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闻言一连被惊退三四步，不确定的问道：“你……你……你是王皇后的后人？”

虎敬晖落寞的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是王皇后的侄子。三十五年前，武则天构陷皇后，我王氏一族十五岁以上的男丁尽被诛灭。我爹、叔叔都是施以车裂之刑而死的。当时，我刚刚满月，武则天便赐我以蝮为姓，发配我和我的家人到岭南。我十岁之时，姑姑、姐姐就已经死于瘟疫，从那时起，我一人人在世上漂流，讨饭、苦力，为了活命，为了报仇，不管是何等低贱的工作我都干过！”

虎敬晖说道这里的时候惨然的一笑道：“大人，我想屋内的众人肯定没人知道泔水桶的饭菜是什么味道，肯定没人知道寒冷腊月桥洞之下的温度是多少，肯定没人知道当万家灯火齐亮之时孤独之人的心酸又有多少，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统统都知道！”

剩下的几句话，虎敬晖几乎是用嘶哑的嗓子吼出来的。

虎敬晖说完之后，屋内的众人都对他报以同情的目光。

狄仁杰也是一样，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后说道：“后来，你怎么会进了千牛卫，并当上了首领的呢？”

虎敬晖叹了一口气，用自嘲的语气说道：“这也是造化弄人。后来突厥寇边，朝廷征兵，我应征入伍，改名换姓。因我作战勇猛，悍不畏死，呵呵，本就是将死之人，世上没有留恋之人和事，又有什么怕死的呢？”

“后来，我积功升至检校豹韬卫将军，武则天南苑阅兵，炫耀武力之时，称我勇武过人，将我超擢至千牛卫中郎将！”

狄仁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道：“原来是这样！”

“天高地厚之恩？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为死去的至亲报仇雪恨！”虎敬晖语气冷冽的说道。

狄仁杰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对于武则天的一些手段，狄仁杰并不认同，但让他光明正大的反武，那又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对于虎敬晖这种凄惨、悲凉的遭遇，狄仁杰只能发自肺腑的同情他。

狄仁杰慈爱的目光，让虎敬晖浑身一颤，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目光，因为狄仁杰是第一个真心待他的人，投桃报李虎敬晖愿意以堂堂千牛卫中郎将之尊，替狄仁杰倒洗脚水！

“大人，敬晖这一生虽活的艰辛，手上更沾满了鲜血，但敬晖感觉不曾亏欠过任何人，唯独大人您，您是我一生最为钦佩的人，辜负了您的厚望，敬晖有愧！”

狄仁杰长叹一声道：“时也，命也，运也，果真是造化弄人啊！你不是想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你的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虎敬晖点了点头，面色恭敬的说道：“大人，卑职洗耳恭听！”

“其实，我之前虽然略有怀疑，但一直不敢确定，因为自从你到了幽州之后，一言一行不似千牛卫中郎将，尤其是对唐镜的态度，更让我有所怀疑，盛气凌人，仿佛是要告诉某些人，我们已经来了。”

“真正让我怀疑你的是那晚李二……哦，也就是吉利可汗夜入我房中，那时我派你去监视吴益之，谁曾想当刺史府的兵丁衙役都动起来了，你竟然迟迟没有赶来？我心生疑惑，后来我闻到你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这股香味很淡，而且我只在王公贵族家的公主小姐身上闻到过，但你却说听到‘抓刺客’的声音，后来你故意失口说出内卫首领肖清芳肖将军，用以解释你为何不在场。”

“这是一招妙棋，因为内卫行事向来诡秘，他们又是陛下手中的利剑，所以没有敢沾惹他们，更何况是内卫首领肖将军了！”

“我狄仁杰虽然能够查到绝大多数朝臣的行踪，但绝查不到肖将军的行踪，你吃准了我不敢继续查下去，但这反而激起了我的好奇之心。”

“于是狄春去神都还有一件事，就是想千牛卫大将军询问你的休沐日期，一查之下，令我心中疑虑加重，因为你的休沐日期与突厥使团遇害的日期完全一致！”

“这有可能是巧合，毕竟狄春曾经打听过，你虽然在休沐，但每隔三天仍然会去一次千牛卫，可是这种现象之前却从来没有过，你说你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于是我就暂且假设你为蝮蛇，那么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唐镜曾经因为某些原因受制于你们，后来与你们道左而分，你自然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看不惯他！后来你偶然从狄春的口中得知我开始怀疑唐镜，那时的表情不是喜悦，不是平淡，而是愣神，这说明什么，说明你根本就没想到我这么快就会怀疑到唐镜的身上！”

“还有刘金身上的七星鞭、肋排刀的痕迹虽然被处理过，但连我这个外行的眼睛都瞒不过，怎么会瞒过你这个行家里手？既然瞒不过你，那你为什么要隐瞒呢？只有一个原因，你就是蝮蛇，刘金就是你救走的！”

“而后我又往前推，当日的假钦差案，四名假冒钦差的人，一人受伤逃脱，被你刺死两人，重伤一人，重伤的那人也没有挺过三天，这难道不是杀人灭口吗？你与元芳的功夫不相伯仲，我记得当时我让你与元芳一同出手擒敌，但你却一人独自迎敌，让元芳保护我，我的心中还有些感动，但以前细想起来，你估计是怕元芳出手，万一生擒一两人，那样的话，你们的麻烦就更大了。”狄仁杰轻声说道。

虎敬晖闻言，低声说道：“大人，您的安全在我心中是最重的，我绝不会伤害您，也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您！”

狄仁杰点了点头，说道：“那是我以前的想法，今日听你吐露心声，我能分辨出来你说的是真的。”

虎敬晖感激的说道：“大人！”

狄仁杰报以微笑，又继续说道：“随后，我们救出了郡主，当我闻到郡主身上香料的那一刹那，我的脑中闪过一道灵光，确信无比，你就是——蝮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