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引耳边传来阵阵笑意,不过他没有在意大笑的人是谁。他倒在地上,脑中的一切太过美好,他竟不舍的打破里面的梦境。
莲旸笑看墨引这狼狈的样子,她自己接过沉醉饮了一口。刚刚下咽,便觉得全身有种前所未有的舒爽和惬意。她额间的红莲漾出红芒。莲旸再把酒递给暮方。他们二人一口我一口,不一会这沉醉便被他们二人饮了大半。
墨引独自沉醉在自己的梦境中,在那里。他看到自己的双亲站在书院外等着自己。而他扑进他们怀里,肆意大哭起来。待他哭完了,爹娘的眼眸望向他的背后,他回头一看,莲旸一声青衫,冲着他柔柔的一笑,而后莲旸足尖微移,移到他的身后,挥出衣袖攀上他的肩头。墨引能感觉到莲旸的头靠在他的肩头,他轻轻回抱住莲旸,只这一瞬,他便知道,这是沉醉的魔力。
暮方有些站不稳,他靠在一边,脑中出现一位柔情的双眸。只这一眼,暮方就深深陷在里面。他靠在墙边,闭上眼睛,与那眼眸的主人化开一段梦中情缘。
莲旸手里握着酒壶,她的意识渐渐模糊,脑中混沌一片。拨开一层云雾,莲旸好似看到初生时的自己,立在池塘里。扬着小莲包高声唱着歌,那歌声在她听来十分悦耳,她看周围的荷叶簇拥在一起,周围的鸟兽乱做一团。莲旸再次听到自己熟悉的歌声,眼眶里微微润湿,她看着那时的自己立在那里的模样有些忍不住想和它说句话。
“啦啦啦,莲包莲包长大了,一天天的过去了,我是池塘中里的小莲包,你是天上的大肥鸟。”歌声刚落,莲旸果真看到天上飞着一只体态肥胖的鸟。她忍不住笑出声,那肥鸟吃力的扑腾着翅膀。小莲包的歌唱的越来越忘我,只见那肥鸟突然收了翅膀,落在池塘里,溅起大片水花。
小莲包还在唱着,肥鸟浮在水面上飘到莲旸身边,尖叫着:“咕咕咕,这歌太难听了,害得我从天上落下来!”
莲旸听到此话,在心里嘀咕道:不懂欣赏,自己胖该怪歌难听,怪不得从天上掉下来。
小莲包似乎未觉,它依旧在高歌。四周的一切渐渐虚化,莲旸耳边响着那歌声,她虽然知道自己已经回不去了,她想起那些曾经,那时候的她不似现在般可以到处游玩,肆意潇洒的高声唱歌,哪怕无人能识她的歌,她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也活的的很自在。现在的她身边有夫子,墨引,暮方和那些同窗,虽然不能高歌,但她有了行走的自由,不再只是自己。她想许是失去了什么,得到了什么,才会对那些过往会有无限的怀念吧。
莲旸眼前的变得朦胧起来,云雾聚在一起,那个熟悉的池塘渐渐被遮盖起来。莲旸睁开眼望着四周的一切,她知道这是夫子的酒窖,她望向手里握着的酒壶。碧绿的瓶身上映着她的脸,她望着自己额间的红莲,伸出另只手慢慢抚上去。这红莲像是印记一般,随着她慢慢长大,这莲在慢慢绽开。莲旸曾经问过夫子,她额间的红莲为何而来。夫子告诉她,每个汲取天地间精华的生灵都带有特殊的印记,有的在身上,有的隐在别的地方。这红莲就是她天地间在她身上的印记。这也就说明,她自始至终都是一朵长于天地的莲,注定今生无父无母。
莲旸曾经很羡慕书院里的其他同窗,哪怕是墨引她也很羡慕。虽然墨引被双亲所弃,但至少他是有父母的。而她从来到这个世上起,就是只有自己。硬要说有什么东西与她相连的话,就是万物中的水。她是莲妖,是水中物。莲旸没有过父母,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想到这里,想到自己,眼眸里的星光黯淡了些,一种言不清的感觉袭上莲旸的心头。
酒窖里不知何时起多了一个人影,那人脚步移到莲旸面前。
莲旸慢慢抬眸望着面前的人,她眸中亮了一下,开口道:“你...你...你...”连说了三个你字。脑中一片空明,这张脸她见过,对没错。这张脸她见过,只是在那见过呢,莲旸摇着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眼前的人在哪见到过。她摇摇晃晃着站起来,望着那人的眼眸笑起来:“你是谁呀。”
“龙隐。”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白衫男子望着莲旸这样,闻到她满身的酒味,眉梢动了动。
“龙隐,龙隐,龙隐...”莲旸嘴里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她甩了甩头,墨发上的水珠甩了出去,眼看就要甩到白衫男子的身上。只见他身形一闪,立于莲旸身旁。
莲旸的衣衫完全湿透贴在身上,她踉跄着站不稳,身体的重量向旁边靠去,她只觉得自己好似靠在一个软软的墙上。她一手拎着酒壶,另一手摸上身后的墙,蓦地笑起来:“这墙真软。沉醉真是好酒,竟能有这种感觉。”
那墙微微动了动,似乎是不想被莲旸这么靠着。莲旸微微仰头看到一双冰冷的眸子,她脸上绽放着笑颜,提着酒壶道,指着自己道:“龙隐,你知道我是谁吗?”
龙隐未答,他冷眸望着靠着他的莲旸,未动。
“我是莲旸。莲为生,旸为序。”莲旸说出这句话,眸间的点点星芒褪去,她提着酒壶,冲龙隐笑道:“这叫沉醉,很好喝的,给你来一口。”
龙隐迟迟不接,他就那么站着。寒眸中映着莲旸的脸,他的白衫上有莲旸靠过来沾染的雨水,而他就这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莲旸看他不接,把酒壶抱在怀里,低声道:“不要算了,我还舍不得给你呢。这可是沉醉,沉在其中,醉在梦中。”
“莲旸!”酒窖跑进一个青衫人影,他看到莲旸手中抱着酒壶,眼里涌出了泪,痛恨的喊着莲旸的名字。
莲旸歪着头,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她歪头望去,看到一张老脸,这脸上还有小胡子,那胡子气的一翘一翘的。莲旸望着来人道:“夫子,您怎么来了。”
“莲旸,你怎可!怎可如此糟蹋我的沉醉!”夫子痛心疾首道,他看到莲旸背后站在的龙隐,脸上的表情瞬间缓下来。他压着心里的怒气,走到莲旸身边扯着她道:“把我的沉醉还我!”
莲旸向后一闪,夫子扑了个空,她转到龙隐身旁道:“夫子,这沉醉还剩最后一口,你也想尝一尝?”
夫子的胡子气的立了起来,怒道:“你...你这个顽徒!”
莲旸听到“顽徒”二字笑出了声,她朗声道:“夫子,你不尝就算了。”说罢,举起手中的酒壶扬手倒下去。
夫子见她这样登时急了,他飞扑过来,只抓到莲旸的衣角,而她把手中酒壶扬手一甩,酒壶中洒出透明的液体。登时整个酒窖里全是这香味。
夫子见状当场就哭了,他只能接住碧绿的酒壶,痛哭道:“这沉醉,天地间只有两瓶。一瓶在仙界被仙界的战神沧尔偷喝了,还有一瓶如今也没了。我攒了这么多年,这酒我至今我都没舍得尝过,就这么没了,没了!呜呜呜,你赔我!你赔我的沉醉!”
莲旸听到此声,隐约好像看到夫子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她笑道:“夫子,您没尝过我尝过啊。这酒的味道不错,当真配的上它的名字。”
夫子听到此话,哭的更大声。
莲旸拉了拉身旁的龙隐大笑道:“夫子哭起来真丑。”
龙隐望着身旁的莲旸,寒眸未动。莲旸靠在他的身上,大笑着,笑着笑着咳了起来。
夫子和莲旸这一哭一笑,惊醒了沉在梦中的墨引。他不甘的睁开眼,鼻尖全是那绵醇的香味,嘴里嘟囔着:“爹,娘,你们别走,别走啊,不要留下我。”声音渐渐变小,最后化作一声低微的叹息声。
夫子的哭声愈来越大,几乎是止不住的嚎啕大哭。
莲旸听到墨引的声音,笑声哑然失声,她双眼迷茫,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她觉得身子变的越来越重,随手抓住身边的龙隐,她扬着迷茫的双眸呢喃道:“真好,墨引还有爹娘。”
在夫子的哭声掩盖下,一切声音都显得朦胧失真。龙隐寒眸中动了动,他望着莲旸的脸,看她死命抓着自己的衣衫,看她嘴唇微动,不知在说些什么。
而莲旸一直在呢喃:“我也想有爹娘,我不愿一人在这世上。我不愿...”莲旸的身体慢慢滑落,她的头歪倒在一边,在她就要落在地上的时候,凌空出现一只手提着她的后领。
夫子的哭声还在继续,暮方皱眉醒来看着四周乱成一片。他看到夫子坐在地上大哭声,心里一阵烦闷,高声喊道:“吵死了。”
夫子的哭声截然而止,他望着迷迷糊糊的暮方,抽泣着。
“再哭猴爷爷废了你!”哭声变小,暮方咂了咂嘴,威胁道。话毕,他倒在一边,翻了个身,呼吸慢慢变平息。
夫子听了暮方的话果真不哭了,他站起来,对着暮方的脸狠狠的踩下去,他现在心里有多恨,脚上的力道就有多狠。
暮方觉得脸上好疼,他把踩在他脸上的东西抓起来丢在一边,闭着眼睛怒道:“那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打扰猴爷爷睡觉!”
夫子忍着疼站起来,他一撅一拐的走到暮方眼前,吼道:“你再给为师说一句!”
暮方听到有人吼他,顿时酒意散了些,他睁开眼,怒目而视,看到眼前的人,气焰一下降了下去,哑然道:“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