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清美的女子!
宛如夏季百里无垠,毫无瑕疵的白莲,没有丝毫忸怩作态,有的只有一股从内而外散发的清冷,让人心沁舒服。
眉宇间透出的澈透之光完全不同于他以前见到的任何一名女子,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就是隐隐让人觉得很特别的气质锎。
而且……,非常好的身手与反应力郎!
他从二楼茶楼里看到这一幕冲过来的时候,没想到她居然也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赶到,但马蹄踏至更快,所以他便一把抄起这个有些瘦弱的身影。
但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子骨子里不会柔弱!
果然,只顿一瞬,纳兰芮雪就从怔神中回神,紧蹙青黛扫了眼腰际他还没撤去胳膊,淡淡道:“公子自重!”
简单四个字,不卑不吭,不怒不喜。
淡淡叙事的口吻丝毫没有感谢救命之恩的意思,这让他起了一丝更大兴趣。
一般女子这个时候不都该娇滴滴的说声谢谢公子救命之恩,激动点的不该以身相许才对吗?而且不但不感谢,还将他看成登徒子,这让他实在觉得好笑。
最主要,她只清淡的看了他一眼,直至现在都没正眼看过他。
微微颔首,他松开了胳膊,她弯腰将孩子放下,满头乌黑的青丝随着这个动作沿着肩头缓缓滑落,金阳的光芒在她肩头镀上一层浮锦之光,美轮美奂。
这个美景也惊诧了在场所有人的眸光,不自觉有小声议论而起。
“那是谁家姑娘?好美。”
“是啊,跟天仙儿似的。”
纳兰芮雪并没听人的议论,也没空去注意他出众到让现场女子都倾慕的容貌,而是低垂的眸光中泛出一丝心颤的狐疑。
他是谁?武功居然如此之高!
只在分秒间,她就准确判断,完全胜过自己,而且只怕——不亚于北宫晟!
先前微微暗浮动一瞬的气流与那光影的速度,虽然只是冰山一角,但对于她本身就属于绝顶高手的人来说,分辨一个人武功修为如何已足够。
孩子的母亲急切的冲过来,一把抱住孩童连连对两人道谢。“谢谢,谢谢!”
“先看看孩子有没有事。”
“先看看孩子有没有事。”
纳兰芮雪与那名男子异口同声道。
接而两人微微一怔,对视一眼别开头。
这时,她才注意到他身高和北宫晟差不多,有一双漂亮的墨蓝色眼眸,峰刻般的面容,锐利的眸光透露着丝丝[野]性,但唇角上扬的弧度,周身柔和的线条又透出一股谦谦君子般的优雅。
与叶云明若皎月般的气质不同,也与北宫晟烈阳般的笑容也有异,或许是那双异于常人的眸色,犹如繁星璀璨,星河密布。
北昌往东北方向,那边更贴近极寒,人都肤色更凝白,眸色迥异一些。那些少数民族的种群甚多,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部落的。
又侧眼扫了眼他的装扮,不像寻常的男人身着长袍,而是精键的短装,脚蹬暗纹鹿皮短靴,袖口都是精绣金纹的护腕,腰间挂着一枚成色甚好的月白色图腾玉佩,长长的穗络显得修长的身形更加飘逸。
衣衫是上好的苏绣浮光锦所制,想必身份不低吧?她暗自揣测着。
殊不知瞟到玉佩上的这一眼让他瞧到后,唇角浮出淡笑。
正在这时。
马车门帘被掀开,一声清丽的女声娇怒道:“谁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敢拦本小姐的路!”
纳兰芮雪抬眸,慢慢紧蹙的眉头。
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女长的极其倾美,但是那五分似宁羽然的模样让她心中慢慢升起一抹不祥的狐疑。
想了想,慢慢拉上了风帽,遮低了容貌。
身侧男子诧异的瞟了眼已无法看到的凝雪般的容颜,有微微失落。
北昌这边不同于南通那边的婉约,女子大都可以抛头露面,出门也不用丝巾遮脸,所以这名少女肆无忌惮的就冲了出来,一脚将刚才急驭马,害的她打了个踉跄的小厮踢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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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饶命,小姐饶命!”下人急忙跪地叩头。
少女厌烦的怒横一记,发觉在场所有人都用眼神或敬畏或指责的看着她,转头一扫,正想发飙让他们都滚开,便看到了那名夺人灼目,从未见过的俊男。
不,用俊男形容似乎还不够,她好似看到了一名星华满身的仙君。
男子见少女目光直直看过来,勾起一抹礼貌的笑容,淡笑着颔了首,继而别开眼。
虽然笑意不达眼底,但那不妨碍少女砰然一动的心。
顿时,一切怒火都化成了一江春水,整个人线条都柔和下来,眉眼更是止不住的含起了娇羞。
纳兰芮雪看到这一记,不屑的轻笑一声,转身离去。
男子感觉到她的那份不屑,眉眼微挑,墨蓝色的眸光不由随着她的身影转动。
少女这才顺着男子的眸光发现一个披着青碧色披风的女子,在自己倾城的容貌下,心仪男子居然眸光在她人之处,这让少女感到了丝丝自尊的受创。
秋眸半转,轻喝道:“那名离开的夫人!你惊了本小姐的马车,不该道个歉吗?”
她只需要那个女人回头道歉,想必那名男子就能更加注意到她脱俗的容貌跟身段了吧?而且道个歉就原谅那名女人,怎么看都是心底善良,贤惠安然的女子。
她故意说夫人,显得客气,但实则是在突出自己的青春貌美。
夫人?男子凝视着披风下没有丝毫颤动过的身影,眼底浮起一阵莫名失落。
她为何没反应?莫不是真嫁人了?可看那肤质模样,应该也就十六吧?而且她并没有绾发,那满头笔直的青丝又点燃了他心中砰然一动的奇怪感觉。
或许没有也说不准……,他脑海中迸出这个想法后,顿了一瞬又暗沉下来,淡笑着自顾摇了摇头。
他这是怎么了?
纳兰芮雪的确没有反应,虽然知道喊得是她,但她没心思跟小女孩寒蝉。
尤其还是那样跟宁羽然相似的脸,简直……多看一眼就忍不住有想打人的冲动。
便没搭理她,而是继续朝前走去。
这个动作生生刺痛了少女高傲的自尊心,当下声音拔高了几个分贝:“夫人!你就这点素养吗?”
素养?纳兰芮雪顿住了步子,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淡笑。
她正愁对宁羽然的气没处撒呢,既然跟宁羽然容貌相似的女子这么挑衅,她也就懒得客气了。
锐冷转头,一步步走到少女面前立定。
少女站在高高的车架上倩笑,等着这个女人道歉,也等着展现自己宽宏大度的一面。
“不知小姐怎么称呼?”她淡淡开口,清洌如山泉,不带一丝扭捏做作。
男子心念一动,她嗓音也如此好听?刚才说话注意完全不在这上面,此刻听来,感觉跟她的长相一样,给人一种心沁舒服的感觉。
“本小姐……,”少女高傲的扬着下巴,刚想得意,瞟了眼那名公子,声音又温软了下来。“小女子乃宁语霜,家父宁太师,家中嫡女排行第二。”
还真是宁家的?嫡女?看起来是宁羽然的胞妹了?
冷笑划过嘴角,纳兰芮雪低垂的风帽遮住了大半容颜,宁语霜压根看不见她的表情。
下一瞬,她抬起就朝马车的车帮子踹了一脚,“砰!”地一声,马车连人带马俱烈的晃动,宁语霜一个踉跄还没站稳,就感觉脚下一空,整个马车散架,朝她砸下。
“啊!!!!”
七零八落的木架“听听框框”的将她砸了个满头包。
正想抬头怒吼,就看到额头上悬着一柄木头,一只清瘦的手握着木头抵着她额头。顺着手臂往上看,隐在阴影下的脸不甚清楚,但唇角那抹冰冷嗜血的冷笑让她看了个明明白白。
满场一片惊呼,没想到这个看似单薄的女子就这么随便一踹,就能将一辆马车踹的四分五裂?
男子墨蓝色眼眸一抬,迸出了一抹欣喜。
好个深藏不露的女高手!居然能运气行流!可先前空气中淡淡浮动过的一缕不同于太阳金芒照射的银金色的光芒,应该是金属性的气流,金属戾,含弑杀之意。
这名女子……。他不禁泛起了思索。
“修养?不好意思,我还真没有。宁大小姐修养好,不如去给差点被撞的孩子道个歉?”纳兰芮雪冰冷而笑,既然宁语霜能装,就给她装个够!
宁语霜闻言立刻暴怒,尖叫道:“你可知我是谁!”
莫不是这混账女人没听到她是宁太师的千金?
“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你在市贸繁华的大街横冲直撞还有理了?如果我看的没错,长曦街应该是不允许通马车的,而且你差点撞倒小孩也是事实,宁太师若真当淮海城是他家的,就当我多管闲事。”
围观的众人纷纷点头,对宁语霜指指点点。长曦街世贸繁华,人[流]密集,又是五湖四海广交的胜地,人过着都挤,更别说车了!
这么字驾车来这种地方横冲直闯,的确是目无法纪。
“你!”宁语霜想要争辩,可想到这女人话中有话,哑了口。
什么叫宁太师真当淮海城是自己家的,这不是摆明了宁家反了吗?而且她的言下之意,若宁太师没反,自己就得老老实实去给下贱的人道歉。
当下气的脸涨得通红,却吐不出半句争辩的话。
男子看向披风身影的眸光微微弯成一道向下的弧度,好个聪明的女子!一句话就将嚣张跋扈的艳俗千金逼的哑口无言不说,还必须得惺惺作态了。
眼见议论声越来越大,宁语霜实在扛不住众人对家父的指责,而且额头那根威胁的木棍极度嚣张,想到自己全身被砸的疼痛,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含泪朝那对母女走去。
“对不起,是本小姐莽撞了。”
话虽道歉,却一口一句本小姐。
宁语霜不想道歉,但想到男子如今静望的目光,只得心狠咬牙的照做,最起码这样能显得她知书达理,晓通人情。
“哪里的话,宁二小姐如此贤德有理,怎么会有错,错的是我孩子站错了地方,还望二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那名妇人见宁二小姐亲自道歉,吓得早就肝胆俱裂,一个劲的给鞠躬,差点就跪了下来。
宁语霜满意的看着妇人的行径,心中窃笑。
算你识相,否则等会儿人散了就让你知道是怎么死的!
围观的人见此,都纷纷暗自摇头,或暗垂的眸光。
宁太师……,位高权重,谁敢惹啊。先前那么美人儿也真够胆大的!
见宁语霜的眸光四下扫来,众人一怔,纷纷道:“宁二小姐能如此道歉,真乃名媛风范。”
“是啊!宁二小姐真是菩萨心肠。”
众人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宁语霜颇不得意,急忙朝心仪的男子看去。
谁料先前的地方竟然空空如也,再回头看去,连那名披风女子也不见了!
这下,宁语霜是彻底气不可解,她堂堂宁氏二千金,就这么当街被打了?可最让她生气的是,那名男子是谁!她到现在都不知道!
***
长曦街的另一条人际鲜少的胡同里,男子疾步追了几步,顿住脚步凝视着面前的三条岔路口,顿足无奈淡笑,但墨蓝色的眸光中却暗含着一缕别样的兴奋。
还真是个特别的女子呢!
行动真快,只朝那个什么宁语霜瞟了一眼,就不见了她的踪迹。
不一会儿,身边窜来两名同样劲装打扮的少年。
其中一个抬手叩胸行礼道:“世子!”
男子回头,唇角浮出一抹淡笑。“嗯。”
“世子可是对刚才那名姑娘感兴趣?”另外一个瞧出了他的心思,巧笑打趣道。
“没有,只是有些欣赏而已,有几分我北漠边塞女子的豪爽!”他淡笑,想起她不受欺负的性子,不由笑意更深。
说是没有,却惹得两名下属都纷纷低笑。
“世子可从不夸人,尤其不夸女人!”其中一个低笑。
“那世子可要抓紧,察合呼烈亲王可说了,此次来给摄政王贺喜,顺道世子可得尽快选定世子妃。”另一个附和。
提及着,他儒雅的笑容暗淡了几许,回头扫了眼再也看不到人影的巷子。
不由心道,也不知是谁家姑娘……。
“走吧!别净胡说!”他笑着摇了摇头离开,两名侍从跟上。
顿了许久,待巷子再也传不出声响后,纳兰芮雪从一家高门的石柱后缓缓走了出来。
紧皱眉头思索着:“世子?察合呼烈亲王?”
突然,她秋瞳一怔,迸出明了的精光。
赫连长恭!
***
另一侧,北宫晟出门没多久就遇到了匆匆赶回来的暗卫,看着他们焦灼的神色,便知道雪儿耍脾气甩开他的人了。
半叹口气,他也没责备他们,毕竟雪儿若想甩开人,只怕全天下没几个人能追的上。他女人除了武功颇好,还跟千面狐狸似的善变。
一时间,他不知是该庆幸她女人如此厉害,还是该悲哀他这夫君又要伤脑筋了。
“在哪里跟丢的?”他问道。
“西城老庙跟前。”暗卫见王爷没有责备,松了口气,如实交代。
西城老庙?他微微思索后,唇角勾出一抹了然的淡笑。“行了!你们下去吧!”
末了,他食指与拇指交合放在唇边,吹了声口哨,很快,一只半大的鹰鹫展翅飞来,稳稳落在他手臂上。
接而,接到他的指示后,鹰鹫再次飞远。
他喊人牵来了马匹,翻身而上的瞬间,想到西城的遥远,不由心底又深叹了口气。
这么远,她走去的吗?
心疼划过,他御马而奔。
几名暗卫面面相觑。
王爷……,这么多年第一次吧。
***
宝安堂内,纳兰芮雪看着对她礼貌浅笑的赫连长恭,愣了愣,淡笑一瞬侧开头。
她对北昌真的很陌生,这偌大的集市让她找了好半天,没想到刚过来就发觉赫连长恭居然也是来抓药的,而且早她一步先到。
其实先前她一直没忽略那名男子尾随的目光,这让她如芒在刺,本不该出手显示水平的她,想了想用了这种暴躁的办法展现给他看。
看到那么野蛮的她,想必就不会有什么想法了吧?
她可不希望被人当成猎物,也不希望那男子有什么英雄救美的意思。
她不是美,她的英雄也不是他!
可在巷子内听到他那句有漠北女子的豪爽,听到那句只是欣赏,没其他意思后,突然觉得她似乎有些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
现在他的礼貌淡笑,她看着倒有了几分不好意思。
她不再生疏的笑容让赫连长恭的心莫名一跳,虽不知她为何不再有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不过能再靠近她一步总是件愉悦的事情。
末了淡笑道:“一天见姑娘两次,倒是有缘。”
“算是吧。”她淡笑一瞬,将袖子里的药单递给了掌柜。“掌柜,麻烦帮我抓几幅这药。”
掌柜接过看了看,皱眉一瞬,疑惑道:“姑娘,你确定抓这个吗?如果是解毒药效不甚好啊。”
“我不知家人中的何种毒药,只能用温补的先试试了。”她抱歉笑道。
“哦~,不知毒性,的确不好对症下药,那老朽先抓几副,不过姑娘还是尽快请医救治是正事。”掌柜热心道。
纳兰芮雪听到又有人喊她姑娘,觉得有些好笑。
她长的很小吗?只是头发散了,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子怎么看也不是当姑娘的年纪了啊。
想起她散掉的头发,不由想起婚前那个男人说,以后你的头发都由我来绾。
想到这句,心莫名一痛,转头瞟了眼东边王府的方向,唇角弥漫出几许苦涩。
这才嫁过来第一天吧……,她答应了他,以后青丝都由他来绾,便也不想让青萝青芙碰,早上笨手笨脚给自己盘了好几次头发都以失败告终,最后只能简单的绾绾,所以才会在刚才飞旋的时候散开。
赫连长恭打量着她暗淡悠远的眼神,心中莫名一紧,有种想要呵护入怀的冲动。
顿了一瞬,喊住了掌柜。“等等!”
嗯?纳兰芮雪与掌柜纷纷疑惑回头。
他抱歉的笑了笑。“如果不介意,让我看看方子?”
她颇是诧异的扫了他一眼,莫不是懂医术?想到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一脸可怜模样的青芙,向来不喜欢跟陌生人接触的她点了点头。“那有劳公子了。”
掌柜见状递上方子,他接过打开。
末了,唇角抿出淡笑。“是个尚好方子,写方子的人颇具心思,有这个方子什么毒都能解,只是耗时长,见效慢,人要遭罪些。”
她颔首。“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其实如果姑娘不介意,在下可以去帮姑娘瞧瞧中毒之人。”
话音一落,对上纳兰芮雪微微惊愕,继而皱眉转眸的模样,赫连长恭恨不得咬碎自己的舌头。
尴尬的笑笑。“对不起,唐突了。”
“公子勿怪,只是身在后院,不方便罢了。”她淡笑,虽然笑意浮浅,不达内心,但还是松开紧蹙的黛眉。
她皱眉是因为再次想到了北宫晟……,想到她如今的可悲。
明明自己的夫君医术不错,偏偏此刻还拥着女人躺在榻上,对她大肆动手,不想见她。
而她……,居然要沦落到去求助一个陌生人帮忙的境地了吗?
琢玉楼涉猎很多方面,但是医药方面却是短板。娘倒是给她留了各种各样的药,结果全被北宫晟那混蛋给搜刮走了……,而此时此刻,她不想见他,更不想卑微的求他将药还给自己。
她现在……,真的是有种无能为力的心力交瘁之感,而更多的是对未来婚姻的一种恐慌与失望。
她没有信心,她不知该怎么有信心。
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想去做有损他颜面的事情。带个男人回摄政王府?还是他平生的劲敌赫连长恭,他的脸面往哪里搁?
赫连长恭凝视着她眸光的深远与空洞,心底那股隐隐作祟的保护欲如同发了疯的开始滋生。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些年见了不少女子,各式各样的都见过。
但就是莫明奇妙被眼前这名女子吸引。
她清冷的眸光,独自行走的从容,那超然的身手,聪明的思维与她暗藏在心底深处的愁绪,就是与所有女子都不一样。
揪的他从未为哪名女子跳跃的心开始不由自主的随着她的一颦一笑起落。短短不过小半个时辰,他感觉自己就跟追寻了她许多年,终于寻到了一样。
听到她话中说身在后院不太方便,这让他开始揣测她的身份。
莫不是还是大户人家?
想到这一层,他心底又喜悦几分,本不愿来的和亲之旅突然有了点隐隐的期盼。
“那……,能否请教姑娘芳名?”
纳兰芮雪抬眸,凝视着他墨蓝色璀璨流光的眼眸,一时间有些凝噎。
本脱口而出的名字,在想到他的身份后告诫自己道。
他是东奴亲王世子!谦谦君子外表下是一匹天山雪狼,以后定会与东奴开战,还是不要有太多交情的好!
之所以用天山雪狼来形容他,是因为截至目前,赫连长恭给她的感觉很舒服,他就像是北宫晟跟叶云的综合体,他骄傲,那样超然的身手,但是不像北宫晟那么狂妄,他儒雅,即便对不喜欢的人也能报以淡笑,不像叶云那般冷清。
而且行为举止规范客气,没有逾越,北漠边境其实在众人眼中一直是蛮夷之邦,能有如此良好的修养想必是个严于律己的人。
总之感觉接触起来没压力,但不代表他不危险!
号称天下第一武学奇才,有破天灭地之力的赫连长恭怎么可能是泛泛之辈?
想了想,她淡淡道:“苏沫。”
“苏墨?”赫连长恭一怔,瞬间想到了南苏墨,北晟王的谚语。
“泡沫的沫。”意识到他想什么,她淡笑解释道。
苏墨,就像是人世间浮起的一个泡沫吧,不管出现的时候再美,终究还是破裂了,消失在茫茫天地间。
呃……,赫连长恭墨蓝色眸光噙出几分不好意思,浅笑道:“不好意思,只是想到了南通那位逝去的英杰而已,你们音名相同。”
英杰?纳兰芮雪心头一颤,诧异的看着他,他如此看她的吗?
接到她疑惑的眸光,他只当她是不了解苏墨,便耐心解释道:“南方这几年新晋的一名青年才俊,虽然打仗不多,但是智慧过人,而且治军安国颇有一套,是不可多得的奇人,南通这几年的国泰民安很大程度是他的功劳,只是……,前段时间与北宫晟大战,听说南通皇帝怀疑他通[敌卖]国,令他自刎萍百关了。”
说道最后,他的口气甚是惋惜。
但让纳兰芮雪听来却是另一种滋味,这些日子,她在努力成为好女人的路上频频受挫,迷迷茫茫中,她甚至有时候不知道自己是谁。
她以为她是纳兰芮雪,但是纳兰芮雪四年前死了。
她以为她是苏墨,但是苏墨也死了。
做不了男人,又做不好女人,感觉人生从未这么失败过,此刻能有人称赞她过去的功绩,这种肯定让她恍惚间好似找到了一些她存在过的价值。
更何况,还是天下第一的武功奇才赫连长恭。
她不虚荣,不过听到这话还是莫名的心情开朗起来。淡笑道:“是吗?”
“是!我曾想过去南通会会他,见见这位传奇人物,奈何这几年事务缠身,总是不得脱身,再想去时,没想到却陨了……。”
见提苏墨她唇角露出一抹真心的浅笑,这让赫连长恭心情也明朗许多,这起起落落的心情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感觉很紧张,心好似一直悬在嗓子口。
伴随着她的浅笑落下,伴随着她的蹙眉提起。
他感觉他快要疯了。
纳兰芮雪听到说见见后,笑意微微收敛。
她……还是不便与赫连长恭有交情吧,她虽然心狠,但是也有自己心软的一面,她不讨厌他,再如此交谈下去,她甚至感觉跟他成为朋友也说不准。
来日大战,她想她无法面对他的。
所以君子之交淡如水好了。
淡笑着对他指了指处方,示意可以拿回来了吗?
赫连长恭见她没了交谈的兴致,心情再度黯然,意识到她在要药方后,急切道:“等等!”
嗯?她疑惑。
他清浅一笑,对旁边等候许久的掌柜道:“劳烦借笔墨纸砚一用。”
掌柜不解,但还是取来。
赫连长恭转头对她笑道:“你说说中毒者的状况,我试着写个方子。”
他肯帮她?想到着,她眸光微微发亮,想了想,她将青芙的症状说了个详细,他微微思索后开始提笔。
他的字很凌帅,带着几许飘逸,亦如他给人的感觉谦谦外表下一颗洒脱的心。
见字如见人,她可以想象他应该是个追求自由,桀骜不羁的人。
写完,他吹了吹墨渍的潮湿,淡笑道:“没有你那个方子好,但稍微能对症下药,见效快些。”
“谢谢,都不知如何感谢你好了。”她有些不好意思。
听到她此刻的道谢,他笑意微微失落,先前她若客气下多好,现在若不再客气该多好。
“不客气。”
他想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应该语气生硬沮丧到了极点。
不过纳兰芮雪没想那么多,将方子看了一遍,虽然不甚懂,但莫名的觉得应该是个极好的方子,对于自己赫然迸出来的信任她并没太在意,笑着递给了掌柜。“掌柜,劳烦按这个方子抓药吧。”
女人有的时候总是有第六感,赫连长恭给她的第六感就是无害,或者说,不管他对别人怎样,在她面前,他是无害的。
而且,赫连长恭给她的第一感觉不错,她是相信眼缘的,亦如她第一次见青芙的时候就救了,莫名的想要养着那丫头,见叶云的时候也救了,莫名的觉得他是个可以依偎的人,见北宫晟的时候……第一眼就莫名心动了。
赫连长恭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可以深交的朋友。
但……却又是个不能交的朋友。
赫连长恭见她接受自己的处方,没有半分迟疑,这股信任让他心底窃喜不已。
似乎想到了什么,从腰间掏出一个细小的白色瓷瓶递给她。“这个是可以紧急解毒的,余毒可以用方子调,如果你,跟你身边的人再受害,可以见效很快。”
他能想象这是北昌这些深宅大院中的老把戏,作为北漠东奴那边的人,对于这些后宅不太能理解。
他们那边很少有男子娶三妻四妾,生一堆儿女,一般都是一两个,再多就三个,不会再多了,媒妁之言除了有身份的人,一般人也没人讲究那些,婚姻相对来说自由很多。
在东奴,只有大君一人会多娶几个妻子,兴旺皇族。
他只是世子,亲王之子,虽然是庶出,但也只有个嫡姐而已,他不是部落大君的皇子,不需要将来袭成大君之位,娶很多女人。
他只需要娶一个世子妃就够了。
看着眼前对他莫名信任的女人,这让他心隐隐跳动,想了想,又从腰间将那枚玉佩取下来一并塞给她。
“如果需要我帮忙,拿着这个玉佩到东城罗同街青城院来寻我即可,我并非本地人,最近会在淮海城住上一两个月,你随时来都可以。”
纳兰芮雪一怔,诧异的抬眸看着他,对视上一双真诚的墨蓝色眼眸,清澈无底,不含一丝其他邪魅的,复杂的光芒。
这让她心底一颤,说不出哪里,鼻子里酸酸的。
特别是在摄政王府今天受了一肚子委屈,对生活充满茫然之后,这份突然出现的关心让她从不稀罕谁体贴的心充满了满满感动。
但是感动归感动,她不能收。
便想也没想,推了回去。“谢谢,我不能收。”
赫连长恭没忽略她眼底的那抹快速隐过的水渍,心微微一颤,而且感受到她细弱的指尖贴在他手上那份触动。更加坚定了呵护她的冲动。
没有再发挥他谦谦君子,不强求的本质,不由分说的又递了回去。“拿着吧,虽然不一定真能帮上你什么,但是事总有万一,万一需要呢。”
这一瞬间,纳兰芮雪突然感觉赫连长恭好像就是老天专门派来帮她的,一句“万一”再次戳到了她心底的那份柔软。
是啊……,她曾经无比相信以为她跟北宫晟婚后不会有任何事。只要他爱自己,自己可以抵御一切的。
但或许美好的幻想跟生活总是有差距,只一天,她就深刻感受到了她未来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而在北昌这个地方……,她举目无亲。
不再能以男人的身份自由行走,她的一举一动要活在北宫晟摄政王的光芒下,这让她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好像离开北宫晟,她无路可走……。
她不喜欢那样的感觉……,但……。
感受到她的迟疑,他笑着抓过她的手,掰开手心不由分说的塞了进去,末了轻轻一握。
“别犹豫了,感觉你也不是那等扭捏的女子,拿着吧。”
一句不是扭捏的女子又再一次戳到她的心,纳兰芮雪感受着手背被他手心淡淡包裹的温暖,不是轻佻的抚摸,也不是刻意的揩油。
而是不轻不重礼貌的尺度,没有半分不尊重的感觉。
淡笑一瞬,她也没再纠结,大不了以后找个机会还他个人情好了。抬眸清浅笑道:“感觉你好似很懂我,总不会见面前事先调查过我吧?”
赫连长恭松开手重新负手站好,感觉到她开始开玩笑了后,心情无比愉悦,浅笑道:“你我真是第一次见面,不过我很相信眼缘,你给我的第一感觉很好,或许帮帮你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好吧,一句相信眼缘让纳兰芮雪心再次砰然动了下。而他一如既往不给人压力的谈话方式让她彻底放松下来。
反正掌柜抓药也没回来,她就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聊着聊着,他好奇问道:“你为何不问我姓名?”
她转了转眼眸,别脸笑道:“不好意思问。”
他明了,姑娘家主动开口问的确不太好,而她的动作分明是害羞了。这让他心情甚好。淡笑道:“是我疏忽了,我叫赫连长恭,东奴人士。”
纳兰芮雪微微惊愕,对于他不介绍自己荣耀身份的行为有些诧异,想了想,继而了然,不是他想可以隐瞒什么,而是他性格使然,他不喜欢用身份去压制人,或许对他来说,凭个人能力才是首当其冲。
这一点,似乎跟北宫晟很像。
想到北宫晟,她心情莫名又暗淡了起来。
这个点该辰午了吧……,不知道他这个时辰起来了没。
***
二楼楼梯的门口处,一个一身佭紫色衣袍的男人静默的看着下面的一幕,紧攥着拳心,默默释放着他冻至冰点的低气压。
他就是纳兰芮雪此刻心里开始挂念的男人。
他身后,宝安堂掌柜以及所有伙计额头虚汗直冒的垂着头,简直哭出来都没眼泪。
接到王爷的消息,让他们看到一名女子来抓解毒药材的话就想办法留下,他很快过来接王妃回府。
王妃啊!这个跟天仙般漂亮的女人居然是王妃!
她从进门摘了风帽就吸引了不少眸光,导致今天宝安堂生意超好。
不光伙计们干的极其开心,连门外的闲人都接二连三的涌进来,假意拣药看病,实则看美人儿。
不过她身边负手站着一名姿容气韵甚是卓越的男子,两人比肩而立的模样让很多人都只敢远远观看,不敢凑近。
所以即便宝安堂再热闹,她的四周还是很清静。
等她让自己去抓药的时候,自己刚进后院,就正遇上了从后门进来的王爷。
王爷打算从前门进的,却发觉堵的全是人,便绕到了后院,从另一处楼梯上了二楼拐到前堂。
结果低头就看到了王妃跟那名男子交谈甚欢的模样,他们看到王爷脸阴成一片乌云……。
然后刚才王妃跟那名男子似乎在揉推什么东西,那拉拉扯扯的模样,他们看到王爷脸黑冷成了锅底……。
此刻……,王妃侧头淡笑,那一抹轻嗔的娇羞……,他们看到王爷的脸————绿了!!!
绿了!真绿了!比那长毛的苔藓还要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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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清蒸甲鱼北宫晟的吐槽分割线———————————
北宫晟:我就这么被绿了?
作者:不算吧,人家谦谦君子来着,也没做什么啊。
北宫晟:能申请弄死他不?
作者:可是……,现阶段的武功来说,他的可能略胜一筹,你要不去试试?
纳兰芮雪:不要!我很喜欢赫连长恭,我的男神就是这样的。只娶一个老婆,还喜欢上了我,永远不给人压力,彬彬有礼,不浮夸,不轻.佻,不粗.暴,不狂妄,不霸道……,艾玛优点好多数不完,要不我劈腿好了。
赫连长恭:雪儿,你若跟了我,我就带着你去边塞牧马放羊,策马扬鞭。只有你跟我两个人。
北宫晟:…………,娘啊,谁来拯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