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青妧独自在院子里坐了没一会儿,元嘉便出现在她面前。
“你当初在我面前那般维护他,可是因为你当时已经随了他?”他问得还算是平静。
她仰头望着他笑了笑,没有出声。
“可是他强迫与你?”他的嗓音有些许的不稳,似乎冷静正一点点抽、离。
她摇头,如实告知:“他只是摆出了选择,真正做决定的是我。”
“那他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娶你?让你无名无份地跟着他便也罢了,他竟然还不顾危险地将你带来这里!他把你当成什么了,难道是那可随意丢弃的贱婢,用完即扔完全不必费心?”元嘉冷声怒问道,面上充斥着难以接受以及无法理解。
容青妧,则是相反,意外的很平静:“我从未想过要嫁他。至于我的安危,你不必担心……”
“阿妧!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昧着良心在我面前说瞎话维护他么?你根本不知他在谋算的究竟是什么!你亦是出身大家的矜贵嫡女,容府在败落前,他燕府公子想要娶你根本不可能,如今一朝得势,便能如此折辱你么?他若不打算娶,我断不会让你再留在燕……”
“表哥!”她骤然打断。
元嘉说得好听,口口声声都是关心,都是对燕麟的指责,可他甚至不愿意听她完整地说几句,更别提询问她的想法。
“元将军既然心奇想知,何不亲自来问我?”燕麟的嗓音自元嘉身后传来。
刹那间,容青妧心头最先闪过的居然是慌乱。迅速压下后,她抬眸看向燕麟,就见他眉眼间漾着清浅的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像极了她当初第一次见他时的情形,盛颜如画,然而只有拒人千里的冰冷与讥诮。
见元嘉转了身,容青妧赶在他出声之前抢先道:“表哥此举皆是出自对我的关心,但他并不知我和二爷的具体情况,二爷勿恼,我自会与他解释清楚。”
“哦?小青宝是打算将你我之间的所有事都巨细无遗地全部告诉他?”他笑意渐深,看在不了解的元嘉眼中,便又成了刺激的火线。
容青妧匆忙拉住欲上前的他,几乎是恳求地朝燕麟望去,她最不想做的便是让元嘉知道她是如何一步步到了现在这地步的。
她早已不是当年的她,而元嘉对她却还停留在几年前的记忆里。
总归她和元嘉也不必经常见面,她宁愿他就这样留在当初,只记着原来的她。
“可惜,你与我最迟明早就要动身,还有许多事需要准备,怕是无法再与元将军细聊。”燕麟朝她伸出手,如她所愿地给出台阶。
容青妧握住他指尖,松开元嘉就要过去他身边,不想她刚踏出一步便被元嘉握住小臂。
“三公子让末将来助二爷大计,往后要见的日子还有很多,但凡阿妧想说,我会一直在。”
燕麟轻勾起唇角,反握住她的手走来她身边,余下一手则隔着衣袖落在元嘉腕上,一点点将后者的手从她小臂上剥离:“那定是三公子会错意了,我需要的,是能乖乖听话的,简单点最好。元将军雄才大略,杀鸡焉用牛刀?”
元嘉面色发青,似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容青妧断不能让他真的惹怒燕麟,忙道:“表哥,别让我为难。”
元嘉的脸色瞬间灰败。
容青妧却顾不得留下来安慰他,挽着燕麟的手尽快离开。
当天夜里,燕麟便带着她启程动身,更换方向朝河西而去。可快要踏入章家的地界时,他又变了方向,掉头一转进了燕府地界,并暂时停留安歇。
直到数日后,慕府发兵夺取章家地界的消息传来,燕麟方有所动作。
一批批早前便伪装成商贾蛰伏在城里的士兵,全部换上了慕府的铠甲,扛起慕府的大旗,再在慕亦骁的帮助下直接跨到隔壁慕府地界,配合着慕府其他士兵对战章家。
而连同慕亦骁在内的几名慕府将领,也是每天入夜过后便找来,一应俱听燕麟指挥,只是其中果然不见元嘉踪影。她有过犹豫,想着是否再劝燕麟几句,让他不要针对元嘉,但看着他夜夜挑灯,她终究没能说出口。
容青妧起初不明白燕麟此举意图,直到消息传出去,燕府兵马明面上集结,而他却带着她再次离开,并出现在燕家军中和章家派来求助的小少爷彼此谈着条件时,她终于想通前后。
燕麟这一招,不仅仅是声东击西,他还要章家大开家门主动把燕家军迎进去。
商谈足足进行了三天,到最后,燕麟秉持着奸商原则狠狠宰了章家一笔,反而叫章家少爷满心欢喜地离开。
那天真的章少爷或许以为,燕麟宰得这样狠便是真的打算出手相助了,却不知,这从头到尾几乎都是他一人的计划。
出兵前一天,燕麟将她转移到另外的藏身之所,仅留下司音和其他几名全然陌生的护卫。
“等着我回来,这次应该用不了多久。”
容青妧点头,他似还想说些什么,却到底没说出口,待翻身上马便从袖中摸出那面具准备戴上。
眼见他双手提起缰绳,她没忍住地追了几步上去:“二爷!请务必小心。”
他舒眉展颜,松开缰绳便俯身朝她靠近,双手随后捧起她的脸将吻落在唇上:“好。”
她以为,自己这一等就只有等到这场野心的吞并彻底实现,不料司音竟每天都有消息传来,也不知他是如何抽空来安排的。
有了章家的安排指令,燕家军在章家地界内便如入无人之境。而甫穿过第一座城池,近十万大军便并分两路,一路回马杀入他们刚经过的城镇,一路直赴最中心的河西。
与此同时,原先扮作慕府兵马的那些士兵也换回该有的装束,趁着章家还未反应过来,和慕府虚晃几招便打入城中,再和城外兵马里应外合将其彻底拿下。
待章家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燕麟已经带着人取下章家过半城镇。
便在容青妧日、日收着前线各种消息时,章家求救的书信也如雪花般堆在了章雅宁的案头。
在得知这一切俱是燕府的算计时,章雅宁竟没有太多的惊讶,似乎早有预料。
然而,面对爹娘以及哥哥在信中恳切的言辞,她还是无法忽视。
都是生她养她的亲人,要让她看着他们就这样死去,她无论如何做不到。
可真的想要救时,她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可以求救的人。家主是在府里没错,但她根本见不到。慕惜之或许会安慰她,其他的就难说了,而最可能帮她的青妧,偏偏不在府里。
章雅宁实在无法,直接跪去了燕麒的书房外。
这一跪,便是整整一天。