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事我很确定自己没有亲身经历过,在我梦里出现过好几回,尤其是我沉睡的那三年里……”萧炜明充满回忆和惘然的眼睛眺望着远处飞流直下的瀑布,“我的灵魂似乎脱离了我的身体,经常在城中村那一带徘徊却不得门而入,看到了一个戴着头纱的女人站在一团被雾气包裹的圆球里,我每次想靠近却总是被一层看不到的力量弹开,我一直以为自己死了,是你,把我的灵魂拉回这个世界的。”
他,他竟然是凌路的哥哥?
陆然惊了一跳。
稍微想想,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我?我什么也没做,我当时都不知道你在周宅。”连周靖安都不知道那地方……
“有人在我耳边经常提起你,我不舍得离开你,所以努力逼迫自己睁开了眼睛,我想,若是然然看到我当时的惨状,肯定会哭出来,我曾经受了枪伤你都哭得半死,看我满身皮肤被火烧得没有一处完好地方,你该多么伤心啊,可是……”萧炜明含笑的嘴角登时抿起,瞪着她,狠戾的样子犹如地狱中走出来的罗刹,“你却跟周靖安结了婚,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心痛吗?我宠大的女孩却躺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
“你住口!”陆然不愿跟他一个长辈说这些男女之事,她和周靖安你情我愿,却成了他嘴里的不堪。
“我后悔自己对你太纵容了,一直不想强迫你,那一天我若不是喝醉了,我不会控制不住去吻你,我更没想到,就这一个称不上吻的接触,引起你那么强烈的反感,你把我们过往的美好和亲情全部推翻,痛恨上了我,甚至因为我患上了严重的心理障碍,然然,你真够狠的!”
“期望越高,失望越大,我把你当作唯一的亲人,你却惦着我的身体,你知道那种感觉落差吗?”
“你以为我喜欢的是你的身体?我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什么样的极品名器我找不到?嗯?你当时才十几岁,青涩得咬一口牙齿都会酸倒,我会对你的身体感兴趣吗?我在你心目中,是那样肤浅的人吗?”
陆然一时失语,他周身的气息凝重悲凉,脸色布满阴暗,莫名的,让她心里沉甸甸的。
萧炜明苍白的大手,缓缓的按在了陆然心口上,“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
陆然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贴着他手心,砰砰,砰砰,一下快过一下。
陆然这时才发现,她被他拥在怀里。
她拄着单拐走到一块大石头旁,坐下,眼神有些躲闪。
萧炜明无声笑了下,他在湖边摘了一捧颜色鲜艳的小花,递给陆然,陆然没接,他也没生气,兀自拿在手里摆弄了起来。
陆然抬头看向远方,气势磅礴的巴洛克风格古堡,坐享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依山傍水,绿植花卉,参天古木,奢靡中暗藏内敛低调,处处彰显着帝王般的尊享,这是在康巴市吗?离周靖安有多远?
“你还没告诉我那墓地里有什么。”萧炜明的声音,提醒了她身陷囹圄的现状。
陆然心情糟糕,慵懒道,“不知道。”
萧炜明好脾气的说,“好,不告诉就不告诉,我也没什么兴趣。”
“骗人,没什么兴趣你还问我!”
“那女人给我的感觉,和你有些像,所以我才有兴趣,不然,我管那闲事?”
陆然一怔,想到楚白这些日子面对她时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心里也有了一丝狐疑,“和我像吗?”
萧炜明点头。
陆然道,“我那天被砸在了塌方下面,腿折了,周靖安他们在找我,途中经历了什么,并没完全告诉我……”
她知道她那天见到的老人是曹沐,是衡建国的妻子,她很神秘,对地下构造很熟悉……
萧炜明把那些花枝弯曲绕在手上,陆然看了眼,心疼那些花,那么漂亮却被他糟蹋了,可她又不想接除了周靖安以外的男人送的别有用意的花,她别干脆别开眼不去看,“你说你跟柳圆阿姨有纠葛,玉兰婶一直跟在她身边,你之前就没见过玉兰婶?”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萧炜明漫不经心道,“见过多次,她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在生命即将结束的那一刻,才说出那样的话。”
陆然打了个颤栗,“你说,她会不会化为厉鬼回来找我复仇?”
“傻瓜,要复仇也只会找我,找你做什么?”萧炜明不以为然的哂笑,抬头看她一眼,“你还信鬼神?”
陆然噎了下,她以前是不信,可是现在……
萧炜明又道,“我不信鬼神,但我信灵魂一说,我原意是割腕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流血而亡,但她说了那句话后,往嘴里塞了一团什么东西,我当时只是看到了那个动作,并没有太上心,只是鬼使神差的想到,她的灵魂万一借了别人的身体复活,那不是更糟糕,所以我让人报警,她被送进了医院,医院里照顾她的护工是我安排的,她从身体里排出了半块羊脂玉。”
“羊脂玉?”
“是,我想,那羊脂玉是她在死亡之前塞进嘴里的,应该是有什么秘密或者用途才对。”
“你觉得,那羊脂玉能让她活过来?”
“我不确定,所以让sweet去icu,隔着玻璃给她看了那半块羊脂玉,她露出很惊恐的表情,我便确定,这块羊脂玉,对她很有用。”
“于是你立刻让那护工把玉兰婶杀了?”
“她本来就该死。”萧炜明淡淡道,“既然没用了,还留着做什么?”
陆然瞪他,“她惊恐,是以为看到了我!”原来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叫sweet。
“割她腕的,就是sweet,玉兰婶知道那是我的人。”
陆然愣了片刻,恍然大悟。
柳圆阿姨昏迷前,说她有一个双胞胎姐妹。
陆然肯定,是玉兰婶跟柳圆阿姨说了什么。
“对了,柯医生是你的人吧?”柳圆阿姨至今未醒,而蒋梦晚又很信任这位柯医生。
“不是。”
“不是?”
萧炜明点头,“只是一个假意投诚者,不知道他什么目的,我静观其变。”
陆然头都大了,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萧炜明沉吟,“lor跟在玉兰婶和柳圆身边那么多年,也没见过那块羊脂玉一眼,所以我猜,这块羊脂玉一定有玄机。”
lor,就是阿琐了。
陆然顺着他的话问,“你让阿琐回去找那半块羊脂玉?”
“我不知道另外半块是否存在,或者,有类似于羊脂玉的其他东西,找起来很盲目,lor几次都没有得手。”
“蒋梦晚回去过一次,拿走了一个空箱子。”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藏了羊脂玉。
萧炜明没有露出任何诧异的表情,他知道这件事,“应该是那个柯医生让她去找的,但是我在他看到那箱子之前,就派人从蒋梦晚手里悄悄换走了,仔细检查后,箱子里和夹层里什么东西也没发现,这样看来,那个柯医生就算知道一些事情,也没那么多,蒋梦晚就更别说了,箱子被换了一个,她竟然也没注意到,说明,她只是听命行事。”
“如果真的有另外一半羊脂玉,那也该在玉兰婶死之前住的地方吧?”
“她的东西我全部弄走了,里面什么也没有,再说了,如果真的在那里,她当时会吞掉一整块,而不是半个。”萧炜明想到了什么,笑着看她,“如果是重要的东西,通常会分开保存,看过那么多欧美魔幻片,邪恶的力量被封印,分裂的碎片分别被带到异世界大陆四个不同的方向,碎片合而为一,邪恶力量重回人间,这时出现一个超级英雄,拯救了这个世界……”
陆然不由得脸红,她曾经有一段时间,超级迷恋个人英雄主义。
尤其迷恋那些天生神力,拥有身躯庞大的欧美肌肉男,留着一头杂乱披肩发,长着一张俊美深邃的面容,浑身上下只在胯下兜着一块兽皮,胳膊和大腿遒劲有力,一只手就能把女人举起来,被人射一箭,没事人一样拔出来,仰天咆哮一声,再战。
那时,陆然是十几岁的小女孩,天生爱做梦。
萧炜明垂眸,凝视着她白嫩肌肤上起的淡淡红晕,眸子微微的划过一丝压抑的情绪。
“你说的有道理。”陆然赞同他,也许,那半块羊脂玉还真的是藏在御景苑。
玉兰婶总是有自信,她会被周靖安原谅,再次回到他身边,回到御景苑。
陆然扬眉看他,“那你知不知道,她住过的地方,墙壁上写满了对我的诅咒?”
萧炜明一怔,陆然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了,“柳圆阿姨说,是用血书写的。”
“我们离开之前,除了地上的血,墙壁上什么也没有。”
“而且柳圆阿姨说,那是玉兰婶的字迹,或者是玉兰婶自己写的,又或者,是她吞了那羊脂玉后,流出来的血液也带着她自身的诅咒,真是奇怪了,她该恨的人是你,为什么要写我的名字?”陆然环抱住自己,这地方真冷。
“看来良心真是被狗吃了。”萧炜明气笑了,“我是为你才杀的她,她恨的,终究是你。”
“杀人不眨眼的人跟我讲良心,可笑!”
“回去。”萧炜明把编好的东西戴在她头上,拿着她的单拐,塞到她手里,扶她朝车旁走去。
坐进车里,陆然把头上东西取下来,是一个花环,一圈缤纷小花点缀在绿叶之中,很漂亮。
只是到了城堡时,陆然把它丢在了车里。
江北市,御景苑。
公寓里空荡荡,只剩下家具了。
“邹哥,空的,还要继续搬吗?”高以翔带着人从楼下上来,看了看问邹凯。
邹凯语气里含着一丝怒意和焦急,“搬,能拆就拆,统统搬出去,墙纸也给撕了,电线也给扯出来,只留下这房子的空壳。”
md,倒要看看,有什么东西藏在这里!
两个小时后,家具也搬完了。
邹凯望着楼下装满的车子,对高以翔道,“焚烧之前再仔细检查一下!”
“是!”
高以翔离开后,邹凯又让人把墙上白灰一块块剥掉,露出里面的砖块,确定没有什么东西留下了才下楼。
两个看守守在这里。
傍晚,一个女人出现在楼下。
她走的是安全通道,到所在楼层时。
屋里的看守人就从按在门前的摄像监控里看到了她,戴着遮住脸的帽子,很可疑,“有人来了!”
另外一个人立即趴在猫眼上往外看去。
他见过陆然,一眼就把她认出来了,放松警惕,连忙把门打开,“夫人?您怎么来这里了?”
陆然被人劫持的消息,被周靖安封锁了,除了亲信,没几个人知道,这些人,自然也不知道。
女人笑着说,“我来找周靖安,他说和邹凯在这里忙,咦,人呢?”
“周总没来啊,邹哥倒是刚走。”
“啊,不在?”女人很是意外,“他明明说,今晚要和邹凯通宵做什么事来着。”
“哦,那周总肯定直接去市南那边的焚烧厂了。”
“那么远的地方啊!”女人皱眉抱怨了句,把手里提着的饭盒递给他,“那这些东西给你们吃吧,别浪费了。”
两个人正要要外卖,有现成的,受宠若惊的连声道谢,“谢谢夫人!”
“你们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女人环视了一眼屋内,感慨道,“这里变化真大,我到处转一下。”
“好好好,就是有点脏乱,没处下脚,要不我先打扫一下您再转?”
“不用了,你们吃你们的。”
两个男人看她这么和善,也没客气,饭盒打开就吃了起来。
女人走到卧室的地方,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焚烧厂,快去!
收到对方回信,她勾唇,走出去门边地方,贴墙往外看了眼。
两个人吃着东西,小声嘀咕着,“想不到夫人这么亲切。”
“不过跟上次见到的有些不一样,看着成熟了一些。”
“你确定是夫人没错吧?”
“没错,放心吃你的!一会儿还要……”
咕咚!
“喂,你怎么了,你……”
饭盒被打翻的声音,然后是噗通一声!
女人走出房间,看着一头扎在地上的两个人,已经彻底昏迷,后来倒下的那个男人,手已经按在了手机上。
女人走过去,把手机拿过来看了眼,备注是:邹凯。
女人记下了这个号码。
她来到楼下,拿出钥匙打开租住公寓的门,从里面拿出一个便携式x射线异物检测仪,提着上楼,在房间的墙壁和每个角落扫了一遍。
十分钟后,她脸上露出微笑来,拿出房间里现成的工具,把厨房的墙壁砸开。
墙壁里面,嵌了一个小木盒,白皙手指伸进去,把盒子拿出来,打开,半枚羊脂玉赫然出现在眼前。
女人伸手到口袋里,拿出手机,再次编辑短信:不用去焚厂了。
短信还未发出去,手机,传来嗡嗡的提示音。
女人一愣,脸上血色褪尽。
下一刻,后脑勺被坚硬的异物抵住!
女人很快镇定下来,勾唇笑了,“周靖安,你聪明了不少呢。”
男人冷笑,一脚揣在她后腿弯。
咔嚓!
腿骨断裂!
女人手一抖,手里的羊脂玉抛了出去,男人伸手,羊脂玉落在手心。
女人只是趔趄了一下,单脚站立,一手撑着墙壁,咬牙忍着剧痛,额头上汗水涟涟,可她愣是没有叫出声来。
“这么喜欢冒充别人,成全你!”男人邪佞的盯着她断掉的一条腿,冷静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女人眯眸,回头看向那男人,“王池御,初次见面,你好啊,周靖安呢,还在满世界找她的女人吧?我就说嘛,他应该不会是沉得住气的男人,傻傻坐在这里苦等,倒是疏忽了,他还有几个同样狡猾如狐的兄弟,哼!”
王池御睨着她,手里的枪往前推了一下,“我嫂子在哪儿?”
“面前不就是吗?”女人咯咯笑着食指指着自己。
王池御抬起枪托,在她后脑后敲了一下,女人晕倒。
身后,手下进来,给她戴上手铐,抬了出去。
王池御拿着她的手机,翻看了一遍,手机里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走到客厅,两个人已经被水泼醒。
王池御拿着羊脂玉来到对面房间,三五个同事兴奋的围过来,“这里的工作算是结束了?”
“结束了,赶紧收拾,接下来要好好审问一下这个女人。”
“是!”
王池御拿了外套,先行离开,车上,他通知了其他几个兄弟和邹凯他们。
康巴市,酒店总统套房,门外,靳曼敲门,面带焦急之色。
周靖安已经连续好几天没出现了。
靳曼对他思念如潮。
整整一分钟,才有人过来开门,男人长着一副五官深邃的西方面孔,惺忪的睡眼,垂落的眼睫,白色衬衣下,是敞开的结实胸膛,白皙,却强壮。
靳曼看呆了。
“有事?”男人的声音温润无比,性感得让她几乎把持不住,舌头有些不听使唤,“周,周靖安呢?”
“他不在。”
“那,您是?”
男人闻言,慵懒抬眸,眼里泛着温柔的光芒,宛若星空浩瀚,“楚白。”
靳曼是知道楚白的,却,没见过这样的楚白,疏冷,漠然,拒人于千里之外,是他的标签,可是眼下,刚睡醒的他,却是一个慵懒温润的美男子。
靳曼被周靖安完全挑起了欲望的一颗心,加速跳动失了节奏,“楚先生,您好,我是靳曼,是周总的朋友。”
“他大概很晚才回来,要进来坐坐吗?”楚白看着她问。
靳曼有些犹豫,她是想进去,可是,她怕进去了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把他扑倒,他的身份她可是知道的,是她惹不起的人物,周靖安对她有好感,她敢惹,可是这个男人,她不知道他会不会看得上自己……
她咽了咽唾沫,不自觉的撩了下头发,胸口往上挺了挺,眼睛发光的盯着楚白,“会不会不方便?”
楚白的眼神,在她即将撑破衣服的胸口处一扫而过,“不会,这里有总统夫人房,请进。”
说完,转身先走了进去。
靳曼望着他头也不回的高大背影,不知道他那一眼,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她走了进去,眼睁睁看着楚白进了总统房。
就这么把她丢下不管了?
靳曼咬着唇,没有去夫人房,而是坐在了客厅。
客房服务送来了精致的餐点。
楚白出现在卧室门口,“你先用,我洗个澡。”
靳曼一愣,笑着点头,“好!”
好体贴!
心里甜丝丝的,他果然对自己有意思。
靳曼的手机响起铃声,她看了眼,又回头看向那紧闭的屋门,想了想,还是谨慎的走到夫人房,接起,“喂?”
“昨夜里,sweet被公安局的人擒了。”
“王池御?”
“是!”
靳曼勾唇,“挺好的,不是吗?”
“是啊,我们要不要抓住这个机会……”
“不!”靳曼打断了他的话,“不急,我现在跟楚白在一起,这个男人,和周靖安一样,对我有些好感,我要观察一下,看能不能为我所用。”
“不是我打击你,这两个男人,居心叵测,你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行了,要怎么做不用你教我!”
“曼曼,你忘了你母亲临死前怎么跟你说的?”男人的语气很是严厉,靳曼的眼里闪过一抹烦躁,“我没忘,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霍启云如今的势力,根本不是我们这边的力量能够抗衡的,我提醒你,别让仇恨蒙蔽了你的心,太心急往往没有好下场!我母亲的死我一直记在心里,我会替她报仇的!我有我的决策团队,用不着你在我这里指手划脚!”
不由自主的,抬高了声音。
角落里一株植物茂盛的叶子上,黏着一枚微型监听器。
她的声音,通过仪器,传入了周靖安的耳中。
通话结束,他摘下耳塞,若有所思的凝视着窗外。
这时,秦远从外面进来,拿着手机,面色沉肃,“周总,找到萧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