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拔除忘忧蛊
作者:江南萌      更新:2020-02-02 03:01      字数:3119

一夜辗转,许安乐凉月西沉时,才勉强入眠。

翌日是个朗朗晴天,天空如雨洗青螺分外澄净,偶尔几朵白云飘过,让时光显得格外悠然。

这一日,云先生要为齐光进行针灸了,许安乐本以为只是例行针灸。但针灸到一半,裴玉匆匆打开房门,将她唤了进去。

“许姑娘,公子针灸出了一些问题,能不请您进来一下。”

裴玉面色焦灼,语气急促,手指微微发颤。

许安乐见到这样子,心猛然提了起来:“发生了,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齐光他怎么了?”

她说着话,人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房间中。

裴玉强压住焦躁不安的情绪,尽量简明的解释到:“公子今日到了拔除蛊虫的重要时机,但这个过程太痛苦,他一直在无意识的抗拒。再这样下去,云先生很难为公子针灸下去。”

习武之人,在面临危险时,会本能的进行防御。

云先生不会武功,裴玉一个人根本制不住公子,如今只能请许安乐帮忙,也顾忌不上男女授受不亲之礼了。

许安乐听了裴玉的话,心中更稍微安定了一些,只要不是针灸失败了就好。

她掀开珠帘,走入室内,齐光赤身坐在浴桶之中,紧闭双眸牙关紧咬,木桶中黑红一片,却是鲜血。

他唇角残留着血迹,脸色绯红如画容颜美的惊心动魄,汗珠从他额下不断滚落。

由于这次针灸非常重要,为了是观察到齐光的身体状况,裴玉帮他用药水洗去了易容。

他的手臂平放在木桶上,肌肉线条充满力量感,完全不似外表那么柔美纤弱。

“云先生,齐光现在情况怎样了?”

桂圆静默站在一旁,手中端着木制托盘,上面放着各种针灸用具以及刀子,还有盛血的白瓷碗。

秦归则捧着一个玲珑的瓦罐,站在另一侧。

云先生眸光微凛,冷静吩咐道:“安乐,你按着齐光左臂,唤他的名字,让他不要挣扎。”

“陈良,你按着他的右臂,让齐光务必不要挣扎。”

无忧蛊在齐光体内扎根太久,先前那么多准备,只是为了将它从腹脏深处,引到臂膀之中。

今日,才是真正引蛊出体之时,容不得半点疏忽。

由于牵引蛊虫是一个非常痛苦难熬的过程,需要齐光保持清醒状态,以顽强的忍耐力抗过去。

所以云先生没用特殊手段让齐光昏睡过去,这才引来了现在的麻烦。

许安乐走到木桶旁,伸出两只手用力按着齐光胳膊,紧张的问到:“云先生,这样可以么?”

“待拔除蛊虫时,如万虫噬体之痛,你二人一定要安抚好齐光。”

“是。”

“多谢云先生,陈良牢记在心。”

许安乐目光落在齐光脸上,望着他痛苦的样子,颤声到:“齐光,坚持住,不能动,一定不能动。”

她出现的第一瞬间,齐光就感觉到了,但他身体似乎有千万只虫蚁一起撕咬,四肢百骸疼痛难忍,让他无法睁开眼睛。

当听到许安乐说让自己不能动时,齐光极力忽略那些痛苦,忍耐着体内一波又一波的痛苦。

云先生的银针,一根接着一根扎在齐光身上,他白皙光滑的身体上全是纤长的银针,看起来触目惊心。

许安乐心里有些难受,牢牢按住齐光的胳膊,不知不觉湿了眼眶,视线也有些模糊。

正当她为齐光担忧心痛之时,一根温热的手指突然搭上了她的手腕,许安乐眸光移过去,发现齐光偏着手腕,努力将一根手指搭在她的腕上。

许安乐眼睛更涩了,她一只手按着齐光的胳膊,另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与他十指交扣。

“齐光,坚持住。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

她轻声哼着《虫儿飞》的调子,目光一直凝在齐光眉眼处,时刻观察着他任何一个细微表情的变化。

有许安乐在,齐光平静了许多,当云先生用锋利的匕首,在他左上臂上割开一道长长的伤口时,他面露痛楚之色,全不像先前那样挣扎了。

许安乐哼歌的调子颤的更厉害了,几乎没有一句在调上。

殷红的血液从伤口处涌出,落入颜色混杂的木桶中,连水中泡的药材都被染成了红色。

滚烫的眼泪,落到齐光的手臂上,落入他无边无际、荒火漫烧的痛苦中。

为了让病人少受一些痛苦,云先生动作极快,他在割开齐光手臂之后,立马放下刀子,从秦归手中拿过袖珍陶罐。

云先生将陶罐盖子打开,馥郁奇异的香味,在房间内弥漫开来,许安乐心神微荡片刻。

齐光眉头紧锁,云先生托着陶罐,在齐光手臂伤口上一路接了过去。

只见殷红的血液中,一种微小的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白色线型小虫,从翻开的皮肉中爬出,与血液一起流入瓦罐中。

许安乐有作呕的冲动,但想到齐光,她闭上眼睛,继续哼唱着歌谣。

左臂结束之后,还有右臂,清除蛊虫之事,容不得半点侥幸与疏忽。云先生虽被世人称为神医,但亦知他是人不是神,救人用的是心而非名气。

上一次,许安乐经历如此惶恐不安又漫长的等待时,还是在父亲的手术室外。

如今跨越了时空之后,她再次体会到了这种让人绝望又不忍放弃希望的心情。

“盖子拿来。”

秦归及时递上盖子,清脆的瓷器碰撞声响起,许安乐睁开眼睛,云先生放下刀,桂圆端来了热血。

云先生净手之后,淡淡道:“休养五到七日,病人即可恢复神智,他体内残存du药,需要再服上半个月药。”

陈良几乎喜极而泣,当即松开齐光的胳膊,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多谢云先生,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日后定当粉身碎骨相报。”

憋了许久的秦归,终于可以说话,直接刺到:“只要不恩将仇报,把自己身上的麻烦招给我们就好了。没钱没势,你们有什么好报的的。”

“秦归。”

“师尊,秦归知错了。”

许安乐激动的心情,被秦归这么一打岔冷静了不少。

她发现了一点,相比起安静沉稳的桂圆来,似乎聒噪没耐心又毒舌的秦归的更得云先生喜爱。

否则以云先生的性格,怎么能允许秦归一次又一次当着他的面胡言乱语,净做一些得罪人的事儿。

这大概就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不过秦归虽然嘴巴刻薄了点儿,心眼儿却不坏,该做的事都会做,认真起来也不会出岔子。

许安乐目光又移回了齐光身上,他胳膊上的伤口,已经做了简单包扎,□□的身体被水泡的泛白。

云先生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之后,带着秦归离开了,桂圆留下来协助陈良,将齐光身上针拔了,再将他从木桶中捞出来。

默默拔完银针之后,桂圆有些踌躇,齐光没穿衣服,许安乐还在这里,似乎不太好将他扶出来。

许安乐一直握着齐光的手,目光中充满疼惜,他如墨长发盘在一起,白皙的脸庞因失血过多几乎没一点血色。

“许姑娘,您歇一会儿,公子已经熬过去了,过上几天会好了。”

“我再陪齐光一会儿吧。”

他紧闭双眸的样子,分外柔弱,让许安乐不忍离去。

裴玉轻了一声,尴尬到:“公子不能在水中泡太久……”

许安乐这才意识到,齐光还光着身子,她留在这里围观,似乎不太方便。

她慌忙松开齐光手,僵硬的笑了下:“是哦,我有些累了,先去歇一会儿,明天还要赶路呢。希望齐光快点儿好起来,不要影响赶路。”

许安乐语无伦次的丢下一通话后,快步离开,珠帘碰撞在一起,发出悦耳的声响。

裴玉望了她背影一眼,心中突然有些羡慕自家公子了,明明他比公子还大上不少,为什么就遇不到心仪的女子呢。

“将齐光擦干身子,扶到榻上后,过上半个时辰再喂他喝药。”

“多谢小哥提醒。”

屋里,裴玉和桂圆齐心协力将齐光从木桶中扶了出来。

屋外,许安乐脸颊发烫,匆匆跑回了自己房间中,她坐在床上,脑海中频频闪现齐光紧闭双眸的模样。

“五到七日……还有不到一周时间。”

许安乐先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如今骤然得知确切时间后,还是有些紧张。

而且,齐光体内慢性du药还需要近一个月才能除干净。所以在他恢复记忆之后,他们还要再相处近一个月。

许安乐手按在床上,出神的望着帷帐上挂的金鱼钩,怅然不知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