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一听这话,又羞又恼,怒瞪了他一眼再不肯搭理。
冀行箴笑着一把抱住她不准她跑。
“当我没说!”阿音挣扎了半天没能挣脱,板着脸道:“东西不吃了还不成么?”
“成。”冀行箴笑答道:“可是不论你吃不吃,晚上我都要依着约定行事。”
他笑着在她唇角轻吻,“这么算来,晚上终归都是一样的结果。如今我好不容易削好了,你现在不吃,岂不亏大了。”
阿音左想右想,怎么都是这家伙有理。气得不想去答他,一把拽过削好的苹果,自顾自地去到屋子一角自己去吃了。
冀行箴莞尔,也不逼着她搭理自己,拿了本书去到她身边。她吃果子,他看书。气氛也是美好。
第二日的时候,阿音尽量起得早了些。用过早膳后就去了永安宫。
俞皇后今日的气色不错,瞧着神色也很平静,眉目间没有愤意和恼意。
阿音凑着时机悄声问过了段嬷嬷。
段嬷嬷与她说昨儿帝后两人相处算是融洽。虽然晟广帝如今修道,可是昨夜还是歇在了永安宫里。夫妻两个不知关系如何,聊天说话了大半宿,倒算是比较和睦。
阿音暗松口气。没吵起来就好。母后少和皇上起争执,心情就能好一些。心情好了,身体自然也能不错。
俞皇后看这两人久不过来,心里约莫有点数,笑着高声说道:“你们两个,一个说是要给我取点心,一个说要去给我泡茶。合着要一去不复返了么?”
“来了来了。”段嬷嬷笑着捧了茶盏入屋,“太子妃去拿点心,我去泡茶。如今都弄好了,恰好凑在一个时间停在了屋门口。这便说了两句话。”
“什么话?”俞皇后笑问。
“昨儿蓬莱宫里发生的事儿,母后知道么。”阿音答非所问,把手中的点心搁在了桌子上问俞皇后。
俞皇后虽然遣了人留意着外头的事情,可她现在是内里的很多事情都放手让阿音去管了,外头又有儿子冀行箴在操心着,所以她并不需要在所有的地方都安插人手。
而冀行箴则是在各处都有人,方方面面都顾及到,无论哪一处出了异状,基本上都有人来禀与他听。
因此冀行箴所知道的事情,俞皇后却不见得晓得。
“听闻那郑家两个昨日里没能做成事情。”俞皇后说道:“我让人留意了她们。但是,即便皇上离开了蓬莱宫没在董仙人的跟前,她们却没有靠过去寻董仙人。”
说到这个,俞皇后很是有点意外,“这倒是奇了。也不知是个什么缘故。”
现下屋子里虽然只有她们三个人,但还是不得不防着。
阿音示意段嬷嬷将屋门掩上,等段嬷嬷折转回来,方才把冀行箴告诉她的话讲与俞皇后听。
“行箴说穆采女去了蓬莱宫。”阿音斟酌着字句道:“许是因为穆采女过去,占了先机,所以郑贤妃才没有让郑惠冉轻举妄动罢。”
俞皇后初时还没有觉得这话里暗含的意思有甚不妥来。待到仔细琢磨了下,她有点回过味来。
身为皇后,她无需仔细去探查,就已经记住了几乎每一个妃嫔最显著的特点。
这个穆采女对她来说的意义便是郑老夫人娘家那边的。虽然关系算不得太近,却也不算很远。最起码两家是亲戚,相互之间很能说得上话。
既然如此,结合了郑老夫人之前去静雪宫“探望”过郑贤妃的事情,俞皇后心里头冒出了个念头。
“莫不是说,那穆采女得了先机、做了郑惠冉想要做的事情?”
俞皇后说着,也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蓬莱阁哪里是寻常人会随意去得的?这个时候穆采女过去,定然是心里头有别样的打算。而董仙人能让她们有所图的,或许便是那一点了。
思及此,俞皇后又有些不太相信,“她为何会那么做?莫不是郑老夫人提点过她?”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阿音笑着说道:“不过,若非没有提点她,为何她会用了郑贤妃的法子、做了郑贤妃想要郑惠冉做的事情。”
这个想法与俞皇后的考虑不谋而合。
旁边段嬷嬷听明白了,拊掌笑道:“这下可是好了。有些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也不知道她这样费心费力地为自己筹谋打算着,末了却被自己母亲给摆了一道是什么感觉。”
段嬷嬷把阿音和俞皇后想的话都说了出来。
这穆采女为什么行事这么果断?必然身后有支持之人。
那她为何想到了这个法子?想必是背后有人指点。而且指点她办法的这个人,最可能的就是郑老夫人。
而且最妙的是,郑老夫人不见得是自己想到了这个法子,而很可能是听了郑贤妃的叙述后,另找了更为合适的人来做此事。
那样她就等于剽窃了自己女儿的思量和想法,还在临了最关键的时候给了女儿一个当头棒喝,截了女儿的所有打算,成全了她自己的安排。
“也不知道那郑清兰心里是个什么感觉。如今她母亲用了她的主意,还另外选了人选,可是把她摘地干干净净。往后那穆采女就算是掌握了什么信息,又或者是掌握了什么权利,那也是跟郑老夫人和郑家有关系,与她郑清兰没有半点的牵扯。”
俞皇后说着,冷哼道:“想不到她也有今天。”
郑贤妃肯定心里不舒服,非常的不舒服。
这个女人不开心的话,她就开心了。
俞皇后笑着与段嬷嬷道:“今儿中午的时候多添几个菜。值得高兴的事情一定要好好庆祝。”
说罢,她又问阿音:“这事儿你是从哪儿知道的?”虽然刚才阿音提了句是冀行箴说的,她总要再确认下才行。
果然,阿音简短道:“都是行箴查探到的。”
俞皇后微笑颔首。
既然是冀行箴发现了的,且他还没和她提起,想必这事儿他自己心里有主意能够处置。
她便省了事情,也不用担心那穆采女能够闹起甚么腥风血雨来。
“既是如此,那么董仙人和穆采女那儿我就不操心了,留给他罢。”俞皇后抬手抿了抿鬓发,“只是那郑清兰那儿,我等会儿去一趟。”
郑清兰应该已经知道自己的处境了。
不过,她得再好好提醒提醒郑清兰,让贤妃娘娘更为深切地意识到这个事实。
段嬷嬷适时躬身说道:“郑贤妃娘娘肯定高兴得很。毕竟当初她瞒着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做了这些安排,着实不易。既然郑家能够想到用她这个法子,那起码证明她这个办法可行。想必贤妃娘娘欣慰得很。”
顿了顿后,段嬷嬷又压低声音:“更何况贤妃娘娘和郑家一直关系紧密。被自己母亲捷足先登了又如何?她可是宽厚仁善得很。断然不会和郑家人计较的。”
这一番夹枪带棒的说辞可是逗笑了俞皇后和阿音。
段嬷嬷之所以这样说,是有典故的。
当年的时候,郑贤妃没少因为芝麻绿豆大的事情就寻了晟广帝去她的屋子里。
很多时候晟广帝明明已经到了永安宫里打算陪一陪俞皇后了,她也要寻机把人叫了去。而且还几次三番地抱了二皇子的旧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是个人都有脾气。
更何况,俞皇后身为一国之母,身为皇上的正妻,对着个小妾发发脾气也真的没什么大不了。故而在某一次之后,俞皇后忍无可忍,对郑贤妃发了火。
“贤妃当真是身体娇弱。”当时的俞皇后年纪还颇轻,也还对自己的夫君存有一丝的期盼,气愤之下说话就也直接许多,“……次次都会在皇上来永安宫的时候生病难受,次次都会在皇上过来的时候抱了二皇子的衣裳哭。也真是难为你了。”
郑贤妃就驳道:“生病和思念亡子的事情断然不是我能够控制的。皇后娘娘合该更为宽厚仁善一些,莫要把人往坏了想。”
许是觉得自己这几句话说得太过严厉了些,也有些顶撞皇后的嫌疑,郑贤妃又补充道:“妾身也没有贬低顶撞皇后娘娘的意思。不过是心里委屈,所以期盼着娘娘能够待我更为宽厚仁善一些罢了。”
这一句“宽厚仁善”可是郑贤妃时常挂在嘴边的。有时候两边互相怼起来,郑贤妃还不忘了说这几个字。
因此段嬷嬷如今特意说起这个来。
听闻段嬷嬷的话后,俞皇后和阿音都忍不住笑了。
俞皇后笑骂道:“你个老大不小的了,还计较这些个字字句句的。我都没你那么计较。小心被人说你小气!”
“老奴被人说几句小气又如何。”段嬷嬷笑得开心,“能够让那些人不痛快、过得不好,能够让皇后娘娘开怀,老奴再怎样都值了。”
俞皇后一时间感慨万千,目光悠远地道:“你也是跟了我许多年了……”
阿音看着气氛有些沉闷,就笑着讲了几个趣事。又顺势问起俞皇后有关冀茹的事情。
“皇上已经认定了是四公主么?”阿音奇道:“为何这么简单就把事情定了罪?”
“倒也不是简单不简单的问题。”俞皇后与她解释道:“皇上问了所有的人,都知看到了冀茹去那屋子附近去净手,却没人看到旁人进出那个屋子。”
段嬷嬷在旁接道:“而且当时皇上问话时语气严厉得很,大家不想被他多为难,所以宁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些人许是知道些内情,也没有讲出来。”
这话倒是大实话。
阿音知道晟广帝的脾气。有时候无论谁对谁错,但凡他认准了是谁的过错,就是这人来承担责任。旁人想要劝他,就得花费了大量的精力来做这事儿。
阿音虽然心里明白,却也不能任由这件事这么着下去。
如果事情不是冀茹做的,凭甚要她来承担这些,反倒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在外逍遥自在?
“母后若是不介意的话,不如让我问问永安宫的人?”阿音试着征询俞皇后的意见,“我怕是再晚下去的话,什么罪证就都找不到了。倒不如现在紧着点,赶忙把真正做错事的人寻出来。”
俞皇后自然没甚不允许的,就道:“你既然是要去查,就和梅枝梅叶说一声。让她们两个寻了人来带你过去。免得两眼一抹黑,就算是想要问出什么来,却也因为用的法子不对,害得那些人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永安宫伺候的人,没有人比皇后更了解她们了。皇后既是这样说。就表明她是真的在担心这一点。
阿音笑着与俞皇后道了别,着手让梅枝她们去办此事。
其实当时宫人们都在忙着做事,没几个人去关心那个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且,皇上赐下的东西,有谁会去乱动?除非那人不想活了!
阿音看问这些问不出什么来,就改了策略。
“我们改个法子来说话。”她看着聚在一起的几十个人,指了其中几个道:“你们先说说,你们到底当日那个时候在做什么,又遇到了哪些人。你们只负责说,我来看看到底有什么需要细问的,到时候问了你们细节你们再细说。”
先前她想要大家提供自己怀疑的对象,大家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如今听她只不过是想要看看遇到了哪些人和事,宫人们就有了满腹的话可以说。所有人都循规蹈矩地站着,回着阿音的问话。
阿音一遍遍地听着那流水账一般的日常行事,当真是索然乏味。
正当她以为自己用错了方向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却听到一个宫女说了不同寻常的话来。
“等会儿。”阿音打断了那个小宫女的话,“你刚才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小宫女刚好说到了自己当时准备去外头给客人准备茶点的事情,就讷讷地道:“婢子当时出了永安宫,听闻一位嬷嬷说点心不够用了,就准备去多端……”
“不是这句。再往前一点。”阿音提醒道:“你当时在永安宫的时候,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小宫女显然有点紧张也有点怕了,磕磕巴巴道:“就是,婢子,当时听闻三公主内急,就问三公主要不要陪她过去。她说自己可以过去,毕竟这里那么熟了。婢子就出门帮忙迎客去了。当时看到了三公主顺着路往那边走。”
小宫女指了个反向,正好是恭桶所放位置的方向,又道:“婢子当时迎了一位夫人进来后,就出去继续做事。看到三公主回来了,然后婢子就出去了。看她没有发现婢子……”
她的脸微微红了红,搓着手道:“婢子想着可以省一点力气,就没、没向她行礼问安。”
小宫女的头越垂越低。
阿音却是想到一个问题来,“你当时引了过来的那位夫人,是哪一个?”
小宫女回想了下,道:“是安远侯夫人。”
安远侯夫人。
阿音沉吟着。
若是没记错的话,安远侯夫人应该比冀薇回来的时候要早上一些……
她心里冒出来这个念头后,心里的想法就忍不住扩散开来。
冀薇被小宫女看到的时候,差不多就是在放了丹药的屋子旁边。那么冀薇当时耽搁了那会儿功夫,晚一些才回到了屋子里,究竟会是在那其间做了什么?
阿音在这里问着话的时候,冀行箴却是去了趟雅清苑,“看望”郑惠冉。
郑惠冉警惕地看着眼前那个淡雅清隽的身影,脊背靠在墙壁上,冷声问道:“你来做甚么!”
冀行箴丝毫都不在意她的态度。
“你想不想出去。”他立在窗前,看着那破败的窗棱,听着风吹破门的声音,淡笑着问道:“你想不想出了这个屋子。”
提到这个,郑惠冉陡然怒了,声音拔高地道:“我当然想出去!可是你们害得我没法出去!我唯一的希望被你们给毁了!”
“哦?”冀行箴轻笑着回身过来看她,“我怎么毁了?”
“若非你们让皇上守着董……”
郑惠冉话说到一半,忽地意识到了什么,冷汗流了下来,再不敢多言。
冀行箴却把她没说完的话给接完了,“你是说,我们守住了皇上,所以你们没能接近他,是不是?”
郑惠冉没有回答,只是脊背更加贴紧了身后的冷墙。但是,她的表情和神态都表明了她正是这个意思。
冀行箴莞尔,“倘若真是只因为我们这般做事就让你失败,那为什么穆采女能够依着你的打算,成功进到蓬莱宫去?”
这个事儿,身在冷宫的郑惠冉却是不知,“什么依着我的打算?什么去到那里?”
冀行箴但笑不语。
郑惠冉依稀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他,满脸不敢置信。
“没错。郑家早有安排,早已让旁人来走这一步。”
冀行箴唇角的笑意更深,“而你,不过是个弃子罢了。”
郑惠冉几近崩溃。
她现在的处境让她绝望。能够接近董仙人、继而走出这个地方,是她唯一的希望。
可是现在这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
如果郑家都放弃了她,那她还有什么活路!
郑惠冉哭着身子发软,一点点顺着墙壁,滑落摊倒坐在地上。
冀行箴却在这个时候再次缓缓开口:“还有一件事,你恐怕不知道罢。”
“什么事?”
“把你害到这个地步的,并非我或是阿音。与霁月社联合害人的,是冀符。支持冀符的,是郑家。”
冀行箴微微笑着,在这阴寒至极的屋子里。
“所以害你成了这样的,并非是我们。而是你一直依赖着的亲人。”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忽然觉得自己好帅气!~~︿( ̄︶ ̄)︿
阿音:……难道你喜欢走邪恶路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