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在怔愣当中,花不语就已经挥舞着爪子嘴里嗷嗷叫着冲了上来。
看她这拧着脑袋一步三打滑还要艰难挠人的架势,杜若连忙赶在晏辞抬腿要踹之前喊了一句。
“轻点!”
晏辞伸出去的脚在半空中又转了个弯,把落下的地方从对方的腰腹改成了膝盖,到底还是再没有顺手一剑拍上去。
“嘭”的一声,尘土飞扬间,花不语脸朝下狠狠砸在了泥土地里。
“······”
杜若想要上前,却又怕她骤然发难。只得探出个脑袋去看,却见她趴在那里半晌都没有动静,险些要怀疑她是被晏辞打死了。
“封住了灵脉,不必担心。”似是看出她的担忧,晏辞轻声解释道。
或清提着剑走上前去,用手拨开花不语遮住脸颊的头发,咦了一声,“她被恶化了。”随即他又看向杜若,诧异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不,我不知道。”
只是觉得这姑娘方才那不熟练的挠人举动实在没有当坏人的天分。
还有你师父二话不说直接上脚就踹的画面当真很凶残。
“不知是几时被恶化的,等过些时候就会醒过来。”或清也不追问,伸手触了触花不语侧颈上的皮肤,说道。
杜若甫放下心来,随即想到目前的处境,便又开始发愁,“那我们现在回去吗?”
“不。”
晏辞双眼紧盯着司南印,道,“带上她,跟着。”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司南印中猛然射出一道金光,径直朝着前厅侧边的回廊飞去。
杜若一个恍神间,又已经被揽着腰迅速疾驰在半空中了。
一回生二回熟,来来回回这么几次,她也已经习惯这种风中凌乱的感觉了,甚至还能不慌不忙的寻个熟悉姿势,将脸埋进对方的衣襟里免受风吹。
紧接着,她便被放了下来。
杜若抬眼看去,发现两人已经身在一处荒废苍凉的庭院中,空荡荡的四周只有许多不知从何而来的落叶,在风中打着转。
只庭中有一口井,孤零零的杵在那里,沿壁砖块上布满了青苔,但奇怪的是,这么一处再普通不过的枯井,井口被一块大石牢牢的堵住也就罢了,甚至在石块上还绕着一条异常粗长的铁链,通体漆黑,也不知道缠了多少圈,将那面井和石块紧紧的锁在了一起。
杜若绞尽了脑汁,也丝毫回忆不起自己年幼时家中是否有过这么个陌生的地方。
晏辞紧盯着那处铺满了落叶的枯井,眼中神色晦暗难明。
或清也在此时赶到,见此情境,不由得环顾四周,道,“司南印怎么了?”
杜若回头一看,顿时有种想要捂脸的冲动。
花不语虽然是个姑娘,但比起还是个小少年的或清来,身量自然要高许多。此刻被这小孩头朝后的扛在肩膀上,几乎盖住他大半个身子不说。她膝盖被托在身前,但长长的黑发披落下来,从地上一路拖过,上面还沾着黄色的泥土和不知道从哪里挂到的几根枯树岔子。
简直,惨不忍睹。
或清倒是一脸正色,眨着双猫儿眼绷着张包子脸异常严肃的察看四周。
杜若看到花不语的脑袋随着他不停的走动摇摆,好几次险些要撞上一旁的墙壁,连忙开口道,“或清,你不如先把她放下?”
别再拿人家头发扫院子啦。
“啊,抱歉。”他将花不语从肩上捞下来,轻轻靠放在一旁,又继续蹲在地上仔细摸索着。
“这里……怎么什么都没有。”他抬起头,迟疑的说道。
的确,在这间庭院里,除了正中那口废井之外,就没有任何东西了。
甚至连本该像其他地方一样杂乱丛生的野草,在这里也找不到半点存在的踪迹,空气中除了他们的声音,再听不到半点动静了。
这处庭院就像是被隔绝与世,只余下一片空荡荡的死寂。
是的,死寂,他们分明能看见落叶在脚下打着旋飘落,但却听不到半点风吹过的声音。
“不止如此。”或清紧锁眉头,不解的说道,“这里竟是凝聚着至纯灵气,根本没有半点其他气息的存留。”
“那为什么……”话才出口,杜若转瞬也就明白过来,司南印既然将他们带来到了此处,那这里定是有什么蹊跷的地方。
或者说,没有一点妖气,本就是最大的蹊跷之处。
应敛霜曾经告诉过她,这世间除了仅有的几个修炼圣地,难有灵气醇郁的地方,更别说还是在这繁华京都的一个废宅中。
“我去附近查探一下。”或清起身说道。
晏辞抬手示意他不要动,随即缓缓按住腰际的断澜。
“不必。”
他神色淡然,指腹上渐渐凝出一层白霜,“已经来了。”
杜若猛然抬头看去,只见从四周庭院的高墙外,荒废的拱门后,甚至是瓦砾破旧的屋顶上,不知何时已经围上了一圈不速之客。
他们大多样貌诡异,面目狰狞,神色骇人。
乍眼看过去,确是和厉鬼无异了。
“这是什么?”或清到底是小孩心性,往日里便是再沉稳。当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也忍不住惊诧出声。
杜若不由得往晏辞的方向靠近了些,才刚有所动作,就见对方侧头朝她看了过来。
“晏公子,我,我有些害怕。”她踌躇了片刻,结结巴巴的解释道。
确实是害怕,她暗暗打定主意,决定待会怎样,都要厚着脸皮紧紧跟在他身边。
流年不利啊流年不利,我怎么就这样不想记性呢,杜若在心底哀嚎着。
晏辞只略微沉吟了片刻,便将未曾握剑的左手伸过去,抬袖将她掩在身后。
“躲好。”
.
或清反手从那个浑身长满眼睛的怪人胸口抽出佩剑,抖了抖锋刃上的血珠。未等他喘息半刻,又有三只形状诡异的妖物相继扑了过来。
“师父,这些东西的修为境界怎会如此之高!”
晏辞站定在杜若身前,断澜幻化成千百把利刃,逼的那些妖物暂时不能近身来。
但即便如此,却还是有妖物仿佛不知疼痛死活,源源不断迎上断澜寒芒,被那凌厉的剑势重伤在地。
剑阵被撞出的缺口很快再次补上,但紧接着又有恶化的妖灵红着眼睛闯了过来。
这些被大规模恶化的妖物,不知因为何故俱都藏身于此,或清经过长久的灵力运转,吃力的招架着又袭向他后背的利爪,脸颊涨的通红。
杜若不敢给他们添麻烦,只得小心翼翼的躲在晏辞身后,小心提防着四周寻找空隙上前来的妖物。
就在这时,她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从刚才开始,就不断的有妖物从四面八方袭来,层层将他们包围,遍满了整个庭院。但只有一个地方却一直是空荡荡的,几乎所有的妖物都避开来走,仿佛忌惮着那里的什么东西。
杜若心念一动,脱口而出喊道,“那口井!!!”
晏辞本已被这些前赴后继上来送死的东西纠缠到烦不胜烦,闻言百忙之中抽空看了她一眼。
她踮着脚看向庭院中央的枯井,急迫的说道,“那口井有问题。”
“收剑!”
或清挥出的残影铺天盖地将几人牢牢笼罩其中,正待祭出剑诀,就听得身后晏辞一声清喝。
他咬咬牙,避过身侧那头妖兽锋利的尖爪,不带半分犹豫,迅速收回剑势。
便在此时,断澜剑光闪过。
离他已在咫尺的狸猫,刹那间仿佛被抽出了魂体一般,瘫软在地上。
紧接着,他的耳边炸开一道穿云裂石的爆破声。
庭院中的井口被狠狠炸裂开来,霎时碎石飞溅。
乌黑的铁链重重束缚在井沿上,只能从些许缝隙中窥得井中的深邃漆黑。
那些疯狂扑上来的妖物仿佛得到了某种指令,俱都停下了攻势,焦措不安的徘徊在他们周围,不敢再靠前来。
杜若只感觉从她进府开始就有的那股压迫感现在更加浓重了,心底蓦然涌出一阵熟悉的狂躁烦闷。她捂住心口,脑袋里仿佛打混了一缸染料,满满都是些光怪陆离的景色,恍然间竟让她产生种分不清面前是幻是真的错觉。
“让开。”
或清提剑而立,正待继续上前。晏辞的剑就已到身侧,他险险避开,就见一道银色刃芒轰然撞在那条乌黑色铁链上。
断澜剑锋微微弯曲,磅礴的灵力随之倾泻而出。只听得空气中传来一声喀啦的脆响,那条牢固巨大的锁链在这两下撞击中,终于出现了几丝裂痕。
尚还留在院中蠢蠢欲动的妖物立马变得骚动不安,他们喉咙里发出或高或低的嘶鸣,像极了人类痛到极致发出的凄惨呜咽。
从深幽的井底传来一阵水声。
仿佛被触到了什么机关,那些妖物瞬间弹跳而起,不待几人反应过来,便争先仓皇逃去。只余下一地残肢遗躯,能看出方才经历过的一场激烈的打斗。
晏辞的神色并未因此缓和半分,他将断澜召回。垂手握剑,周身环绕的灵力汹涌躁动。
片刻寂静后,便从井口“嘭”的窜出来数十条足有成人手臂粗细的黑雾状物体,它们在空中盘旋了两圈,便径直俯冲而来。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或清在看清那些东西的瞬间,脸上骤然变色,他的尾音控制不住的颤抖,几乎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