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梦:
三月桃花翩飞,迷乱人眼。
一枝桃花俏生生的伸到了他的身边,似是在故意遮掩他的眸光,少年忙压下桃花枝,伸头去张望。
那少女折桃一枝,抚花满枝桠,一双桃花眼顾盼生嫣,明艳得比上桃花胜三分,叫他难以自持。
“你……是谁?”他情不自禁地从桃树后走出来,轻声低问,生怕惊了她,“你,好生面熟……”
少女笑颜轻绽,反问他,“那……你又是谁呢?为何会在我的点绛园呢?”
“点绛园?名字很美!”少年被她一笑晃花了眼,回她一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好像是梦一样!我叫佛念!”
“佛念?”
“对,马佛念,字文才!你可以叫我文才!记住没?”少年心中的阴暗与躁动被小姑娘的一笑弄得无影无踪,点头认真道!
“你才多大!怎么会有字?不是要及冠才有字的!”
“我让爹提前取的!”这个话题,少年明显不愿意多讲,冲她笑得灿烂,潜意识的换了个话题,“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我么?我叫祝……”
轰!他看着少女巧笑嫣然的说着些什么什么呢,脑袋里却混杂着一些杂音,他听不清,听不清少女的声音。
“祝祝祝……”
祝什么!她到底在说什么?
他不甘心啊,他要听到那个女孩的名字,好在外面也能找到她!是他的梦快要醒了吗?
“祝……怜!”
“怜!”
她说的是莲?还是悬?他再也听不到一点声音,在黑暗中沉陷了下去!
“啊!”马文才惊叫一声,猛的起了身,再次回到了那个冰冷的马府,好冷……好冷……
空旷的房间里,在他恍惚中突然传来一个清亮恬静的声音,“那……那你又是谁呢?”
他的脑海一片空白,觉得那声音有点熟悉又记不起来是谁,却下意识地呢喃着,“佛念……马佛念,马文才!”
与此同时,祝府!
“小姐,怎么了!”青衣点了蜡烛疑惑的问她。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去点绛园!”祝英怜笑了笑道。
“那奴婢明天去按排!”青衣点了点头,并没有放在心上。
只有祝英怜在那发怔,她方才不仅梦见了点绛园,还梦见了一个少年,可那少年的模样,她不记得了,只记得得很好看!
那少年好像姓马……
不知为何她心中充满了罪恶感,恍惚间似乎又听到了少年的声音,她只能失落的说了一句,“对不起,我没记住……我是不是很笨啊……”
第二梦:
他躲在阴暗的柜子里,颤颤巍巍,浑身冰凉,头脑更是昏昏沉沉。冰凉的泪水从他的脸上滑过,外面嘈杂的声音传入耳中,叫他更是觉得讽刺。
下人们一个个的高呼声,“少爷,你在哪里?老爷很担心啊!”
“少爷!少爷!”
而那小小的少年往柜子角落里面又蜷缩了一下身子,脑海里一个声音一直在回响着。
“马佛念你真是个废物,废物!”
“没用的东西,连写字都不会!”
“我怎么可能有你这么没用的儿子?”
“给我滚,别让我看见你!”
“啪!啪!”那是什么声音?那是马平川的鞭子抽在他身上的声音!那么响亮,深刻!
好冷,他真的好冷!迷迷糊糊中,他又进入了梦乡。
身子开始渐渐回温,像是到了阳光下。可是他不管不顾,头埋在双膝间,身子颤颤巍巍。
桃花纷飞,点绛园中,落英缤纷!少女轻倚花枝,踏着青青草地,缓缓走来。
她面带疑惑,不知这个少年是谁?一朵桃花落在她身前,之前遗忘的记忆,开始渐渐苏醒。她记起来了,这是之前到过她梦中的少年?
但是他叫什么呢?她有点记不清楚!
少年的身子颤颤巍巍,头埋在双膝间,像是遭遇了什么凶恶猛兽,畏惧一般。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好不可怜!
少女的脑海中,灵光一闪,她记起来了。
于是她笑着凑到少年的身边,“佛念……”
可是少年并不理她,这叫她有点为难,“佛念!佛念!别哭了,你若是哭,我也会伤心,你别哭了……”
少女的话,还没有说完,少年便猛地抬起了头,站了起来,强势道,“我没哭!”
他脸上尽是倔强,可泛红的眼,和还有没有拭去的泪痕,有些颤抖的身子,已然暴露了!
少女怜惜地递过去一张手帕,轻轻笑道,“佛念,自是没有哭!”
少年被气的撇过了头,但也是毫不客气的夺过了手帕,不自然地看着那桃花纷飞的场景,转移了话题,“你这园中尽是桃花,若是这昭节(春天的别称)一过,你的花都落了,满园空落!岂不伤心?”
“为何要伤心?”少女折下一枝桃花,那个少年的手,放在了他的手心,笑得比桃花还要艳丽华硕,“我还可以等下一季!”
少女柔软的手抚在少年的手上,让少年的脸一红,装作不在意的接着拉着,“夏日一片绿,你这点绛园可名不其实了!”
而少女只把少年当做弟弟一样对待,压根没有在意,“其实还有别的花呢,你看这个是菊花,只是还没等到它开放的时候!”
“还有别的吗?”少年悄悄握住了少女的手,耳根泛红,但还是一脸淡定的问道。
“有啊,我和你说……”
“你看这个是……”
少女喋喋不休的说着,少年含笑听着,悄悄握着少女的手不放。他想,我一定会在现实中找到你……
第三梦:
“少爷,我们已经跑遍了整个杭州城的花园了,你到底要找什么?”马统疑惑的问。
“点……”原本是脱口欲出的名字,到嘴边反倒说不出了,少年疑惑的抬起头看向天边的那一抹夕阳,“叫什么!什么啊!到底叫什么呀?点什么!”
他狠狠地敲自己脑袋,却怎么也想不出,有点痴狂的向前跨走了几步,一个不留心绊倒在地,一跑被割破了几个口子,染上了污渍。
也不等马统去扶,他自己站了起来,有些奇怪的皱起了眉头,“奇怪,我怎么在这里?”
他茫然的望向天边的那一抹夕阳红,“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呢?
――夜。
少年委屈的抓住少女的手,“怎么办?一到梦外我就忘记你了!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不怪你!”少女慢条斯理的为他整了整衣冠,看着少年那双流光溢彩的凤眸,轻轻笑了,“你我梦中相见,是上天赐的缘分。梦里梦外是不相干的,不记得也情有所愿,就像你现在在梦中,便不再去回想记得白日里的伤心事了!”
不知怎么少女对着仅仅只见了两面的少年有着满满的好感。少年鲜明张扬的性格,像是注入到她灰暗的人生中的一道光彩,温暖得叫她想靠近,再靠近一点。
鲜衣怒马的少年,骄傲又猖狂的闯进她的世界里,用他的桀骜不驯,体贴关心,留下最深刻的痕迹!
有这么一个弟弟,也许不错!却莫名有点自欺欺人的心虚感。
“昭娘,我今天去杭州城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这个园子!”少年见少女一副哄弟弟的样子,眼眸一暗,他怎不知少女对他是何等的情感!可是他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个,但他表面上却不显露半分,装着一副乖巧弟弟的模样。
虽然少年不明白少女明明比他小,为什么总爱把她当他姐姐?不过没关系是吗!以后少女会明白,她从来都不是他的姐姐!
他蓄势待发,在暗处已经把少女视为囊中之物了!
少女笑着踮起脚摸了摸少年的头,只觉得少年傻得可爱,“傻瓜,你不曾问过我是否在杭州城?我的家,在上虞啊!”
上虞!少年的眼睛一亮,认真道,“我去找你好不好?”
“好啊!再过几个月便是上虞的花灯会!到时你来可好?”
“好啊!”少年含笑应下,一阵熟悉的眩晕感传来他心中有失去什么的惶恐,与以往不同,这次比什么时候都强烈,他惊恐地想要大叫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一次离开了。他便不会再做这样的梦!
“昭娘!我喜欢……你……我娶你可好?”
少女知道又要离开了,心中强烈的空落感,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被抽取,上前几步抓住少年的手,却看见少年的唇瓣动了动,他在说什么?
少年不厌其烦的重复又重复,少年终于发出声音,终于她听明白了那句话,“别把我当弟弟,……昭娘……我去你家提亲,可好?”
然后,陷入一片黑暗!
“昭娘,我去你家提亲,可好?”少年低沉清冷的音色回荡在耳边。
躺在床上的少女似做了噩梦,猛的睁开双眼,少年的声音不断回荡在她的耳畔,叫她觉得一阵心悸,原来她也是心动了吗?
两辈子,第一次,这么心动……
少年璀璨的凤眸划过眼前,她忽的开始记不清少年的名字,记不清少年的面貌,惊惶之下,正要翻身下床,却被一绊,滚落在地。
她吃痛的惊呼了一声,缓缓爬起,真是的……怎么这么粗心?她……方才?要干什么?是……好像是要喝水吧?
她迷茫的睁大了眼睛,耳边似有人在轻唤她的名字。
“昭娘,我去你家提亲,可好?”
光阴如梭,一转眼三年过去。
杭州城越发的繁荣,而这杭州城中的第一公子莫过于马太守之子马文才。年少英俊,文武双全。
而此刻马府中――
“少爷,马已备好了!”马统毕恭毕敬地抱拳而立。
那端坐在床前的冷淡公子却没投来一个眼神。整整三年,他也能让自己的情绪很好的收放,变得更加喜怒不形于色,整个人变得更加复杂深沉,危险功利!一个很合格的上位者。马平川教导的,一一完成。他越发认不得自己了……
骄傲自大,虚荣功利!真是坏透了!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触摸着床栏处,凹凸不平的字迹,那是人用指甲生生刻上去的,而那个人――正是他。
可他却从未记得自己刻过这样的字,这的确是他的字,大约是两三年前的字,字迹有些凌乱,大抵写的时候也很慌乱。这直觉告诉他背后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是一个他遗忘了的秘密,非常重要的秘密!
“上虞花灯会……”他轻轻地呢喃了起来,这字迹两三年前的,而上一的花灯会也是两三年前才开始办的,其中必有瓜葛!
尤其是最后的两个字,那个‘昭’字后面是什么?只有凌乱的一撇,这是关键,一定是关键!
所以他决定去一趟上虞,也正好散散心!
他回过神,不冷不淡道,“走!”
他驾马带侍出城,一路马蹄声声,尘土飞扬,好不嚣张!而那春日陌上,一枝桃花生生探出拦住了他的去路,毫无畏惧!
而他竟然是悬崖勒马一般止住了马的步伐,看着那一枝俏生生的桃花,耳边似传来少女的嬉笑声,“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忽的,他莞尔一笑,避开那枝桃花飞奔而去。
上虞的花灯会真好玩,可比试那群公子个个草包,让他得了武首又夺文魁!好生无趣,只想回家了!
却听见后面传来一道声音,有些耳熟,但他没有多想。
“公子!请留步。”
姻缘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