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来，莲旸学了不少法术。前几日暮方还和嘀咕着，这沧尔说要来，怎么过了这么长时间没来是吓得不敢再过来了吧。莲旸不管沧尔是不是回来，她照旧勤加练习。

夫子的伤好的差不多了，龙隐便退了下来。夫子的日常不再是讲学，变成了教小妖们法术。夫子看他们练得日常认真，心里有些欣慰，又有些难过。在收留他们的时候，夫子以为可以让他们无忧无虑的长大，儿时的他历经万千，一直想要一个想到安稳的生活。待他生活安稳之后已经过去千年，作为妖年少的日子早已不再。从最先遇到的暮方再到莲旸，夫子每当看到小妖无家可归都会把他们带回来养大，他不求回报，只想他们不要像他一样受尽苦难。只是夫子的这个愿望怕是达不成了。他活到今时今日，重在教导他们为妖的根本，却不想他们学的一声本领之后独自闯天下。他想倾尽一切护着他们，如今小妖为了他，为了这个书院，踏上了之前他最不愿他们走的路，他的心里又怎会好受。

尤其是莲旸，夫子每每看到莲旸问他她修炼的如何，夫子摸着她，只得轻声点头。他此生极少对不起他人，其中的一人已经湮灭在世事万千的岁月中。夫子多么希望莲旸还像以往那样顽劣，可他知道莲旸不想他们受人欺侮。

多少次夫子面对莲旸，想要告诉她所有。只是在他看见莲旸额间的红莲时，他的话一直都说不口。他知道，他不能置龙隐的性命不顾。

深夜，院中独留莲旸一人偏偏起舞，夫子不是不知。他看着莲旸认真的模样，心里的愧疚就深了一分。他和莲旸之间，终究是他欠下她的。

这日，莲旸起了个大早。她打开门的那一刹那，初晨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莲旸伸出手挡住那刺眼的光，她走出来关上房门。院中的柳树立在那里，柳枝缓缓扬起。

莲旸走到院中，墨引早早的等在那里，他看到莲旸，黑脸上全是笑意，笑道：“莲旸，今日你起的好早。”

墨引一身粗布衣裳，自他们习法术以来。墨引已经撕破了四套衣衫，他便将那些好看的衣衫放置了起来，向夫子讨要了些简单的粗布，自己修修剪剪做成了这一身的衣裳，虽然不怎么合身，凑合凑合也是可以穿的。

“还是没你早。”莲旸答道。这段时日，墨引总是在院中等他。总从龙隐出去后，她常常想起那个寒眸俊颜的男子，虽然龙隐话不多，法术也没见的多好。但是她有一种感觉，龙隐与他们之间横贯着一个无法逾越的距离。龙隐走后，夫子替代了他的位置，莲旸每日练完之后总想夫子得些夫子的夸奖，但是夫子从未说过些什么。她想也许是她还不够努力，还不够出色。

沧尔一事之后，莲旸总觉得夫子像是有什么心事。她想夫子也许怕沧尔回来寻他们，怕最终他们死在沧尔手里。莲旸总想告诉夫子，沧尔无论有多强大，那也只是一个人，他不过是活的年岁比他们长些。待她活到沧尔的年纪一定胜过他。看着夫子眼中的忧虑越来越深，莲旸这句话便深深的藏在心里，她想等到她足够强大的那一天，到那时即便是无言也是最好的相伴。

莲旸走到墨引身边，身后一阵清风袭来，伴着种说不出的臭味。她还未感觉风拂过发丝，就感觉自己已经腾空起来。莲旸觉得自己被什么揽住，她转头望去，看到一张满脸胡渣，脏兮兮的脸。

莲旸看到这张脸，心里的火气腾地一下窜了出来，她几乎是咬牙道：“沧尔，你放我下来！”

满脸胡渣的沧尔笑望着莲旸，他揽着莲旸腾到空中，然后松手。他自己跟着莲旸一起下落。这次沧尔很满意的看到了莲旸眼中的害怕与恐惧。在莲旸就要砸在地面上的时候，沧尔伸出手接住了她，把她放在地上，满脸笑意的道：“小娃娃，你也不是什么都不怕嘛。”

莲旸刚才吓得够呛，墨引冲过来担心的望着莲旸，嘴里不停地问着：“莲旸，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这些话莲旸丝毫都没听见，她脑中全是刚才在空中看到的山川，绮丽，朦胧，纯粹的美。直到沧尔放开她，那一瞬间莲旸突然明白，看到这些美丽是要付出代价的。当她落地的瞬间，那一刻她脑中升出一种遗憾，这样的景色她只见过一次，只这么一次，以后她再也见不到了。当时莲旸眼中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说不清的难过。

墨引连问了许久，莲旸都没回话。而是对着沧尔说了句“谢谢。”

沧尔一开始还觉得十分有趣，直到这个小娃娃对他说谢谢。沧尔拿着手里的剑，他想着这小娃娃不会是被自己吓傻了吧。若是真的傻了，那他以后不是就没得玩了。沧尔想到这，利剑出鞘，抵着莲旸的脖子道：“小娃娃，上次我放了你，这次老子的心情不大好。”

墨引看到那长剑抵在莲旸，他登时就炸了，望着眼前这个满脸胡渣，还总爱欺负他们的男子，怒道：“你有剑了不起啊。凭什么一直欺负我们。上次你把我们玩弄于鼓掌中，这次又这么吓唬莲旸。你就不是仗着比我们年长，活的长，法力比我们高罢了！”

沧尔听到墨引的骂声，他掏了掏耳朵，懒洋洋的道：“老子是仙界...”

“仙界又怎样？看你这样子你还有脸说你是仙界的？！都说仙界的神仙没有慈悲心，也会装着有个慈悲的脸！你觉得你有吗？穿的破破烂烂，一来就抽剑弄枪。如果不是我们的法力还不够，你还能这么嚣张？我看你这样的早就应该除去仙界，贬下凡！”墨引说了一通，此时他心中全是火气。当时沧尔的手掐住莲旸脖子的时候，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倒流，这样的事已经发生了，不能再来第二次。可是这第二次还是发生了...

沧尔听墨引骂完了，他吹了吹挡住眼睛的乱发，眼睛瞄向莲旸。这黑娃娃的意思是，女娃娃是被他吓到了。沧尔收回沧溟剑合上剑鞘。近来他过的无数人对他的微词，但是从未有人当面说过。一来是畏惧他的沧溟剑，二来是打不过他。沧尔偶尔听到那些话，就当自己放了个屁熏到别人。但是这次这小黑球说的这话，他就不能再当是自己放屁了。沧尔从怀中掏出一把花生仁丢进嘴里，不一会儿嘴里全是那花生的香味。沧尔吃了一把，他看那小娃娃已经恢复如常。便走到莲旸面前，伸出脖子道：“来，老子现在让你打。”

莲旸皱眉不语，这沧尔现在唱的是哪一出，她刚回神来闻到沧尔身上的味道，连连后退三步。

沧尔看莲旸退了三步，他就跟了三步，道：“快点，老子伸着脖子很累的。”

墨引望着沧尔这模样，突然很想抽出沧尔的剑砍在他的脖子上。他还未有什么行动，沧尔就把剑背在身后道：“小娃娃，你快点。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想想你心中的悲愤与难过，打了老子我和你就扯平了。”

莲旸还是未答，她看着沧尔伸着脖子的样子，觉得此人多半是想了另一个玩法来捉弄她。莲旸连连退了好几部，直至被沧尔逼到墙边。莲旸再也避不开，正当她想要从墙边一走了之的时候。沧尔后前方窜出一个身影，急速的本来对着沧尔的脖子就是一劈。

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沧尔抬头望去，劈他的人一脸毛，眼里的兴奋与紧张还未褪去。沧尔看到来人，他动了动脖子，伸了伸腰，活动了活动四肢。

劈他的暮方看他一点事都没有，还在那伸胳膊伸腿，他咽了咽口水，只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看着莲旸走到他身边，对他道：“回去吧。”

暮方突然就有些心虚，许是刚才他恶从胆边生，看见沧尔伸脖子，想着一掌劈死他得了。这想法一出现，暮方马上付诸行动，以至于他忘了沧尔不是凡人，待看到沧尔没事，他终于明白自己闯了大祸。

莲旸拽着暮方，看到他已经呆住的样子，把他拉到身边。拽着拽着，觉得暮方怎么变重了。莲旸抬眸望去，沧尔拉着暮方的衣袖，晃着脖子道：“你还没打老子怎么就走了。”

莲旸听了这话，觉得此人不是有病就是病的不轻。拍开他的手，拉着暮方就要走，沧尔一把拽过莲旸，道：“老子和你说话，你听见没。好歹回一句老子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啊。”

莲旸眼里闪过一丝不耐，沧尔身上的臭味十分浓郁，莲旸闻着一时间有些不舒服，她看沧尔的头发胡乱的束着。她终于不耐的开口道：“你这身上的味道太重了。”莲旸捂住口鼻，压低身体窜了出来。她十分不解，难道天上的人都是这样不洗澡，不洗脸，不束发，衣衫破烂，像个人界的乞丐疯疯癫癫游荡在四界。

沧尔听了这话，他闻了闻自己身上，打了个喷嚏道：“哪有味道，是你鼻子出问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