在那一刻,她差点就点头了,可只要想到可能会发生的战祸……,就无法做到。已经让百姓承受流离之苦,一招棋差满盘皆输的错,她不能犯。
周大明等人途径北方的时候,诉说了那边的情况,青龙六将喜不自胜,派人安顿好他们后,开始相互击掌。
王爷说粮送出去,自然有人过来,看来是真的!而且听周大明的意思,他们这是第一波,已经有其余两县的知县也在暗动了,而且皇家军那边也开始动摇。
帐内,北宫晟思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黑眸凝望着日落月升的天空,紧蹙了眉峰,给众人丢下一句:“江淮跟江风留守,剩下的跟我来!”就转身不见了踪影。
北宫晟独自大摇大摆,不等众人入睡就出现在伏虎营,这次四大副将想帮瞒都瞒不住了,他肆无忌惮的走进纳兰芮雪的主帐,徒留全营将士面面相觑,跟活见鬼一样。
帐内,苏子安正缠着纳兰芮雪给喂药膳,真受不了这女人了!天天拼命不说,还不爱喝药,说味道太大不好喝!好喝她别折腾自己啊!
“你,再,再喝一口,啊,就一口!”苏子安举着汤匙追着她转圈。
“不喝了!不喝了!一天四五碗,你有完没完!”她蹙眉,烦躁死了。简直想将他一拳揍晕,让他安静一会儿。他是老太太转世吗?怎么这么烦人?
那东西说苦不苦,说酸不酸,软糊糊的还带着股刺鼻的异味儿,实在不是人喝的东西。
她感觉再喝下去,孩子都该吐出来了。
北宫晟掀开帐帘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纳兰芮雪从桌子上往下跳,苏子安捧着药碗正准备往桌子上爬的奇怪景象。
呃……,苏子安这一次扫了一圈,确定自己行为还算正常,应该不会挨打后,顺了口气,正想劝北宫晟哄他女人赶紧把安胎药喝了,一阵旋风吹来,纳兰芮雪躲过碗一饮而尽,将碗塞给他。“行了行了,赶紧走。”
才顿一瞬,见他怔愣,一飞腿横扫过来。
“赶紧走!”
“哎哟!”苏子安悲催的摔了个狗吃屎,碗脱手,华丽丽的朝空中甩去。
再抬头时,瓷碗已经在北宫晟手中,他黑眸疑惑的扫了眼两人,缓缓举过碗在鼻下嗅了嗅,峰眉紧皱。“喝的这是什么?”
天后,说好最近不要见面的吗?他怎么来了?还是在这种时候!
他起疑心了吗?她该怎么办?怎么解释?这……。
忐忑不安的扫了苏子安一眼,苏子安几乎欲哭无泪,这要被晟发现他知情不报,会不会又揍一顿?这种事情要瞒着,肯定不会像上次抱他媳妇那么简单了,天,他为什么要活在这对奇怪的夫妻之间?他突然开始想娘……。
都说没娘的孩子像根草,所以他这辈子才会如此悲催吗?他突然好想当个宝……。
闷闷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灰,扫了眼那个已经脑袋有些缩的女人,只得摆出英勇就义的姿势。“这……。”
“她怕苦,下次加点蜂蜜。”北宫晟实在懒得跟他废话,淡淡嘱咐后,将药碗塞给他,示意他出去。
苏子安如临大赦,如一阵风蹿了出去,一掀开帐帘,看到门外乌压压一片脑袋,都一副里面发生了什么?老实交代的表情,他费力的咽了口口水,脑海里只出现几个字。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吗?
很快,便有了答案,里面传出一声怒吼:“你打算饿死自己吗!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怒吼中满满的责备与心疼让帐外的人都心头一颤。
什么情况?摄政王此番来是为了找苏校尉兴师问罪?可那口吻……,怎么看都感觉怪怪的……。
苏子安见状赶紧偷偷溜走……。
纳兰芮雪看着外面的喧闹感觉一个头两个大,这个点还不到睡觉时辰,难道他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来了?天呐,她可不打算这样将两人的关系公布给众人,但看着对面男人盛怒的脸,她觉得这件事似乎是她在一厢情愿。
很明显,两次拒粮的事,已经彻底惹怒了这尊大佛。
他能不顾承诺的从北方赶来,能肆无忌惮的出现在这里,就不会再在意他们的关系是否被发现……。
他很生气,黑眸里尽是想掐死她的冲动,她很怂的再缩后了一步。
从不怀疑他的狂妄,她真怕这男人下一瞬间将她抓出军帐,当着全伏虎营的面强吻,宣告主权,然后扯着她到北营去……。
但很明显这个无意识的举动加剧了这种可能性,北宫晟黑眸中风暴弥漫更胜,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咯人的触感让他心头的怒火犹如喷薄的火山。
“你就这么照顾自己的?不让我来就是因为这个?是不是我再不来,你打算让我直接带着棺材来接你?梨花木还是紫檀木?双封棺还是长天棺?双面雕花还是单面雕花?你要不要现在就选个型号?好让我有个准备!”
北宫晟真的气疯了,本以为那三日她的温顺是终于会考虑自己感受了,学会收敛了,没想到她是变本加厉了!她是不是要折磨疯他才肯罢休?
而他连珠炮似的怒吼吓坏了她,她从未发觉这家伙说话居然是这幅调调,气成这样了还能说出更气死人的话,他就这么咒她?可为什么她偏偏还老想笑?
不,为什么她想哭又想笑?
而帐外听懵的是一群人,摄政王居然如此关心苏校尉?虽然看起来在吼他,可骨子里透出来的那种在乎让人一颤。
还有,摄政王说接苏校尉?难道摄政王也有心想让苏校尉去北昌吗?
不过苏校尉在这件事情上一直如此决绝,如果摄政王能劝说苏校尉,是否也是一个契机?
纳兰芮雪怯怯的看着面前发火的男人,她一句话也不敢接,只能咬着下唇表示着她知错了,求原谅。
真的,如果面前这个女人能吃掉,北宫晟真想直接吃掉算了,看着她的消瘦,感觉心都快碎了。深吸一口气,他不由分说的扯着她朝帐外走去。
“不!”晟,不行啊!不要。她急了,绝对不能这个时候公布两人的关系啊!
出帐后,帐外的人呼拉拉全部站好,北宫晟四扫了下周围,怒吼道:“灶营在哪?”
凌烈的声音让众人后襟一阵冷汗,天!摄政王好恐怖,周身冰冷的煞气与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让人感觉所有人在他面前只有听话的份儿。
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人的手指向了东方,带着颤抖。
“跟我来!”似乎意识到他的模样太吓人了,微顿了顿,他有些尴尬道,可在转头对上那个女人偷偷的摇头后,怒火再次点燃,冷哼一声,不由分说扯着她就朝前走去。
同时,密音传声道:‘如果不想让我抱着你,你最好安分点!’
做生活中的小事……。
能用气流来烧火做饭织被子的,北宫晟绝对是开天辟地头一人。
只是随性而为,他不知道的是,只是这么随意的使用,反而让气流更加纯净,真正实现了气流的突破,提升,威力也以惊人的速度攀升着。
垂头扫了眼手中的鱼,瞟了眼那女人消瘦的身影,他转身朝远处走去。很快,他跟那些人一样忙碌起来,众人看着他娴熟又没有架子的做活,青龙部的人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都是喊一句北宫晟,或者晟。压根不喊封号,他很欣然,没有半分怒气,偶尔还笑着回捶一拳。
伏虎营从来不知道当初在国宴上那个如帝君般高高在上,让人望而生畏的男人有如此一面。
方少坤捧着一口袋食材走到他身边。“摄……。”
刚开了口,对上他紧皱的眉峰后,心中咯噔一跳。“北……,北……北宫……。”
“说吧。”他熟练的将鱼破肚,清仓,去鳞,手法犹如光影,却一点污秽都没溅到身上,见方少坤实在吞吞吐吐,有些无奈……,他有那么吓人吗?
如果他问十个人的话,他板着脸的样子吓不吓人,有十一个人都会肯定的点头,多出的那一人就是纳兰芮雪。
“我,我,我看你要做鱼汤,要不要作料?”方少坤小心翼翼的将口袋递过去,里面是葱姜蒜之类的辅料。
北宫晟扫了眼他忐忑的模样,无奈的摇摇头,从中扯出一截葱。“行了。”
“不要姜吗?去腥啊……。”
“她不吃。”
嗯?他?难道做给苏校尉吃的吗?方少坤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提着破好的鱼去清洗,心中如惊涛骇浪般拍打,摄政王连这都知道?苏校尉不吃姜吗?他们怎么没一个人知道?
见方少将上前找死没事,渐渐有人跃跃欲试,上前开始搭讪,不一会儿,那边开始热闹起来,而且是越来越热闹!
纳兰芮雪支着头郁闷不已,什么情况!啊!自己的人为什么全部被他调遣着使用?那么自然而然?不!是所有人都往他跟前凑,那种崇拜的目光看的她鸡皮疙瘩立了一身。
需要这么惹人眼球吗?可他似乎会对每一个人报以淡笑,犹如一道春风,暖暖的,很亲切。
相较他那边的热闹,她堂堂苏校尉……被冷落了。
苏子安趁机凑回她身边,蹲在身侧双手揣怀里要死不死道:“你还打算瞒着他吗?可别怪哥哥我没告诉你,发怒的北宫晟可谁都惹不起。”
苏子安没说过的是,其实北宫晟……像雪儿这么大的时候,比她还恐怖。
拆过宫墙,烧过宫殿,砸过金銮殿……,别说当初拿剑抵着先皇,就连当今圣上,也被晟揍的想跟晟断绝血缘关系……。
只是现在随着年岁的增长,更加沉稳了而已,可骨子里,真的很恐怖。似乎只要他认定的事情,谁都无可奈何,虽然不暴力,但是整人的时候都不带喘气的。
纳兰芮雪扫了眼苏子安跟蹲坑似的模样,冷笑:“我就惹得起了?”
真不爽!居然所有人都围着他转!睿儿可是她哥哥!居然也帮着他说话!
苏子安不满蹙鼻。“你就不能像个正常女人一样?如果不是你这么折腾自己,他需要冒着这么大风险,千里迢迢跑过来,软硬兼施的强迫着给你做饭吗?”
不过今天有口福了,哈哈哈哈哈。
纳兰芮雪心头一颤,看着远方忙碌的身影,眼底渐渐什么也看不到……。淡笑一瞬,轻声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配不上他?”
“嗯!是啊!”苏子安满脑子都是好吃的,压根没注意她说了什么。
等意识到的时候,对上她暗淡的神色,瘪瘪嘴。“你算是交上八辈子好运了,放心好了,他就算放弃全世界也不会放弃你的,把心妥妥收到肚子里吧,孩子都有了,就别瞎想了。”
“为什么?”其实她也有这种感觉,可一向大脑缺根筋的苏子安也能意识到这一点?是不是不太不正常了?
“因为你……,呃,命中注定啦!”想起晟的警告,后半句,因为你生下来就是他媳妇的话没说出口。
命中注定吗?她看着他清浅而笑,唇角渐渐弥漫出山花。
***
当北宫晟给她盛好鱼汤端过来的时候,苏子安识趣的溜走。
她笑着接过。“你会的还不少。”
看到叶云那张脸……,就鸡皮疙瘩起一身。
虽然他站的不远,不过开天辟地的不粘着她,还真是稀见。
她小啄一口,看着远处苏子安已经凑到汤锅边上时,轻笑出声。“难怪他一直砸吧嘴,你还真是做什么都好吃,跟谁学的?”
“被逼的。”他淡语。
简单的三个字,让她心头一颤,眼底似乎有什么温热毫无预警的骤然涌出。
北宫晟其实是无意识淡吐,刚说完就意识到似乎说错话了,侧头看去时,她已经含着泪起身缓缓朝他走过来。
也靠坐在他身侧,她静静的举着汤碗小口啄着,北宫晟颤了颤手,看着远方喧闹的场景,实在是不敢做逾越的举动。
半叹口气,他双手抱怀苦笑道:“雪儿,你这模样,怎么让我放心?”
“我……。”想说句,我很好,似乎太过苍白,这些日子她见不得荤腥油腻,野物虽然偶尔有,但一点也不敢碰,只能吃些野菜糙米粥。若放以前其实也到过了,可自从有了身子后,饥饿一天比一天更胜,她从不知道怀孕后竟可以饿成这样……。
挠心挠肺,难受之极,这几日,她夜里都会饿醒,可只能吃几个山果果脯。
见她词穷,他只当她是知错了,淡淡道:“没必要跟身子过不去,我可不想下个月娶个棺材回家。”
嗯?娶?她侧头看向他。
眼底的迷茫让他皱紧了眉峰。“你不会还在怀疑吧?天!你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她脸红侧头,想起那天求婚的场景,唇角勾起一抹淡笑。“没有……。”
一句小声的呢喃让他周身紧绷的线条渐渐柔和下来,他感觉自己快被这个女人折腾成神经病了,她怎么总是会动摇他想娶她的决心呢?
其实她心里诽谤的却是……,他要怎么娶她?
或许以前还有过别的想法,可自从有了孩子后,她明白这是上天帮她做了选择,不要再犹豫了。
就算不为了她,也得为了孩子……,他跟她的孩子……。
想到这,她唇角的笑意又深了几许。
北宫晟侧头黑眸凝远的看着她唇角的弧度,渐渐唇角也浮起两璇炫目的梨涡,清浅,柔和。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月亮在他们身后爬上山头,映在身后。
两人的身影映在皎洁的银色月轮中,从远处的方向看去,好似两个月宫中的仙人,清美袭人。
月光打在他们身上,给周身镀上一层银色的光辉……。
两人的浅笑更凝华了时间。
所有人都一个兑一个,静静的朝他们的方向看去,那副画卷太美,让人不忍心破坏。
景南四扫了下环境,轻咳了下嗓子,大吼道:“北宫晟!饭好了。”
众人回神,才发觉刚才居然盯着两个男人的笑出神了……,天,是摄政王跟苏校尉有问题?还是他们有问题?为什么他们觉得好和谐?为什么他们刚才甚至希望摄政王低头吻下去?他们的人生观错乱了吗?
啊啊啊!太凌乱了!
不,一定是两人都太俊美的缘故!
见她喝完,他抬手自然的擦过她唇角的液渍,轻声嘱咐道:“我去给你盛饭。”
“我自己……吧。”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夺过碗离开,纳兰芮雪心里暖暖的,或许苏子安说的对,她交了八辈子好运,才会遇到这样一个将她呵护成宝的男人。
不过,闻到那边腻人的油味,她急忙吼道:“清淡点!”
北宫晟没回头,不满的声音却传来。“都瘦成那样了,再清淡你都可以劈了做棺材了。”
棺材……,啊!这死男人一刻钟不咒她就心里不爽快吗?
想到他的话,纳兰芮雪心底寸寸渐凉……,他会不会夹好多大鱼大肉过来?想到那个场景,瞬间,一股恶酸从腹部直涌上喉头,立刻翻身吐去。
景南抬头扫到那个场景,皱眉示意背对的王爷看看。“晟,她……。”
还没说完,苏子安一把扣住了北宫晟的肩膀笑道:“好家伙!时隔八年了,今天终于又吃到你做的汤了,完了!我估计未来几年我又的得天天惦记着。啥时候家里开火别忘了喊我啊!”
“滚!”北宫晟笑横他一记,一把豁开手,端着盛好的饭转身朝她走去,只这一瞬间,她已经飞速正回了身子。
sp;景南眼眸转了转,心下了然。看着意欲逃脱的的苏子安阴阳怪气的笑道:“可以啊,这都敢瞒着了。”
“呃……,不瞒我会死的。”苏子安怒横一眼,这家伙贼精贼精的!青龙六将数他最心细,总是能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事情。
“哼。”
“喂,你可别揭发我!”
“你要找死,我不奉陪。”景南冷哼,不置可否。
苏子安大急,一把扯着他的衣袖。“别这样,他迟点知道不会死,早点知道我会死。”
“这么大的事,你瞒着迟早都会死!”
“反正我横竖都是死了,你就让我迟点死好不好?你就当没看到就完了!”
景南皱眉,看着苏子安不依不饶的模样,突然转了神色,笑道:“行,除非你告诉我,你们这些年银号总部在哪!”
“你干嘛!”心中警铃大作,苏子安朝后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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