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喜欢见财起意之人,只要爱财,就会被打动。她解开裙子,小心摸了一下,掏出一个手镯,双手递给六月。
六月皱了一下眉,虽然知道这手镯本身并不脏,可看丽妃那么一个猥琐动作,就够恶心人。可东西真是好东西,白玉通透至极,水色极好。可惜了,这么好的玉作甚要缠上一些金丝,纯属多余。
丽妃看六月皱眉,赶紧赔笑,“这玉乃天山老玉,这金丝意味恩爱缠绵,寓意极好。”说到这里,她似哽咽一般,应是想起了恩爱一朝散,哪里有什么好寓意。当初皇上将镯子亲手为她戴上,握着她的玉指,抚着她羊脂一般剔透肌肤,说尽缠绵情话。可如今,不过是转眼就抛弃,真可见美人最是一钱不值。
六月眼皮低垂,不去看丽妃做作之态。有什么好叹息幽怨,宫里多少白头宫女,多少枯骨红颜,丽妃这样爱作之人只是被打入冷宫,已很算幸运,还不满什么。
丽妃看六月耐心将要用尽,便又低声求道:“姑娘,且请您帮带一句话而已。只要带一句话给六皇子,其他事情姑娘一概不用多做。”
六月冷笑,“奴婢乃卑贱之人,哪里是相见谁就能见。娘娘您还是自己留着用吧。”她是谁,皇子是谁,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
丽妃苦苦哀求,“姑娘,真的只一句话就可。妾身也不求姑娘何时带到,顺带一说而已。”说着,又掏出一副金链子,“这真的是妾身最后一点保命东西。这手镯可能不好出手,可这宫里,金饰却是硬货,定然能让姑娘日子好过一些。”她姿态已经低到尘埃,只因这也是她唯一出路。她知道,到了这里,出去可是千难万难,有银子留着还不如豁出去拼一把,万一有用呢。
六月接过两件东西,丽妃不愧是宫女出身,知道这时候黄金比宝玉更有用处。六月虽然用不到钱打点一二,可她家里太穷,而这些东西甚是不错。
这冷宫里,但凡聪明的进来,总能带进来一二好物件。她们也能趁机得利,帮人一把,自拿好处,是笔不错的买卖。发不了大财,但都是比较安全的财,也还不错。
六月自然不信这是丽妃最后的好物,但她也不贪心。一句话,而且还是没有期限要求的一句话,这两件东西就足够。做买卖,她还是略有那么一点良心。
“好,我留下,也会记着。你且说是哪句话。”六月看着丽妃的眼睛说道。
丽妃凄然一笑,“妾身只求您见到六皇子之时说一句:重阳阁,日落天。他自会知道是什么事情。”
六月看丽妃眼下好似可怜,心里却不为所动。这些宫妃,一个比一个会吃人会装腔作势,她要是真信了丽妃委屈,那才是把自己坑了。
六月点头,重复道:“重阳阁,日落天,我记下了。”说完便离去。
宫里没听过重阳阁这么一个地方,她也不想多猜。她现在只需要等着一个月之后和爹娘见面之时,将银子好好送出去就是。至于那一句话,她能记得就记,记不得就忘了呗,管她什么事。
丽妃若是知道看似心善的六月这样不负责任,不知她是否会吐血而亡。
刚刚六月拿好处之时,早把婆子打发到一边。婆子们也知道规矩,不敢多问。不过,六月也向来不吃独食,从兜里拿出十个大钱,笑道,“拿去买酒吃。”
宫里面上宫规甚严,恨不能说话做事都拿尺子量着来做。只私下里,甚事都有可能。消息买卖,货物倒卖,甚至宫女太监互相安慰,都不算大事,吃酒赌博更是屡禁不止。宫里是个压抑到死的地方,有钱不让花,岂不是逼人尤其是太监和无所出路的婆子去死。
婆子甚是满足,这也就是六月姑娘,若是苏木,可是一个大钱都不便宜她们。有个更会算计的比着,六月还算大方。
六月回到东院,苏木已经睡醒,却什么也不多问。不成文的规则,好处谁沾了是谁的,谁也不要多问。尤其六月本就比苏木资历老一些,苏木更不会多说。何况,苏木心里一直觉得,六月是极有主意之人,且长相漂亮,做事利索,心又该狠狠该善善,很有章法,总觉不是久居人下之人。不过,苏木也就是这么一想,因为六月还真没做出任何巴结人的举动,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这事就这么过去,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六月从不会为了帮不相干的人而影响自己的生活。
这日正午,轮到苏木去下人膳房取吃食,晚了半刻钟才回来。
六月笑,“又到哪里找食去了?天天嚷着冷宫伙食太差,可也从没见你纤瘦过。”
苏木撅嘴嗔笑,“姐姐最爱编排我。我哪里是去找食,不过是拿着姐姐的两个洋柿子去换口肉吃,看,还给你带了两块,趁热吃吧,再放就不新鲜了。那井水镇过的洋柿子,可是好东西。”
原来六月家里是农户出身,从小就跟着爹娘干农活。虽然做的不甚多,但看得却多。且她总觉得自己记忆里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好像过过一辈子似的,脑袋里知道的东西总觉得不少,从小当自己大人一般。
这冷宫别的不好说,地方是真大,与其让野草占了地盘,不如弄出来种些瓜果蔬菜。原来比她大的一个姐姐,也是农户出身,两人一起拿主意来做。后来那个姐姐出宫了,她便带着小的和婆子继续做。
从春天到秋天,总能有些青菜吃,冬日里也能有一些菜干拿着出去送人。别以为宫里人人都能吃好,那只是主子身边的人,或者油水足的差事才行,一般人不过混个肚饱。
不是皇帝小气不给足银子,而是层层盘剥,都进了大太监和管事姑姑手里,到底下人,自然就能省则省。
这冷宫里的一点青菜,不是多金贵的东西,但也能拿着出去混个脸熟。不然,六月这样档次的宫女,哪能次次和父母相见,还不是有人关照。
所以,苏木才奇怪,六月怎就不知为自己打算,换个好一些的差事,明明,能力还是有的。
六月看苏木馋样,笑道,“你快自己吃了吧,我今儿不想吃。。这些东西,一开始结果就成群结,咱们几个人且吃不下,拿出去换点东西吃就很好。”
这东西虽然是她带着做的,可大家都出了力,六月从不在这上头小气。
苏禾嘻嘻笑,“六月姐姐最好了。对了,你看,这是什么?”说着从篮子底下拿出两个鸡蛋,“这是三月姐姐给你的,我可没敢偷吃。”
六月拿过一个鸡蛋,笑道:“一人一个,这个我倒是爱吃。你怎么碰上的她,带什么话了没?”
苏木点头,“嗯,三月姐姐让你明天去取吃食,她想和你见一面。要说你们感情可真好,一起进宫,这么多年也还是这样要好,真是难得。”
三月并不是六月的亲姐姐,不过她们那一批十二个人跟着一个姑姑受训。本来各有各的小名,姑姑嫌叫着费事,便从正月排到了腊月。
她和三月当时挨着睡觉,年纪又相仿,家庭出身又相似,便很有话说。当时年纪小,感情反而简单,这么多年都互相照顾着。自然,是三月照顾她多一些。
等到了第二日,六月见到三月,才知道三月近来差事干的不错,得了一些赏赐,怕留在手里不安全,想托她收着。
“你也知道,我跟着三皇子,日子看着是不错,可没有一日属于自己,处处看人脸色。那屋子里,我不过是个二等,上面的姐姐管得严,这东西放我那里如进狼窝,保不保得住且两说。”三月悄悄和六月咬耳朵。
六月笑,“还不知足,你虽是二等,三皇子待你可不差,要不然哪里有这些赏赐。不过就是受些面上的委屈,忍忍就过去了。这宫里,就算再厉害,也永远有人在咱们上头,哪一天不得看人脸色呢。”
三月叹气,“谁说不是。只是那个姐姐一直将三皇子看做自己的,别人稍微一露脸,就各种找不痛苦。我也不是想出头,可机会摆在那里,难道让我做缩头乌龟?且看吧,让她得意,总有一天将她踩下去。”
六月摇头,三月原来并不是好强性子,可能这些年受欺负多了,也激起了脾气。虽说她不爱多管闲事,可三月不同他人,还是劝道,“能忍就忍,不能一击到底,就不要出手,不然后果未必能承受得起。”
三月呸了一口,笑道,“明明比我小一岁,却总爱装姐姐。知道了,我会小心,你可不能给我丧气,且等好吧,到时候带着你一起过好日子。”
六月笑道,“谁稀罕,你过好我自然就借光。对了,向你打听一个人,六皇子这人怎样?”她小声问道。
三月赶紧摆手,“可不能提,这人极其混不吝,万万不敢招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