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认识景弘文的人马上就联想到最近的传言,猜到了那女子大概就是传言里迷惑了小世子的花不语了。
“七王爷近来可好?”段老夫人接过礼盒,没有分给花不语一眼,只拉着他的手问道。
“母亲这些天病情似乎好些了。”景弘文右手毫不避讳的紧紧牵着花不语,继续回话,“但父亲事务繁忙脱不开身,就让我来向外祖母问安了。”
段老夫人点点头,说道,“前些时候你姨母还在念着许久不见你呢,若有空的话你就去看看她吧。”
段家两姐妹向来关系便不是太好,哪里来的什么想念他。但老夫人都已经发话了,景弘文也自然不会反对,爽快的应承下来。
随即他又想起身边的人,知道自家亲戚都不怎么待见她,便侧头低声询问道,“小语,不如你在这里等等我?”
花不语晃了晃他的胳膊,笑着点点头。
晚宴开始后,杜若一个人安静的坐在角落里,身边的位置被人刻意的空了出来,将她孤立在那里。她自己倒是不在意,还乐得清静。一边往嘴里塞葡萄一边偷眼打量着湖心高台上的歌舞。
正看得专心致志不亦乐乎呢,就被一片阴影挡住了视线。
杜若微微一怔,抬头看去,就见自己面前站着个身着粉衣白裘的女子,精致妍丽的样貌,一双眼睛却水澄澄的,与她长相极不符合的天真浪漫。
“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这话虽然是在征求意见,可还不等杜若点头,她就老大不客气的直接坐下了。
“我可以叫你阿颜吗?”
杜若险些让颗葡萄给呛着,有些不可置信的侧头看去,就见对方眨着眼睛用期待的目光盯着她。
“······”
“你不愿意吗?”见她不说话,花不语黛色的眉梢微微蹙起,“那我要像那个紫孔雀一样叫你杜若?”
杜若默默巡视了一遍四周,确定她说的紫孔雀就是今天打扮雍容贵气的段梓琴。
她有点尴尬,清了清嗓子斟酌着合适的词句:“花姑娘……”
“叫我小花就好!”
杜若不可思议的打量着她,心道这人竟然是个自来熟!
如果不是她这身让人见之难忘的白狐裘装扮,杜若完全没法子将她同别人口中那个狐媚妖孽的花不语联系在一起。
她迟疑了片刻,出于礼貌还是笑道:“小花姑娘。”
花不语像是听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脸上的笑容立马加大了。她的嘴角漾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伸出手抓住了杜若的袖子,道,“阿若,我今晚可以和你睡吗?”
“小花姑娘自然是可以宿在府上的。”杜若不动声色的抽回自己的袖子,面上挂着几分虚假的笑意。
她毕竟不是从小养在深闺阁楼里长大的小姐,面对别人莫名其妙的示好也能坦然受之。这个人越是表现的单纯无害,她心中就越是多了几分戒备。
她的抗拒疏离已经表现的这么明显了,花不语却像是根本没察觉到一般,闻言还赞同的点点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那我们等下找个地方,说说话好吗?我好久没见到你了······”
好久?听这话的语气,自己和她莫非曾经相识?可是为什么却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了?
杜若心中疑虑,正要开口再问,就听见身边众人都惊呼起来。
原来场上的歌舞已经又换了一支,只见正台上摆上了一朵巨大白莲,此刻正隐在夜色中,伴着月光和水波,缓缓盛开。
等到莲花终于打开后,众人这才发现,原来莲心里还跪坐着一名白衣女子,她闭着双眸,双手交叉搭在身前,仿佛是传说中天池沉睡的神女。
杜若心里还惦记着刚才的事,然而转头一看,花不语神色间满是兴奋,正目不转睛的盯着高台上的人,嘴里还忍不住轻轻哇了一声。
她思考了片刻,到底还是没有去打扰人家欣赏美人的雅兴。
就在这时,“噔”的一声清悦筝响,打破了春夜湖心的静谧。
莲中的白衣美人仿佛被惊扰了清梦一般,缓缓睁开了眼睛。
清越的筝声响起,她如一枝白梅摇曳着身姿,长长的水袖抛开,踮起脚尖翩翩起舞。
杜若不由得去寻筝声的来处。
琴师隐在湖边凉亭的白纱后,偶尔有几阵风吹过,带起了那层薄薄的遮掩物。
玄衣广袖的琴师木簪束发,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探身去看,抬眼对上她的视线后还轻轻的一颔首。银色面具遮住了他大半的容颜,却丝毫无损他的风雅气度。
杜若陡然想起,这是那日被容情掳走后,在马车外见到的那个人。
单他这个怪异的面具,只要是见过一次,就难以忘记。
杜若不知在这里遇到他到底是不是巧合,但不管是什么原因,此时她都不该轻举妄动。于是便暗暗放松了绷直起来的脊背,也朝对方回以微微一笑。
宴中没多久,花不语就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等到散宴后,杜若在附近转了几圈,都寻不到她的半点踪迹,只得作罢。
彩月现在要忙的杂物也太多,她便揣了两块凉糕,决定自己一个人走回南苑。
从宴席所在地到南苑弯弯绕绕的也有段距离,这时候下人们都有事要忙,她一路走来,竟都没有碰到一个人。
杜若摸出一块凉糕,边小口吃着边往前走去。
忽然,她停住了脚步。
风中传来树叶飒飒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有人在耳边低喃轻诉着什么。越是这么想,那声音仿佛就越逼真,仔细辨认,竟能零星听出几个字的音节。
杜若背上的冷汗唰一下就出来了,她的脚步不受控制的往前挪去,只觉得不远处似乎有某种十分熟悉的气息,在呼唤着她。
就像是………就像是………
“阿若!”肩膀忽然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吓得她一个哆嗦,手上的凉糕掉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呀?”
杜若抚着剧烈跳动的心口,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
她抬起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段家一处荒废的后院中。
花不语完全没有点罪魁祸首的自觉,见她这样,似乎还觉得很有意思:“你做什么怕成这样呀,哈哈!”
杜若半晌才平复了呼吸,闻言无奈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啊,对了!”花不语忽然跳起来,拽过她的胳膊:“我是来带你回去的!”
“回去?”
“就要来不及了,我们要快些回去。”
“等,等等!”杜若被拽着往前走了好几步,才反应过来拉住她:“你要带我去哪里?”
花不语焦急的跺跺脚,说道:“当然是去舒家呀,晚了又要死人啦!”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杜若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冷声问道。
“你别生气,我只想带你去看样东西。”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花不语似乎是才明白过来,惊愕的放下手。
“那个……”她有些委屈的揉了揉眼睛,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我是你家花园那棵焉了吧唧十来年的歪脖子桃花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