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这章粗稿,还没来得及修文,小天使们可以等明天再看()
——————
杜若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会和这么个鬼东西脸贴脸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当然,很明显对方是那个大眼。
女人比寻常人大出两倍的眼里是一片死白色,她异常呆滞的转动了两下眼球,好不容易才将视线艰难的定在了面前人的脸上。
电光火石间,杜若猛然想起自己在段府被罚跪的那晚,就与这东西打过一个照面。
几乎在想起这段事情的同时,她脚下一动,立马往后闪开,迅速扳过身子就要将门再次关上。
谁知那东西的反应更要迅速,几乎是在她动作的同时,便察觉了她的意图。并且毫不犹豫的伸出了一条皮肤腐白凹凸不平的胳膊,径直卡在了门缝中。
屋心忽然刮过一阵轻风,随即四壁上显现出一圈圈复杂繁琐的图案,飞速转动起来。
是晏辞留下的法阵。
门外的女人猛然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她抓住木门的手指瞬间干瘪下去,发出生肉被火烧着的“滋滋”声,眨眼间甚至还冒出了几缕青烟。
杜若没想到这种情况下,她竟然还能扒着门板不放,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主意。只得在房里转了两圈,最后才记起自己怀里揣着的离恨。
她回到门前,女人手上淌下的血水已经流了一地,几根腐白发胀的手指现在已经只剩下干枯的黑色骨架,深深陷进木门中。
杜若这才发现,不是她不愿离去,而是在她的手指关节处,有一束细的几乎要看不见的金线,勒住了她的骨头,将她牢牢的钉在这里。
那金线上的光越来越淡,不多时便要消失了。
杜若不再犹豫,深吸了一口气,握着离恨便抬手用力往前扎去。
在刀尖触及那手指的前一瞬,对方便已经惨叫出声,凄厉的如同在耳边炸开一道惊雷,骇得人冷汗都要掉了下来。
她手中离恨险些滑落,下意识抬眼一看。只见巴掌宽的门缝中,女人白色的眼珠一动不动的死死盯着她,眼角缓缓淌下混杂着血迹的水痕,她被撕裂开来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那束金线已经消失殆尽了,不过这一恍神的功夫,门口哪里还有什么诡异的女人。
杜若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站在门前吹了会凉风,也没管屋里屋外满地的水渍,又转过身寻了个凳子靠墙坐了。
这一坐,便是两个时辰。
·
晏辞一推开门,见到的就是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他脚步一顿,复又转身,抬手取下门楣上的符咒,放在指间搓了搓,才道,“是水生精怪。”
杜若在见他进门的时候就已经凑了上去,闻言也见怪不怪的点点头道,“我猜到了。”
晏辞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怎么?”她不由得笑道,“你是不是要问我,为什么不害怕?”
她晃了晃手指,半真半假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何。”
既不知原因,晏辞也没有再问,将手上拎着的食盒放到桌上,示意她上前来。
杜若原以为是什么东西,结果打开一看,只见红木食盒中整整齐齐码着十来个软绵绵的小糕点,白乎乎的面团外裹着层糖粉,点缀着几点殷红,看起来格外招人喜欢。
她自然也是极喜欢的,抬手便将将白乎乎的面团戳出一个坑来。她没料到对方竟会去买这些东西来,想着这人一脸淡漠严肃等在摊位前买糕点的模样,她在好笑之余不由得也觉得十分感动。
“这家铺子开了许多年。”她捏着一只小面团,笑道,“我小时候就老爱拉着我娘往那里跑。”
晏辞看着她脸颊上沾着的白色糖粉,忍了又忍才没把手伸过去。
杜若其实并不爱吃甜食,只是这糕点入口软糯,也算不得甜腻,她今天还没用过早饭,便没管住嘴,大半都进了肚子里。
晏辞倒是如往日般倒了杯清茶,坐在桌旁。等她吃的差不多了,便随手递过另一杯凉着的茶水。
“多谢多谢。”杜若受宠若惊的双手接过茶盏,眼睛都笑成了两道月牙。
这位爷今日不知哪里开了窍,竟然操心起她这等凡俗小民的日常饮食来了。
她低着头抿了两口茶水,才想起来问道,“小世子那里如何了?”
王府如今戒备森严,宫中禁卫将内宅护的是水泄不通。常人要想见到景弘文,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就只能委屈这人效仿一回梁上君子,偷偷尾随在太医的身后,好歹才寻到了小世子的住处。
晏辞倒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虽说办法麻烦了点,但以前在宗门学府试炼时,更麻烦的事情也不是没做过。
他将右手摊开,杜若凑过去一看,却只见他掌心里躺着一朵紫蓝色的小花。
她不明所以的看着对方。
“······是他身上的东西。”晏辞捻住花瓣,将其轻轻放至在桌上,道,“藏在发间。”
杜若用手拨了拨那朵小花,道,“莫不也是个花妖?”
就同花不语一样。
“不是。”他摇摇头,道,“没有妖气。”
这就奇怪了。
但她也知道晏辞从来不会做些没有意义的事情,既然他将这花带了回来,肯定是其中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或者从中发现了什么线索。
她索性也不再猜,直接问道,“花有哪里不对?”
晏辞看了看她,许久后才开口说道,”那日见你时,你身上便带着这种味道。“
“………”
“······现在也有。”
杜若还没来得及问他一句“我身上什么味道我都不知道你怎么闻得出来”,就听到他后面加上去的这一句。
花朵被摘下来的时间已经有些久了,几片花瓣恹恹的耷在一起,根本闻不到半点所谓的香味。
她抬起袖子抽了抽鼻子,问道,“我身上的?”
“不是。”晏辞侧头看向房间门口,似是不经意道,“方才还有谁来过?”
有谁来过······段淮安和水妖呀。
杜若蓦然想起来什么东西,腾地站了起来,恍然道,“方才来的那个水妖,她,她她她就是我那日在段家见到的那个!”
然后又怕他听不明白,再次解释道,“就是我见到你的头天晚上!”
话说到这份上,她自己也已经明白过来,赶忙抬手拢过一旁要坠下桌沿的花朵,道,“肯定是那东西身上带的味道………”
只是这朵花……难不成那妖怪还有随身带花的习惯?
杜若先是觉得好笑,随后想到怕冷怕成那个样子的花不语,又觉得这个推断很是有可能的。
晏辞不知道她心底拐过的那些乱七八糟弯弯绕绕的东西,沉吟道,“一探便知。”
杜若想了想,表示赞同,“先前我便怀疑了。”
只不过她原先以为这东西是跟着她而已,但景弘文分明与她没有过半点交集,却不知为何也被这水妖盯上了。
又或者,这其实并不是同一种东西所为?
尽管花不语十分笃定,但在没有确凿证据前,杜若实在没有半点把自己代入凶手的想法。
所以这段府,是无论如何都要去一次的了。
但眼下,她又实在不愿再同段淮安打照面,段家众人对她本就看不顺眼,更何况现在还要带着个人,大摇大摆从门口进去显然是不现实的。
她看向一旁静静喝茶的晏辞,摸了摸鼻子不大好意思的问道,“晏公子,你介意翻墙的时候,再带上一个人吗?”
-
晏公子显然是不介意,但现在这青天白日的,也不好摸进别人家去。
于是,两人索性捱到天黑才出发。
夏日里天色暗的比较晚,好容易等到黑幕降临,打更人已经晃晃悠悠拎着梆子走过好几条街了。
杜若被晏辞揽在身前,耳边风声烈烈,几个起落间,两人便已经悄无声息的站在段府的主院屋顶上了。
段家家风严谨,戍时一过便要熄灯就寝。此刻放眼看去,偌大的一座宅院,只看得见各家门口挂着的灯笼,随着夜风轻轻飘荡。
杜若循着那日的记忆,来来回回不知道绕了多少次,才总算找到了那处荒废的庭院。
说实话,她对这个地方的印象实在说不上好。本来嘛,先是被段梓月一通羞辱打骂,后又被景弘文打掉了半条命,又怎么可能让人印象好了。
也说不得这地方是与她犯冲,还是与景家母子犯冲了。
毕竟那两人如今一个神智疯癫一个生死未卜了。
杜若甫一落地,便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窜起,随后袭遍全身。
“好冷。”
确实是冷,她一说话都能看见从自己嘴里吐出的白雾了。
晏辞紧蹙着眉头,手指往前方虚空一划,一圈火光跳跃着燃起,随即将两人围至其中。
杜若被冻僵的身体慢慢回暖起来,她跺了跺脚,惊疑的看向身前那圈浮在半空中的火线。
昏黄跳跃的火光在围成一圈,如同浸泡在湖水中的棉絮,忽上忽下的荡漾着。
眼见晏辞抬腿要往前走,她下意识往前一拉拽住了对方。随即又在对方不解的眼神中讪讪的放下手,“我怕烧着你。”
这是实话,大多数人对水火这类东西总有种莫名的敬畏,看别人面不改色往上冲的时候就忍不住想拉一把。
“……”晏辞沉默看过来,直看到她的老脸都有些挂不住了,方才伸出手来。
杜若躲闪不及,便被他捉了手径直往那簇跳动着的火焰探了过去。
她几次想缩回手,俱都被他牢牢的攥紧了。她明显的能感觉到手心里尽是汗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离那火焰越来越近,直到指尖摸到那圈火线。
没有预料中的滚烫灼热带来的刺痛感,她只觉得自己的手指像是浸入了一团白雾之中,湿蒙蒙的带着些许温热的触感。
“诶?”杜若好奇的张开五指,那团虚无的火焰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她的手掌中跳跃飞舞。
这种神奇的景象她从未见过,一时间竟然有些欲罢不能,口中不断的惊叹出声。
她在这边玩的不亦乐乎,晏辞便一直站在旁边,也没有出声催促。
反倒是过了一会,杜若自己记起了正事,恋恋不舍的放开手里的焰火,笑道,“今日倒真叫我开了眼界。”
往日他们与妖修斗的天昏地暗时不见她开了眼界,在舒府中遭遇堕魂时也没见她开了眼界,现今不过是拿出这么个小玩意,反倒让她开眼界了。
晏辞的脸上露出一点清浅的笑意,似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只可惜此刻的杜若正一步一动的盯着火线挪动的痕迹往前行走,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人那堪比昙花一现般稍纵即逝的笑容。
好不容易艰难挪到了那扇破旧的拱门前,杜若长出了一口气,转头招呼道,“晏公子……”
晏辞随即抬腿,不等她一句话说完,便已经走到了她的身旁。
跳跃着的火焰环在他的四周,并没有因为他走路速度的快慢而落下半点火星。
杜若看了看自己现在这个小心翼翼的架势,在看看在她周身慢悠悠蠕动的火圈,眼皮子不由得跳了跳,只觉得自己被耍了。
说起来别人可能不信,她竟然被团火苗子耍了!
她忍不住磨了磨牙,到底没有再去和团火焰计较。
_
这是一间没有多大的院落,几处房间的门板都被拆了下来,屋内都堆满了杂物,可以清楚看到上面厚厚的积灰。
想是很久没有人来打扫过了。
除此之外,整间院落角角落落里也都堆着一捆捆的枯枝柴木,由于放置的时间过久,好些枝条都已经腐朽断裂,化成一层湿泥铺在了地面上。
这个地方,分明已经荒废了。
杜若只觉得不解,这怎么可能呢?就算段府家大业大,也没道理将这么间院子空在这里,不管不顾。
哪怕稍作修整,当做下人的居室也是可以的呀。
杜若沿着院子走了一个来回,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不由得心道,莫非那水妖的老巢不是在此处?
只是恰好那日饭后散步,在这里碰上了她这么个倒霉鬼?
她低着头,拿鞋底碾着脚下的碎石子。甫一转身,便见晏辞闭目站在院中,手里的符菉隐隐泛着红光。
她赶紧屏住呼吸,生怕打扰了他,只放轻了脚步缓缓靠了过去。
哪知才走了几步,她脚下便被什么东西一绊,猛的往前摔倒在地上。
杜若反应飞快,在落地的瞬间抽出手来撑住了身子,这才没有脸着地的直接砸下去。
晏辞倏的睁开眼,就见她四肢着地的趴卧在地上。便顾不得燃了一半的符纸,就要弯下腰来扶她。
却被杜若反手抓住了手腕。
她半跪在地上,另一只手伸出去在枯叶间摸索了片刻,随即抓住一条足有手腕粗细的东西,惊诧道,“你看这是什么?”
晏辞接过她手上那半截东西,略一思索,手上只拎着那东西轻轻一抖,掩在其上的泥土便都纷纷落下。
这是一条锈迹斑斑笨重无比的铁链。
他方才那么使力一下,本来掩在泥下的链条就移了位,露出地面上长长一段凹陷来。
杜若顺着链条一路摸索过去,最后在院子的角落里摸到了铁链的尽处。
它镶嵌在一块圆圆的石板上,也被泥土掩住了存在的痕迹,如不是这般摸索过去,定然难以察觉踪迹。
但不知为何,比起其他地方,这处的泥土明显要松软些。
杜若叹了口气,直起身来,望向拿着铁链另一端的晏辞,“我如今都要被这种东西留下阴影了。”
她苦笑道,“这下面又藏着一口井。”
一口被泥土和头发裹着严严实实的井。
这可真是……
杜若不由得想扶额,但无奈手上全是泥污,便只好仰天长叹一声。
晏辞行至她身旁,用脚尖点了点地面,随即抬手将她拉至身后。
“躲开些。”
话音刚落,一道寒芒便从他指尖弹出,重重撞进地面。
杜若咬了咬有些发酸的牙根,只觉得眼前这一幕真是莫名的熟悉。
这处的枯井不比舒府那处,只单单这么一下,地面上便被刨出一个大坑,露出黑黝黝的井口来。
井盖早在刚才的炸裂中不翼而飞,估计都被碾成碎石了。
好在这人还记得在动手前展开一个隔音结界,不然这时候他们就要被全府的人围观挖井了。
杜若躲在屋檐下的梁柱下,做好了从井中跳出个长发水妖朝她扑过来的准备,哪知等了又等,丝毫没有半点动静。
“杜若。”晏辞朝她轻声唤道,“你看。”
既然对方开口叫她,想是没有什么危险了,杜若理了理耳边的碎发,走上前去半蹲在他旁边。
晏辞示意她去看井沿旁的东西。
只见那狭窄的角落里,生长着一簇簇叫不知名的花朵,紫蓝色的花瓣随着微风轻轻摆动着,不时的打着旋飘落。
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清香,恬静而幽雅。
杜若深吸一口气,脸上不由得露出些许笑意。
“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