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彼此的牵挂
作者:程大侠      更新:2020-02-02 02:08      字数:4699

老板赶着老牛,老牛拉着板车,苏宛清坐在后面,摇摇晃晃,在崎岖的山路上不停颠簸。

“还要多久才能到啊?”苏宛清忍住不适,艰难地问着。

“现在还是早上,山路不好走,恐怕至少要到下午下午四五点的光景。更何况这部队驻扎地,岂是我们小老百姓能知道的,我也只能摸清个大概的方向。”那老板油腔滑调,苏宛清听了他的话也只能默不作声。

又走了大半天,牛车逐渐进入密林深处。到一处溪水边,那老板停了下来,对坐在身后的苏宛清说到:“姑娘,走了这么久了,牛也累了,咱们歇一会儿,我去给牛喂点水。”

“好。”颠簸了这么久,苏宛清也是头晕眼花,能歇一歇自是好的。那老板又递来一块烧饼:“这是我从家里带的,你也来一块,垫垫肚子吧。”

苏宛清犹豫着接过他手里的烧饼,说了声谢谢。老板跑去了溪边,苏宛清背对着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她也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于是拿起老板给的烧饼,闻一闻确实挺香。刚将烧饼放到嘴边,机警的她就听见身后有窸窣的脚步声。

她依旧将烧饼咬了一口,夹在两齿间,低头看了一眼,黑色的身影笼罩在她身体上方。一个迅猛转身,口中的烧饼吐在那人脸上,剩下的烧饼直接砸在了那人脖子上。

“哎呦。”那老板龇牙咧嘴地喊了一声,凶狠的模样立马露了出来:“臭娘们,力气还不小。”一边说着,一边朝苏宛清扑过去。只见她灵敏一闪,跳下了板车,老板一下子栽到板车上,撞得个鼻青脸肿。

他双手撑在板车上,愤怒的站了起来,一双粗粝的肥手再次伸向苏宛清。

因跳车的时候被地上的石头绊到,苏宛清一不留神,衣服竟被他抓到,拉扯间衣袖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雪白的臂膀。那老板一见这景象,瞬间两眼放光。苏宛清一个抬手,推得他后退好几步,在他没来得及站稳的时候,苏宛清一个飞脚对准他的胸口,他瞬间四脚朝天。苏宛清趁机将脚压在他的胸口,冷声到:“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人不服气,一边抓着苏宛清的脚踝,一边扭动着肥胖的身子,欲挣脱开来。忽然,一个黑色的洞口对准了他的眉心。

“姑奶奶饶命啊,”没想到这个女人还有枪,老板一下子变成龟孙,大哭着求饶:“我真的就只是个拉车的,一时色胆迷了心,我错了,再也不敢了,您放过我吧。”

“那我问你,华东军的部队到底在哪里?”

“就在这附近,”老板急忙指向东边,“他们之前来镇上收购过粮食,就往东边走,一定能找到他们。”

“我告诉你,你要是敢骗我,我就立刻回镇上,拆了你的店铺!”苏宛清眼里闪现出一抹厉色,语气冷冽,与她娇小的身材完全不符。

“不敢不敢,我绝无半点虚言。”老板几乎要哭出声了。

“滚!”苏宛清松开了脚,那人连滚带爬地跑下山去,连牛车也没要了。

看着被撕破的衣袖,苏宛清一头恼火,在行李箱中胡乱地翻出一件衣服套在外面,遮住了破处。收拾好后,又坐上了板车,准备自己驾着老牛往东边去。

身后草丛中忽然又传来声响,苏宛清以为那老板还没走,枪口一下子对准草丛,“谁?出来?”草丛中并没有回应,但苏宛清能够确认那里一定有人。

枪口一直瞄准着那个方向,“如果是友,吱个声。”依旧没人回答,既然不敢现身,自然是敌人,“嘭嘭”两声枪响,草丛里便安静地没了一丝动静。

收了枪,苏宛清又重新上路,心里牵挂的只有那个人。

直到苏宛清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这片树林后,草丛里的人才颤颤巍巍钻了出来。一个人痛苦地捂着流血的胳膊,另一个人扶着他。很明显,那人身上的伤拜苏宛清所赐。受伤的那人啐了一口痰,咬牙切齿到:“没想到苏宛清会出现在这里,走,咱们赶紧回去禀报参谋长。”

“走!”一个人依旧扶着受伤的那人,两人狼狈地逃回了赵大帅的营地,见到了他们的长官,祁善!

日落时分,苏宛清终于来到了一处开阔地带。正欲驾着牛车加速,四周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很快她便被一群持枪士兵包围。

“什么人?”十几个枪口齐刷刷地对准苏宛清,她立马停下手中的动作,小心翼翼地从板车上下来,自觉地将行李扔在地上,面上却并未露出惧色,“我要见你们军长。”

“军长?”几个士兵交头接耳,对她的话感到好奇,一个灰头土脸的女人竟然一来就说要见他们军长。经历了那老板的事,为防剩下的路途中还会遇到歹人,重新上路的苏宛清特意在脸上抹了灰尘,遮住自己的容颜,因而现在一副灰头土脸的狼狈模样。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见我们军长?”一个看起来像这群士兵头子的人站了出来,走到苏宛清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被他怀疑的眼神看得不自在,苏宛清不由得眉头微蹙。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那人就挥手叫了两个士兵上前,让他们压着苏宛清去营地。而她的行李被其中一人拿在手上。原来,他们是侦察兵。

苏宛清两只胳膊被架着,艰难地跟他们来到营地门口。这是一处围墙砌成的院子,一眼看上去并不大,但周围明哨暗哨不在少数。

黄德当初因跟黎景熠打架,被黎景烁贬到了军需处,这一年来,一边心存怨恨,一边又在那里兢兢业业,终于混上了一个小官,这次押送军需来西北,正是由他负责。军需物资送到后,他们受命留在这里协助黎景烁部队作战,所以现在的他也在营地。

刚才巡逻了一圈,这会儿刚好绕到门口,竟发现两个士兵压了个女人回来。连忙跑过去问问怎么回事。一眼看到这个双手被束缚着的女人,黄德觉得眼熟,却又不知道究竟在哪见过。迅速抛掉脑子里的念头,他机警地盘问起来她是什么人。

“我是你们军长夫人。”尽管现在被当作犯人对待,苏宛清依旧面不改色。她认真的话倒让黄德一班人觉得不可思议,“你瞎说什么呢,我们军长夫人在这里呢,怎么又冒出来一个。”

“你说什么?”苏宛清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我才是你们军长夫人!”

楼下的争执声引起了楼上人的注意,钟书瑶从黎景烁房里走出来,一眼就看见了被抓着的苏宛清。心下一惊,连忙吩咐身边的一个士兵下去问问怎么回事。没一会儿黄德就屁颠屁颠地跑了上来。谁都知道,楼上这个,才是他们正牌的军长夫人。

“夫人,”黄德跑到钟书瑶面前点头哈腰。

“下面怎么回事?那个女人是谁?”钟书瑶收回了目光里的惊恐,故作镇定地询问黄德。

“那个女人说她是军长夫人。”说这句话的时候,黄德大气不敢出,生怕惹怒了面前这位夫人。

“你们是瞎了吗?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在这里,她说她是军长夫人你信吗?景烁只有我一个妻子,没有娶过别的女人,这个女人我也不认识,我看很有可能是敌方派来的间谍。趁景烁昏迷阶段,假扮夫人,来刺探军情。”

“啊,间谍!”黄德惊恐地张大嘴巴,一下子失了主意。

钟书瑶眯着一双丹凤眼,尖声细语地对他说到:“你马上将她抓起来,严刑拷打,若是能问出些什么来,你可就立下大功了。”见他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钟书瑶继续说到:“景烁现在还没醒来,什么事就不要来吵他了,而且,”她走近黄德,轻声说着:“如果不想别人抢了你的功劳,在得出结果以前,最好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

“是是是。”黄德笑起来,露出满口黄牙,乐呵呵地跑了下去。他早就不甘心只在军需处待着,这一次是他立功升职的大好时机,又有军长夫人相助,绝不能错失好机会。

苏宛清的行李箱被打开,衣物散落一地,黑色的勃朗宁在素色的衣服中格外明显。黄德俯身捡起枪,放在手里掂了掂,嘴角勾起阴鸷的笑容:“哼,果然是间谍,给我抓起来,关进审讯室!”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是你们军长夫人!”苏宛清扭动着身子,本想施展功夫,但现在他们竟怀疑她是间谍,若是再动起手来,恐怕会直接死在他们的枪口下,只能靠大喊引起别人的注意。

“给我住嘴!”黄德上前捂住她的嘴,催促着手下赶紧将她押走。

“怎么回事?谁在吵?”薛承晔的声音突然响起,让站在走廊上看着楼下情形的钟书瑶冷不防一惊,立马转过身子挡住他的视线。

“哦……没什么,就是有几个士兵刚才在比武,输的那一方在叫呢。”钟书瑶手心沁出了汗,神色紧张,不停地想要挡住薛承晔往下看。

“哎呀,你挡到我了。”薛承晔推开钟书瑶朝楼下望去,却什么也没见到,“可惜了,没见到他们比武的场面,真想看看输的那个人是什么惨状,叫成这个样子。”

钟书瑶长舒一口气,弯了弯嘴角:“这有什么好看的。对了,你是来看景烁的吗?”

“哦,对,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景烁怎么样了,醒了吗?”

“还没有,但军医说了,最迟今天一定能醒过来。”两人边说边往黎景烁房里走去。

从他受伤到现在已经第四天了。那天他刚发完电报准备回到战壕,一颗炸弹落在了他的脚边。爆炸的前一秒,一个士兵扑了上来,将他压在身下,自己被炸得血肉模糊,而他虽然受了伤,却无性命之忧。身上的伤虽不重,但无奈深陷困境,药品并不齐全,黎景烁伤口并不能得到完全有效的治疗。又因为大脑受到撞击,他陷入了昏迷。偏偏当天又下了一场大雨,伤上加伤,他因此高烧不退。

直到两天后,林慕箫的援军赶到,终于突破困境,将他送了回来。因为林慕箫军队的加入,战场上形势很快扭转,他和蓝锐分别带着部队,乘胜追击,欲大挫赵大帅军队。现在还在战场上尚未退回来,薛承晔则是负责送黎景烁回来的人。

黎景烁回来的第二天,也就是昨天,钟书瑶就赶了过来。钟家的车将她送到了营地外,而她又顺利地见到了薛承晔。是她要求以军长夫人的身份留在这里照顾黎景烁。

“不行,若是让苏宛清知道了,这还得了。”当时薛承晔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她。她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我只是想名正言顺地留在他身边照顾他,若不能有这样的身份,军中那些男人该怎么看我。更何况苏宛清远在千里之外,怎么会知道这里的事。我答应你,就以这个身份照顾到景烁醒来为止。”

眼前这个女人毕竟是自己曾经所爱,最后虽不能和她走到一起,但终是不忍她这般痛苦难过,薛承晔只能在心里跟苏宛清说了声抱歉便答应了她。

回来的当天,黎景烁的高烧就已经退了。如今躺在床上的他,身上缠了好几圈白色纱布,隐隐的血迹依旧能看得见。

“宛清,”即使是在病中,他也依旧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却不知她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受着折磨。

“啊!”苏宛清死死咬着嘴唇,却还是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喊声。她被绑在十字木桩上,蘸了水的皮鞭残忍地抽在她娇嫩的皮肤上,血水混着汗水滴滴答答落在脚边。

“说,赵大帅派你来的目的是什么?你要来窃取什么情报?”黄德扯了扯衣领,露出一脸的凶残。

“我说了,我不是间谍,我叫苏宛清,是你们军长夫人,我要见他。”苏宛清强撑着说出这些话,每说一个字,身上的伤口就钻心的疼一遍。

“还敢狡辩!不是间谍,那这是什么?”那把枪递到了她的面前,阴森的枪口围着她的额头绕圈,似乎下一秒就要穿破她的脑袋。

“这是……是他送给我的礼物。”苏宛清嘴里痛苦地说着,脸上却露出了笑容,想起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想起他送枪时的甜言蜜语,身上忽然就没那么痛了。

她苍白的笑容令黄德觉得瘆得慌,已经打了她很久了,可从她嘴里却撬不出一个字,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错了,或是这个女人的意志力太过坚强。

“长官,”旁边一个士兵走到黄德身旁,轻声说到:“再打她就要死了,咱们还没审出个结果,不能就这么让她死了。”

士兵的话提醒了他,黄德收起枪,命人将苏宛清押进牢房。临走前还恶狠狠地跟她说到:“你最好想清楚了,再不肯开口,我可就真的要辣手摧花了!”

苏宛清被关进了暗黑的牢房,遍体鳞伤的身子被扔在了角落。所有的痛苦和无助一瞬间全部涌来,她颤抖着身子,声音被堵在喉咙,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落了下来,滑过新鲜的伤口,带来一阵阵刺痛。绝望的声音在心底响起:“景烁,你究竟在哪里?如果我不能活着见到你,也请你一定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